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行一善

　　小寒搖頭嘆氣， 「你最孝順。」

　　「不，我媳婦兒孝順。」立夏道，「你不提醒，我也沒想起來。」

　　小寒：「那你還好意思說二哥？」

　　「我忘了， 他更應該記得。」立夏道， 「他是當哥的， 有責任提醒我。」

　　小寒無語又想笑， 「不講理。」把門關上， 走到床邊拿起他的羊毛衫， 「你要不要試試？」

　　「我估計不能穿。」立夏脫掉棉衣， 「我比爸高，看著比他還壯， 咦， 可以？」

　　小寒抬抬手。

　　立夏轉過身背對著她，「幹什麽？」

　　小寒把他背後的衣服拉平， 「爸幷不瘦， 也幷不比你矮。」

　　「把爸叫過來我倆比比？」立夏問。

　　小寒：「不用比。人過四十身體會往下縮，也就是脊椎彎了。哪怕爸抬頭挺胸， 也沒有十五年前高。挺好的，就這麽穿著吧。」

　　「現在穿熱。」立夏道。

　　小寒：「早上冷，必須得穿厚點。到單位覺得熱就把棉衣脫掉， 換上薄一點的外套。」

　　「還帶件衣服過去？」立夏道，「那多麻煩。」

　　小寒：「病了不麻煩。」停頓一下，「你真病了， 就去對面客房睡。」

　　「我錯了，媳婦兒。」立夏連忙轉過身求饒。

　　小寒朝他身上拍一巴掌，「別裝。我得看劇本。」

　　九月中旬，小寒到華國電視劇製作中心就拿到《穆桂英》劇本。十月初，小寒隨劇組去影視基地拍了武戲，也就是戰爭場面。

　　除了佘賽花扮演者是個六十五歲的老演員，又加了幾名扮演穆桂英娘家那邊的演員，其他人都沒變，只是把妝往老了化。

　　服裝道具是現成的，拍《楊家將》時，扮演楊家女將的女演員們已經學會舞刀弄槍，不需要武指挨個教，以致《穆桂英》中的大場面一個月就拍完了。

　　冬天四周光禿禿一片，想要拍花紅柳綠必須得等到三月底，不然就得去南邊拍。可是去南邊經費不足，劇組只有等。

　　立夏如今在電視臺上班，雖然在新聞中心，而不是電視劇製作中心，晌午去食堂吃飯也能碰到製作中心的人，聽他們提過幾句，「不是還有好幾個月？你現在把臺詞背得滾瓜爛熟，拍的時候還是得重新背。」

