萬里挑一

　　蔡紅英驚得張大嘴， 不敢相信，「三百？！」

　　妞妞這次看明白了， 「二嬸剛才的意思兩百太多？我只是打個比方。」

　　「照顧你奶奶這樣的人兩百不多。」田蓉看著蔡紅英說， 「咱們一家出兩千， 八千塊錢三年多， 這樣算下來挺合算。」

　　蔡紅英：「現在就給明珠？」

　　「現在不給。」田蓉道， 「明天或者後天見到明珠再給。」

　　蔡紅英張嘴就想說現在給也用不著。夏明義搶先道，「聽大嫂的。」緊接著就說， 「大哥，回頭一定要跟他們說， 讓他們照顧。」

　　「你也不想照顧媽？」夏明仁問。

　　夏明義：「我和紅英沒法照顧。我們留一個人在家看著媽，根本沒錢請保姆。可是媽現在這個樣，也不是一個人的活。」

　　「爸爸不要指望小叔。」妞妞道， 「小叔說你敢把奶奶拉去他那兒， 他就把人扔出去。」

　　夏明仁瞳孔一縮，下意識看張淑華，見她閉著眼一動沒動，鬆了一口氣， 「你爺爺怎麽說？」

　　「小叔說爺爺也是要面子的。」妞妞道， 「爺爺默認了。」

　　田蓉：「幹部大院裡的人都知道爸和媽的事，你讓立夏來看她，傳到人家耳朵裡，爸就沒法在裡面住了。」

　　「爺爺很早以前就說過他不能動了，不用咱們伺候。」囡囡提醒夏明仁。

　　夏明仁想起來了， 可是讓他跟人家說，你照顧我癱瘓在床的媽，夏明仁說不出口，「田蓉，你說。」

　　田蓉想問你爲什麽不說？嘴巴動了動，道：「好，到時候把明珠叫過來。」

　　「那你回去吧。」夏明仁道。

　　田蓉「嗯」一聲，就拉著妞妞回大院。

　　蔡紅英轉身就想走，見夏明義沒有要走的意思，「你不走？」

　　「我晚點回去。」夏明義道。

　　蔡紅英衝囡囡使個眼色，咱們走。

　　到大院吃了餃子，蔡紅英就回屋睡覺。原本應該全家坐在一起看春晚，發生這種事，連立夏也沒心思看，給娃娃洗洗臉刷刷牙，就和小寒上樓休息。

　　小寒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嫂說大哥讓她跟那家人談，你明天教教大嫂。」

　　「她做這麽多年生意，不用我教也知道該怎麽說。」立夏道。

　　小寒：「大嫂膽子小，你讓她知道你的態度，她才敢跟那家人談。」

　　「讓二嫂跟她一塊。」說起蔡紅英，立夏扯了扯嘴角，「說不定真能跟那家人鬧起來。」

　　小寒轉過身對著他，「那家人厲害不？」

　　「不知道。反正不敢來這邊鬧。」立夏道，「別管他們，咱們又不能管他們一輩子。」

　　小寒往小床上看一眼，見小床上鼓出一塊，「娃娃，拉燈睡覺了啊。」

　　「等等，媽媽。」娃娃慌忙坐起來。

　　立夏跟著坐起來，「你在幹什麽？」勾頭一看，「什麽時候把游戲機拿上來的？」說著就掀開被子朝他走去，「給我。」

　　「不給！」娃娃連忙把游戲機藏身後。

　　立夏居高臨下看著他，「明天還想不想玩？」

