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餿主意

　　母女倆同時睜大眼， 一副痴傻狀，顯然都沒想到這點。

　　「……我爸教書。」妞妞看著立夏說， 他也忘了。

　　立夏無奈地搖搖頭， 「快五十歲的人了， 還這麽沒腦子。」

　　「那怎麽辦？」妞妞問。

　　立夏：「問你媽。」

　　「我， 也不知道。」田蓉這輩子就跟夏明仁硬氣過一次， 還是因爲心裡不斷想著立夏會幫她，立夏會幫她， 「我跟他說我出錢請保姆，讓他把媽拉去學校， 他自己照顧。」說完轉向夏民主。

　　夏民主嘆氣道，「你看我也沒用。」

　　「讓他和夏明珠商量商量。」立夏道，「夏明珠沒去？」

　　田蓉：「沒去。」

　　「明珠家裡有倆老人， 明天年初一有鄰居去拜年， 後天還有親戚上門，她得在家裡洗洗刷刷，打掃屋子，想去也抽不開身。」樊春梅道。

　　錢偉偉爺爺奶奶的年紀比夏民主還大， 沒法蒸饅頭， 剁肉餡，洗床單被單之類的。夏明珠和錢國慶得上班，平時也沒空搞這些，只能等到年三十再收拾。立夏想到這些，「夏明珠後天過來。」

　　「明天年初一， 她應該會去醫院。」小寒道。

　　田蓉：「我明天上午去醫院。」話音落下，夏明義一家三口進來了。田蓉下意識往他們身後看。

　　「大伯在醫院。」囡囡道。

　　立夏問道：「還是他一個人？」

　　「是的。」囡囡點點頭。

　　小寒心中忽然一動，轉向立夏，「那個人不會趁機把她扔醫院裡吧？」

　　「誰？」立夏反應過來，「他不敢！」

　　小寒：「他真這樣做，你也拿他沒辦法。」

　　立夏想想，她說得對，「爸，沒辦法？」

　　「遺弃罪。但是你們身爲兒女，也要照顧她。那家人真跟咱們計較，你可以不養，因爲你要照顧我，你大哥、二哥和明珠得照顧她。」夏民主道。

　　蔡紅英脫口道，「我們得上班。」

　　立夏抬眼看她一下，「你跟他們說去。有本事駡的他們不敢把你婆婆推給你。」

　　「我怎麽駡？」蔡紅英下意識問。

　　立夏搖搖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真鬧起來跑不掉你。」蔡紅英道。

　　立夏嗤一聲，「你當這裡是什麽地方？輪不到他們撒野。和前夫離婚快三十年，一朝生病回前夫家？她敢來，我把她扔出去，也沒人敢說我半點不是。」打量她一番，「跑不掉的是你。對了，我們已經給夏明珠兩千塊錢給她看病，也算仁至義盡。」不等蔡紅英開口，「你們給多少？」

　　蔡紅英啞巴了，她根本沒想過給錢。

　　「我們之前不知道，我媽還沒給。」囡囡道。

　　立夏站起來伸個懶腰，「媳婦兒，今天中午咱倆做飯。」瞥一眼夏明義，「你們兄妹三人商量吧。」經過蔡紅英身邊，「你若是豁得出去，去他兒子和兒媳婦單位大鬧一通，不用出錢也不用出力。」

　　「立夏！」夏民主開口，別亂出餿主意。

　　立夏輕笑一聲，裝作沒看見，右手抱起他兒子，左手拎張椅子，到厨房把椅子放下，把娃娃放椅子上就說，「坐在這裡別動，爸爸給你做好吃的。」

　　八八年五月二十一日出生的娃娃現在四周半，懂事了，看出客廳氣氛不對，沒敢說不，也沒敢往客廳跑，盤著腿問，「爸爸做什麽？」

　　「做紅燒肉。」立夏看向小寒，「你炒素菜？」

　　小寒洗洗手，「行啊。別忘了把米飯蒸上。」

　　「不吃饅頭？」立夏問。

　　小寒：「米飯省事。對了，要不要給大哥送飯？」

　　「醫院有飯。別管他。」立夏道。

　　小寒把芹菜、蓮藕拿出來，發現案板上有泡發的木耳和金針菇，「二嬸泡的。」

　　「和紅燒肉一塊燉吧。」原本打算再做個排骨，夏明仁搞這麽一出，立夏感覺他大嫂他二嫂都沒心情吃飯，做太多吃不完，待他做好紅燒肉，就把樊春梅準備的配菜扔紅燒肉裡面。隨後又煎一條魚，小寒炒好四個素菜，立夏就喊囡囡和妞妞端飯。