　　「我記性好。」小寒道，「能記幾個月。」

　　立夏：「你睡一覺醒來記性會更好。」

　　「真煩人。」小寒白了他一眼。

　　立夏脫掉羊毛衫，蓋上被子，「隨便煩，我無所謂，媳婦兒開心就好。」

　　「怎麽這麽貧啊。」小寒朝他身上一巴掌，「趕明兒問問大嫂，小艾和小虎的毛衣還得多久。對了，爸的坎肩好了沒？」

　　「剛才爸試羊毛衫的時候，我看到他身上穿個坎肩。」立夏道，「毛綫跟我買的一樣，應該好了。」

　　小寒：「大嫂沒告訴你？」

　　「沒有。也沒告訴你？」小寒搖搖頭。立夏哼一聲，「肯定是最近才做好，怕我說她慢，沒敢讓我知道。」

　　小寒：「大嫂最近忙什麽呢？」

　　「你不在家，她晌午得去幼兒園接妞妞，回來又得做飯，偶爾還洗衣服，白天沒時間，晚上又不想織唄。」立夏道。

　　小寒笑道：「你知道她晚上不想？」

　　「九點就睡了。」立夏道，「就算她想，最多織半個小時。」

　　小寒：「小艾和小虎的毛衣年前能做好嗎？要不你把毛綫要回來，我自己織。」

　　「不去電視臺？」立夏問。

　　小寒：「電視劇製作中心的主任說有事給我打電話。」

　　「這個工作不錯。」立夏有點羡慕。

　　小寒笑道：「年後再拍三個月《穆桂英》，中間不能回來，好不好？」

　　「不好！」立夏連連搖頭，隨即想到，「我請假去看你，單位會不會扣我工資？」

　　小寒：「我回來看你。讓孫導幫我擠出三天時間。」

　　「一個月回來一次，不然主任扣我工資，我也得去片場。」立夏道。

　　小寒說聲「好」，忍不住打個哈欠，「這個天兒不能沾枕頭。」

　　「睡吧。」立夏伸手摟著他。

　　小兩口進入夢鄉，蘇靜怡來到夏家門口，趴在門上偷聽，裡面安靜極了。蘇靜怡眉頭緊皺，是這裡嗎？

　　「你誰呀？」

　　蘇靜怡心中一突，扭頭看去，「大媽，我，我找夏立夏。」

　　「立夏？」周援朝的母親走過來，「你是立夏的朋友？叫什麽名字？家在哪兒？哪個單位的？」

　　蘇靜怡面色不好，「你查戶口呢？」

　　「查你怎麽了？」周母道，「知道我是誰嗎？婦女主任。快說你是幹什麽的，否則我就喊人。」

　　蘇靜怡連忙說：「別喊。」

　　「你不是立夏的朋友？」《楊家將》播出後，小寒很火，立夏擔心喜歡小寒的觀衆找過來，就跟前後鄰居講，不論誰打聽他家的事都說不知道。周母是個老黨員，覺悟高，這事不用立夏提醒也知道該怎麽應付，「對他家很好奇，就趴在門上偷聽？」

　　蘇靜怡：「也不是，只有一點點。」

　　「一點點就不是？」話音落下看到另外一邊的門開了，出來兩個女的，周母連忙說，「小玲，小玲的媽，趕緊過來。」

　　名叫小玲的女子連忙跑過來，「怎麽了？」

　　「這個女的有問題，你倆抓住她，我喊立夏。」周母衝倆人使個眼色，就朝院裡喊，「立夏，立夏——」

　　蘇靜怡慌忙說：「我不是，我沒有，大媽，大媽，先別喊。」

　　「見不得人？」夏家人有午睡習慣，周圍人都知道，因爲以前有人找立夏借自行車，敲半天門才有人應。周母聲音不大，又是在大門外喊，屋裡人根本聽不清。周母不過是想炸她，「老實交代，究竟是幹什麽的。」

　　蘇靜怡：「夏同志幫過我。我想謝謝他，聽說他結婚了，怕他愛人誤會，就一直猶豫要不要進去。」

　　「立夏幫你？」周母打量她一番，見她拎著一個扁扁的小提包，裡面難有二兩糖，不禁疑惑，有這麽道謝的？想一下，就問，「剛才爲什麽不說？」

　　蘇靜怡：「我又不認識你。」

　　「那咱們去公安局認識認識。」周母上去抓住蘇靜怡的胳膊。

　　蘇靜下意識掙扎。

　　小玲的媽連忙抓住她另一條胳膊，「別動。」

　　「你們幹什麽？」蘇靜怡急了，「我真是來向夏立夏道謝的。」

　　「謝我小叔叔？」

　　話音落下，大門開了。

　　周母眼中一喜，「囡囡，認不認識她？」

　　「不認識。」囡囡道，「周奶奶，這個女人是幹什麽的？」

　　周母把蘇靜怡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囡囡聽得直皺眉，眼中盡是懷疑，「你說我小叔叔幫你？」

　　「是的。」蘇靜怡連連點頭。

　　囡囡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你長得跟個狐狸精似的，我小叔叔眼瞎了，也不可能幫你。」

