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救人
立夏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你是不是傻?我騎的是自行車,不是摩托,也不是汽車。」
「你,你吼我幹什麽?」小寒道, 「人現在一動不動, 不是死了, 難道被你撞昏過去了?」
立夏又險些噎著, 「你剛才聽到響聲了嗎?」
「什麽也沒聽見。」小寒說著, 停頓一下, 「你的意思這個人原本就躺在地上?」
立夏嘆氣:「可算聰明一次。我剛剛使勁踩脚蹬也沒踩過去, 就以爲有大石頭,低頭一看像個人橫在路中間。」指著地上的人, 「事實證明我沒看錯。」
「那他現在是死是活?」小寒忙問。
立夏:「應該, 應該沒死。」
「那,那咱們走吧。」小寒拽著他的胳膊道。
立夏:「走?」
「對啊。」小寒道, 「你沒壓到他, 咱們又不知他是死是活,他沒死還好, 要是死了,警察會抓你,他家人也會賴上咱們, 趁著現在沒人看見,咱們趕緊走吧。」
立夏皺眉:「韓小寒,你在說什麽?這是個人, 活生生的人。」
「不一定。」小寒道,「興許已經死了。」
立夏又噎住了,「我剛才看到他動了一下。」
「天這麽黑,我都看不清你,你能看清地上的人?小寒反問。
立夏再次噎住,「我現在就看看他有沒有死。」說著話就彎下腰。
「等等!」
立夏僵住,「怎麽了?」
「我給你找個棍子。」小寒道,「你用棍子把他翻過來,別用手,萬一他是羊癲瘋發作——」
立夏無語,「你怎麽這麽多戲?晚上還沒演够是不是?」
小寒:「我——」
「我什麽我?」立夏道,「你離遠點。」
小寒連忙說:「等等!」
「又怎麽了?」
小寒:「你拿的手電筒呢?」
「手電筒?」立夏道,「我給你了。」
小寒:「我說不要,拿著手電筒不會單手騎車。」這話是真的,「我後來又把手提電筒給你,你放哪兒去了?」
「好像在你包裡。」立夏道,「快,把手電筒拿過來。」
小寒翻出手電筒直接打開,眼前一下亮了,也看清地上趴著一個男人,男人身上還有個大大的包裹,胳膊上還挂著一個小提包,「這是,返城知青?」
立夏:「應該是。」把人翻過來,三十來歲,眉清目秀,像個書生,「不對——」
「怎麽不對?」小寒忙問。
立夏:「他臉色不對。」伸手摸摸額頭,不禁呲一聲,「這人額頭髮燙,應該是得了重感冒。」
「那,那現在怎麽辦?」小寒問。
立夏想了想,「反正不能再這麽躺在地上,不然到了明天早上,就算不凍死,也會被燒死。」
「還有可能被汽車碾成肉餅。」小寒道。
立夏不禁打了個哆嗦,「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別說這麽瘮人的話?」
「能。」小寒道,「咱們把他送去醫院?可咱們的是自行車,他現在神志不清沒法坐車,怎麽送他?」
立夏想一下,「要不我背他?」
「離咱們最近的醫院在咱家那邊,離這邊將近兩公里。」小寒道,「你能把他背到那邊嗎?」
立夏老實說:「懸。」
「那怎麽辦?」小寒往四周看了看,空蕩蕩的大街,沒個人影不說,連公用電話亭也沒有,「你在這邊看著他,我回家喊大哥和二哥。」
立夏:「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那你說怎麽辦?」小寒道,「現在都該十點了。咱們一直沒回去,爸該擔心了。」
立夏:「別說這些了。你把他的東西放你車子上,我馱著他。」
「讓他趴在後座上?」小寒道,「會掉的。」
立夏搖頭道,「你先弄好,過來幫我扶著車子,讓他坐在上面,趴在座子上。」
「明義,立夏和小寒是不是還沒回來?」今天是小寒第一次登臺彩排,夏民主爲她高興,又擔心是不是她表現不好,拖到這麽晚還沒回來,便一直沒睡著,聽到鐘敲了一下,九點半了,夏民主躺不住,穿上棉褲,披著棉襖出來。
夏明義:「沒有。」話音落下,把門打開,「我正和紅英商量,十點再不回來,我出去看看。」
「現在就去。」夏民主道,「立夏走的時候說過一句,劇院在小寒學校南邊,你就在小寒學校門口等著,無論他倆從哪邊路口回來,你都能看見他們。」
夏明義:「我知道了。」
「給你手電筒。」蔡紅英連忙說,「別騎車了。」
夏明義:「好。爸,您睡吧。說不定他倆嫌天黑路不好走,推著車子回來的。」
「立夏,行嗎?」小寒見他一手推車一手扶著人,很是擔心,「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會兒?」
立夏:「不用。再不回去爸該出來找咱們了。」話音剛落,看到遠處燈光閃爍,「不會是爸來了吧?」
「一個燈。」小寒道,「如果是爸,應該是兩個車燈。」
「是立夏嗎?」
小寒驚訝,「真是爸?」
「爸個鬼,是二哥。」立夏道,「快喊二哥過來。」
小寒連忙喊:「二哥,二哥,快來!」