　　娃娃面露遲疑。

　　「你不聽話，以後出新款別想讓我給你買。」立夏道。

　　娃娃：「舅舅買。」

　　「你覺得他敢偷偷給你買嗎？」立夏問。

　　娃娃不確定，可憐巴巴望著他，「我再玩一小會兒，爸爸。」

　　「不行！」立夏道，「現在給我，明天准許你玩三個小時。否則從今以後沒得玩。」

　　娃娃看向小寒，幫我。

　　小寒：「要我說直接把游戲機扔了。從明天開始，上午背書，下午練字，晚上學算術。」

　　「媽媽！」娃娃瞪大眼，你還是不是我媽媽？

　　小寒看懂了，「不服氣？我現在就給你扔了。」作勢要起來。

　　娃娃嚇得連忙把游戲機塞立夏手裡，「爸爸，爸爸，給你，不要給媽媽。」

　　「早這樣多好。」立夏捏捏他的小臉，「把你媽媽惹生氣，連你一塊扔。」

　　娃娃看一下小寒，臉上寫滿不信。

　　「要不要試試？」小寒似笑非笑地問。

　　娃娃慌忙搖頭，轉身鑽進被窩裡。

　　屋裡有暖氣，立夏也擔心他著凉，給他蓋上被子，「睡吧。明天早點起來給爺爺磕頭，爺爺給你壓歲錢。」

　　「給多少？」娃娃問。

　　立夏：「够買游戲機的。」

　　娃娃睜大眼，真的嗎？

　　「真的。但是你不能偷偷去買。因爲外面有搶錢的，看到你拿著一把錢，會把你的錢搶走的。」立夏道，「你二奶奶那麽大的人，都不敢一個人出去。」

　　小寒很早以前就跟娃娃說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也不要跟陌生人走，也曾指著街上的乞討者對娃娃說，那些人就是因爲跟壞人走，才變成那個樣子。

　　娃娃看到對方很可憐，想到自己像對方一樣慘，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平時家裡人說話也沒刻意避著，娃娃不止一次聽到樊春梅和小陳說過街上有壞人，比起游戲機，他更不想被壞人抓走，「讓爸爸買。」

　　「乖啊。」立夏道，「下周日爸爸帶你去看電影，然後再去滑冰。現在可以睡了嗎？」

　　娃娃滿意了，拉上被子，「媽媽關燈。」

　　立夏伸手把燈關上，一覺到天亮。

　　翌日早上，立夏領著娃娃去給鄰居們拜年，夏民主在家等著別人來給他拜年，田蓉和蔡紅英去醫院。倆人到醫院沒多久，夏明珠就到了。

　　田蓉把昨天商議好的事說給夏明珠聽，夏明珠的公公婆婆也不建議她把張淑華接回家。因爲夏明珠要上班，把人拉到錢家也是錢國慶的父母和保姆照顧。錢國慶的媽就直接說，把他們老兩口累出個好歹，你們兩口子都得辭職在家照顧我們。

　　老兩口不年輕了，看起來沒什麽大病，說倒下就倒下。就像張淑華，誰的身體都沒她好，夏明珠做夢都不敢想她媽會半身不遂，再想到她兒子再過兩年就可以找對象了，夏明珠打消這個念頭，對田蓉說，「我聽你們的。錢我拿著？」