　　「你，你這孩子說話怎麽這麽難聽？」蘇靜怡瞪一眼囡囡，就對周母說，「放開我。」

　　周母：「不放！你別再動，再動我讓小玲薅你的頭髮。」

　　蘇靜怡渾身一僵，不敢亂動，眼睛不住地往屋裡看，端是怕立夏突然出來。看在周母眼裡很像十分想見到立夏，便問，「囡囡，有沒有聽你小叔提過這個女人？你叫什麽名字？不說是不是？小玲——」

　　蘇靜怡：「我說，我說，我叫蘇靜怡。」

　　「我小叔叔不認識她。」囡囡道，「周奶奶，把她送派出所吧。」

　　蘇靜怡臉色驟變，急急道，「你年齡小，你叔不可能什麽時候都告訴你。」

　　「不用小叔叔告訴我，我瞭解我小叔。」囡囡道，「我摔倒了，我小叔都不會拉我一把。幫你？就算我小叔偶爾善心發作，幫你的時候也會跟你說，不用謝，就當日行一善。」

　　立夏經常和他兩個哥爭吵，偶爾聲音大點，左右鄰居聽得一清二楚。因此周母知道立夏是什麽樣的人，「沒話說了？」

　　「你們寧願相信一個孩子的，也不信我？」蘇靜怡不敢置信。

　　周母：「我知道這個孩子叫囡囡，知道她今年上二年級，知道她在哪個學校，知道她爸媽是幹什麽的。我知道你嗎？跟我去派出所。」

　　「不行！」蘇靜怡臉色煞白，猛一用力，掙開兩人，拔腿就跑。

　　周母楞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她會來這麽一手，反應過來連忙說：「追！」

　　囡囡拔腿就追，邊追邊喊，「抓小偷，抓小偷——」

　　「小偷？」周援朝慌忙跑出來，「在哪兒？」一看到他媽往東跑，二話不說就去攆。到巷口看到他媽和囡囡在公交站牌下站著，「小偷跑了？」

　　囡囡指著遠去的公交車，「她在上面。」

　　「那你怎麽不喊司機停車？」周援朝連忙說。

　　囡囡：「我，我忘了，只顧喊小偷。」

　　「你爺爺的車在不在家？」周援朝忙問，「公交車開的慢，讓你叔開車去追。」

　　周母擺擺手：「追什麽，不是小偷。」隨即把事發經過說一遍，「兒子，給媽分析分析，那個女的是幹什麽的。」

　　「會不會是女特工？」小玲問。

　　周母：「特工？！」

　　「偷聽夏市長家的事，借此跟囡囡家的人來個偶遇，然後打入我黨內部。」小玲道。

　　囡囡翻了個白眼：「小玲阿姨，沒看過我小嬸演的《臨危受命》？長成她那樣的特工都活不過一集。」

　　「囡囡說得對。」周母道，「別說那些有本事的人，讓我選，我都知道選看起來老實本分的人。囡囡，去問問你叔認不認識蘇靜怡。」

　　囡囡點頭，「我現在就去。」

　　「等等，偷偷問。」小玲的媽抓住她的胳膊，「別讓你小嬸聽見。」

　　囡囡不明白：「爲什麽啊？」

　　「有個漂亮女人來找你爸，你會怎麽想？」周母問。

　　囡囡：「狐狸精。」

　　「聰明。你小嬸會認爲你小叔在外面拈花惹草。」周母道。

　　囡囡嘆氣：「你們擔心這個？不會的。我小叔，算了，我們家的事，你不知道，我知道該怎麽說。」到家就大聲喊，「小叔叔。」

　　「有事等我睡醒再說。」

　　立夏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囡囡衝門扮個鬼臉，就去上厠所。回到房裡見妞妞揉眼睛，給妞妞穿上鞋，姐妹倆就去院子裡踢毽子。

　　半個小時後，睡午覺得幾人陸續起來，等樊春梅和夏民生起來，立夏和小寒也走出來。囡囡看一眼小寒，就對立夏說，「小叔叔，有個漂亮女人來找你，我讓她走，她說，不見到你就不走。」

　　「是嗎？」立夏瞥了她一眼，「編的不錯，繼續。」

　　囡囡：「她叫蘇靜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