　　囡囡進來就看到娃娃一手抱著碗，一手拿著勺子，滿嘴都是油，「該吃飽了。」

　　「沒有。」娃娃舉起勺子，「我要吃兩碗飯。」

　　立夏給他盛半碗飯，夾幾塊紅燒肉，攪拌均勻讓他自己吃。聽他這樣說，下意識看一下他的碗，見裡面還有一勺飯，「爸爸再給你盛。」

　　娃娃立刻把碗遞給他。立夏端著碗抱著他到客廳，就給他夾幾片藕。

　　「我要吃肉，爸爸。」娃娃連忙提醒他。

　　立夏：「這個比肉好吃，你嘗嘗。不喜歡的話，爸爸再給你盛肉。」

　　醋溜藕片，脆脆的酸酸的，娃娃夾一塊，吧唧吧唧嘴，「好吃。」

　　立夏揉揉他的腦袋，接過小寒遞來的飯，就給他夾一塊魚鰓肉，「嘗嘗這個。」

　　娃娃張大嘴，抿抿嘴咽下去，「好吃。」

　　「那麽問題來了，是爸爸做的魚好吃，還是媽媽做的藕片好吃？」立夏道，「只能選一個。」

　　娃娃看看他又看看小寒，「媽媽哪個好吃？」

　　「當然是媽媽做的藕片好吃啦。」小寒說著話遞給夏民主一碗米飯。

　　娃娃扭頭都對立夏說，「媽媽說她做的藕片好吃。」

　　夏民主的手一抖，險些把碗扔了，「娃娃越來越聰明了。」

　　「我最聰明。老師說，我是全班最聰明的。」娃娃大聲宣布。

　　立夏又給他夾一塊魚鰓肉，「聰明的夏小滿同學，吃飯。」

　　娃娃張大嘴哇嗚一口，隨即張開嘴，「沒啦。」

　　「真棒。」立夏給他夾點小青菜，「把這個吃了，我就承認你是你們班最聰明的。」

　　娃娃想說好，低頭一看，「爸爸，我不聰明。」

　　「不聰明更得吃這個。」立夏道，「青菜能讓人變聰明。」

　　娃娃手一頓，皺了皺鼻子，夾起青菜就往小寒碗裡放，「給媽媽吃，媽媽最聰明。」

　　小寒扭頭看他。娃娃眨巴一下像極了立夏的大眼，滿臉寫滿我希望媽媽變聰明。小寒不禁捏捏他的小臉，「爸爸和媽媽去照相，你想不想去？」潜在意思想去就老老實實吃青菜。

　　娃娃苦著臉，癟癟嘴，我哭給你看喲。

　　「你知道的，哭是沒用的。」小寒道。

　　娃娃小的時候，小寒見不得他哭，懂事了，不論娃娃怎麽哭鬧，小寒都不理他，久而久之，娃娃也知道有話好好說，越哭也沒用。

　　「爸爸。」娃娃找救兵。

　　立夏又給他夾點青菜，「吃不吃？」

　　娃娃拿起筷子全扒嘴裡，腮幫子鼓鼓的跟青蛙似的。小寒想笑，「慢慢嚼咽下去。」

　　娃娃瞪一眼小寒，我不喜歡你了。轉向他爸，我跟你好。

　　立夏又給他夾一點青菜，沒等他扁嘴，就說，「吃完這些就吃肉。」嘴上這樣說，給他夾一塊紅燒肉，三四片藕片。

　　藕片比青菜好吃多了，娃娃見狀也沒鬧，像吃毒藥是的把青菜吞下去，就拿小勺子挖肉。

　　田蓉見他吃這麽香，却忍不住放下碗，看著對面的立夏，「你大哥真把媽接到學校，我該怎麽辦？」

　　「你想怎麽辦？」立夏反問。

　　田蓉：「給她請保姆。我沒時間照顧他。」

　　「大哥讓你照顧呢？」立夏又問。

　　田蓉點頭：「我也擔心這一點。」

　　「那就離婚。」小寒道。

　　此言一出，滿室寂靜。妞妞筷子上的肉掉在桌子上，自己都沒發現。小寒像沒意識到她的話多麽驚人，「我奶奶說的。」

　　衆人鬆了一口氣。田蓉陷入深思。

　　娃娃放下碗筷，「爸爸，吃飽了。」

　　田蓉驚醒，「你的意思嚇唬他？」

　　「大哥要面子。」小寒道，「你抓住這一點，堅定立場就行了。」

　　田蓉擔憂道，「萬一你大哥——」

　　「那就離唄。」立夏道，「讓他淨身出戶，他連保姆都請不起就老實了。」

　　田蓉看看立夏，又看看夏民主。夏民主道，「離了婚你也是我兒媳婦，妞妞也是我孫女。」

　　「我知道了。」田蓉放心了。

　　飯畢，田蓉和妞妞去醫院，夏明義見狀，也帶著蔡紅英和囡囡過去。在醫院待到傍晚，該回大院了，田蓉再次開口，「你晚上在醫院？」

　　夏明仁「嗯」一聲就沒話了，顯然在生田蓉的氣。田蓉見他這樣，很想掉頭就走，「你給媽換的褲子？」

　　「我讓護士幫忙換的。」夏明仁指著墻角處的尿不濕，「我去買的。」

　　田蓉想說什麽，話到嘴邊看張淑華，見她閉著眼：「媽睡了？」

　　「睡了。」夏明仁道。

　　田蓉這才說，「立夏給明珠兩千塊錢，咱們也給明珠兩千塊錢，讓她給媽請保姆，你看行嗎？」

　　「立夏什麽時候給的？」夏明仁很意外。

　　田蓉：「她出事那天就給了。現在過年，外來務工人員都回家了，暫時找不到人。那人明天如果過來，你跟他說以後讓他和保姆一起照顧媽。」

　　「他不願意怎麽辦？」蔡紅英問。

　　田蓉也不知道，她覺得她這個兒媳婦做到這份上已經够了，「咱們和那人的兒子，四家輪流照看她。不然還能怎麽辦？」她開店做生意，她沒法跟人家大鬧。

　　蔡紅英看夏明義。夏明義：「只能這樣。」

　　「你留在家照顧她？」蔡紅英問。

　　夏明義：「大嫂說了，請保姆照顧。」

　　「她拉床上尿床上，保姆也不想照顧。」蔡紅英道。

　　妞妞：「小嬸嬸說外面的保姆七十塊錢一個月，我們給兩百，肯定有人做。」

　　「兩百？」蔡紅英驚呼道，她一個月工資。

　　妞妞不解，「兩百也沒人乾？那就給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