　　「你拿著。我店裡離不開人。」田蓉停頓一下，又說，「指望你大哥一個人，我們也拿不出這麽多錢請保姆。」

　　夏明仁的工資還沒夏明珠高，田蓉不講，她也知道這筆錢說是她大哥大嫂出，其實都是田蓉賣衣服賺的，「那個人還沒來？」

　　田蓉：「按理說也該來了。上午不來，下午再不來，那就——」

　　「就和小叔說的一樣，想把奶奶扔在這裡。」妞妞道。

　　夏明珠眉頭一皺，「他敢！」

　　「也許真敢。」田蓉道，「我來的時候跟爸說了，晌午不回去，就在這裡等他。你呢？」

　　夏明珠：「我和你一起等。」

　　「我也跟你們一起等。」蔡紅英道，「囡囡，和妞妞回去吧。」

　　醫院裡消毒水味重，還陰森森的，囡囡不想待在這裡，蔡紅英這樣一說，她就拉著妞妞出去。大年初一上午街上沒什麽人，大多數店鋪都關著，沒什麽好逛的，姐倆就直接回家。

　　小寒原本還有些擔心田蓉不敢說，蔡紅英不會說話，聽囡囡說夏明珠也在，頓時放心下來，「下午讓你叔帶你們過去看看。」

　　「騎摩托？」囡囡問。

　　立夏點點頭，「我就不進去了。」

　　「爲什麽？」囡囡其實想問，你這麽恨奶奶，爲什麽還給她錢？

　　立夏輕笑一聲，「我怕把她氣死過去。」

　　「她不是癱了嗎？」樊春梅一直想問，「小田說特別嚴重，都沒法吃飯，還能生氣？」

　　立夏：「身體不能動，腦子沒癱。大嫂還說她情緒不穩定，你忘了？估計不能接受自己半身不遂。」頓了頓，道，「大過年的，按理說我不應該咒她。可是我還是想說，就她那個樣，難活兩年。」最後這句是對夏民主說的。

　　夏民主點點頭，「你媽是挺難。我問過醫院院長，他說有人跟她一樣，因爲心態好，有毅力，如今都能自己拄著拐杖走，自己吃飯穿衣了。」

　　「這麽神奇？」妞妞驚呼道。

　　小寒：「不是神奇。兩個身體都挺好的人得同樣一種病，心態好的人就比心態差的人好得快。這麽說吧，如果我感冒了，醫生說吃兩包藥就好，我心態好就會把感冒當成小病。

　　「有的人會唉聲嘆氣，我怎麽又生病了，兩包藥不能好怎麽辦，要不要多吃點，或者再去別的醫院看看，然後吃不香，睡不著，失眠多夢，免疫力下降，小病也會變成大病。」

　　妞妞仔細想想，「小嬸說得對。等等，小嬸嬸，你爺爺奶奶身體那麽好，是不是因爲心態好？」

　　「他倆心態真好。」小寒道，「我奶奶天天說，以前做夢都不敢想她能住樓房，還是在首都，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空調，她得多活幾年，好好享享清福。」

　　立夏嗤一聲。

　　「怎麽了？」妞妞好奇地問，「小嬸說的不對？」

　　立夏：「太對了。」

　　「進了臘月就讓你小嬸給她買羊肉。」樊春梅道，「還要你小嬸給她買黨參、枸杞和紅棗，跟羊肉一塊燉。」

　　妞妞驚訝道，「這麽會吃？」

　　「我跟她說老年人不能吃太胖。」小寒道，「人家吃過飯就去街上轉兩圈。就她這鐘吃法，我都活不過她。」

　　立夏眉頭微皺，「別胡說。」

　　「我肯定比她活得長。」小寒道，「快晌午了，你們想吃什麽？」

　　妞妞：「有沒有羊肉？」

　　「有煮好的排骨。放點藕、土豆、粉條進去燉一會兒就可以吃。」小寒道，「你倆如果餓了，咱們就吃那個。」

　　囡囡開口道，「不想吃太油膩的。」

　　小寒起身去厨房，立夏攔著她，「我去做。」

　　「哎，小叔就這點好。」囡囡忍不住說。

　　樊春梅接道：「你們以後找對象，就比照你小叔找。」

　　「我倆可能得孤獨終老。」囡囡道。

　　立夏樂了，脚一頓，回頭笑著說，「再說一遍我聽聽。」

　　「我說一定很好找。」囡囡眼珠一轉，「要不要再說一遍？」

　　立夏白了她一眼，就往厨房去。

　　囡囡等他進去，才坐到小寒身邊小聲說，「我以前以爲小叔這樣的大學裡遍地都是。」

　　「事實上？」妞妞很好奇。

　　囡囡回想一下，「就我知道的，比小叔長得好看，包括跟他不相上下，最多十個。」

　　「這麽少？」妞妞驚呼道。

　　囡囡：「我也不敢相信啊。長得好看又有他那麽高的，這麽多。」舉起一隻手，「算上家世，沒了。」把手放下。

　　妞妞下意識往厨房看，「我記得姐姐說過你學校有好幾千人？」囡囡點頭。妞妞張大嘴，「萬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