夏明義想問怎麽了,腦袋裡閃出三個字——出事了?顧不得廢話,忙不迭跑過去,看到自行車上的人,就讓立夏扶著人,他推著車子。怕夏民主擔心,繞到胡同口,讓小寒先回去。
夏民主一聽他倆在路上撿個人,現在都該到醫院了,放心下來,就讓小寒去休息。
立夏不回來,小寒睡不著,又怕立夏把人帶回來,洗漱後就把隔壁書房打開,把夏明珠不要,小寒曬好後放在櫃子裡的兩床被子拿出來,又衝個熱水袋放被子裡面,這才回屋,實在撑不住了才睡去。
翌日早上,小寒睜開眼看到身邊的人,推推他的胳膊,「昨晚幾點回來的?」
「十二點。」立夏揉揉眼角,「天亮了?」
小寒:「我聞到菜香了,應該是二嫂在炒菜。」
「那得有七點了。」立夏打個哈欠坐起來,「咱們起來吧,今天還得上課。」
小寒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那人在醫院?」
「醫生給他挂了水,退了燒就讓我們把他帶回來。」立夏道,「醫院沒陪床,這麽冷的天在醫院坐一夜,我也得凍感冒,就和二哥把他拉回來了。」
小寒:「你的意思他沒醒?」
「有點意識,但沒能睜開眼。」立夏道,「醫生說他是疲累加著凉,估計是在火車上沒敢睡又凍著了。」
小寒穿上鞋,問道,「你知道他從哪兒來的?」
「小崗村。」立夏道。
小寒想了想,「有點耳熟。」
「鳳陽花鼓聽說過嗎?」立夏問,「鳳陽縣小崗村。」還是個很不一般的村子,這話立夏沒敢說,不知該怎麽跟小寒解釋。
小寒猛然睜大眼,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第一村?歷史書上講過。
「知道了?」立夏見她這樣肯定道。
小寒連連點頭,難怪她覺得耳熟,「等等,你怎麽知道的?」
「兜裡有車票。」立夏道,「二哥問他從哪兒來,他迷迷糊糊說小崗村。」
小寒走出去,道:「咱們去看看他醒了沒。」到書房門口,睜大眼,「你怎麽把門鎖上了?」
「咱家老的老小的小,我不鎖上門,他三四點醒來,羊癲瘋發作傷著人怎麽辦?」立夏道。
「同志,我沒有羊癲瘋。」
立夏下意識看向小寒,「他醒了?」
小寒:「應該是。鑰匙呢?」
「在咱屋抽屜裡。」立夏說著話自己回屋拿鑰匙,打開門就看到昨夜弄回來的男人站在門邊,「你好了?」
男人點點頭,忙問,「附近有厠所嗎?」
「東南角就有厠所。」小寒道。
男人:「謝謝。」
「等等,要不要紙?」立夏忙問。
男人猛然停下來。立夏連忙回屋給他拿幾張紙,「起不來喊我一聲。」
「不,不會的。」男人臉色爆紅,奪走紙就跑。
小寒忍俊不禁,「臉皮挺薄,你待會兒別逗他了。」
「我去給他買個牙刷。」立夏道,「你先去吃飯吧。吃了飯還得去劇院。」
小寒:「你呢?」
「我晚去半個小時也沒事。」立夏道,「你的是工作,不能遲到。」
如小寒所料,一開始導演幷沒打算用他,因爲他排的話劇急,導演不想調/教新人,也沒空調/教,但他選的女演員排了一個月發現懷孕了,女演員的家人死活不讓女演員再演,導演就給田老師打電話,田老師二話不說把小寒帶過去。
導演一看小寒演技極好,跟田老師說他險些讓明珠蒙塵,田老師這才開嘲,隨後就給小寒定下導演下一部劇女主角。
導演理虧,一個勁說應該的應該的。
這事小寒聽田老師說過,不禁慶幸她選擇了母校,不然憑她一個人闖,哪有這些機會。不過,這麽一說就遠了。
飯畢,小寒騎車去劇院,立夏給鄭小兵打電話,讓鄭小兵給他請半天假,隨後就讓他拉回來的男人坐下,他跟男人好好聊聊。
夏明仁和夏明義聽到他的話,就說他們也請假。
立夏:「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夏明仁:「我們——」
「你們什麽?」立夏道,「我昨晚半夜才回來,你知道嗎?我的好大哥。」
夏明仁的臉一下紅了。夏明義見立夏表情不大對,估計他這次真生氣了,拽著夏明仁往外走,「有爸呢。」
夏民主問:「小夥子,家在哪兒,叫什麽名字?」
「我叫周琰。家在東四。昨天謝謝夏同志,不是他——」
立夏:「等到今天早上被人發現,你的身體都該硬了。」
周琰點頭,「是呀。謝謝夏同志。」站起來衝立夏深深鞠一躬。
立夏平時跟家人朋友打機鋒慣了,而楊忠軍和鄭小兵一個比一個臉皮厚,冷不丁碰到這麽一個,連忙站起來,「舉手之勞,不用這麽客氣。」
「應該的。」周琰道,「夏伯父還想知道什麽?」
夏民主打量他一番,「東四?頭條胡同?」
「夏伯父知道?」周琰驚訝道。
夏民主:「你父母現在在文/化部工作?」
周琰不由自主地睜大眼。
夏民主若有所思道:「現任副部長是你什麽人?」
「夏,夏伯父也,也知道?」周琰不敢置信。
立夏:「你先回答我爸的話。」
「我叔叔。」周琰道。
夏民主點頭:「難怪你和他這麽像。」
「伯父見過?」周琰忙問。
夏民主:「年前開會時碰到過。」
「您,敢問您是?」周琰已經不敢問了。
立夏:「你別緊張,不是什麽大官,就是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