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出手
立夏好氣又好笑, 「痰盂?虧你想得出來。」
「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小寒對此很是得意。
立夏:「我媳婦兒。」
「你倆別耍貧嘴了。」田蓉道,「小寒,你把大門上的鎖換就換了, 爲什麽要換明珠的鎖?她明兒回來一定會鬧得全家不得安寧。」
小寒:「她鬧由她鬧。敢砸門撬鎖, 撒潑耍橫, 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你讓她怎麽滾?」田蓉見她這樣不禁皺眉。
小寒:「怎麽來的怎麽滾。」
「這裡是她家。」田蓉道, 「你——」
小寒打斷她的話, 「錯了, 大嫂, 這裡是咱們家,而我是這家女主人。」
「你, 你是女主人?」田蓉沒太聽懂。
立夏把他和小寒買的小青菜倒盆裡, 抬頭說,「大哥沒說嗎?大嫂, 房子是我的。」
「你的?」田蓉不解。
立夏:「爺爺去世前把房子給我了, 這事你不知道?」
「不,不知道。」田蓉搖搖頭, 「房子不是爸的?」
立夏:「不是。土地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小寒比任何人都有資格把明珠趕出去。」朝正房最東面努努嘴,「小寒不同意, 媽也甭想住那兒。」
「什麽時候的事?」田蓉好奇道。
立夏:「你說改名字?早了,那時候大哥好像還沒畢業。」
「那我還不認識明仁。」田蓉道,「難怪沒聽他提過。」
小寒:「大哥可能幷不知道。」
立夏轉向小寒, 不知道?
「以前問你房子的事,你自己都記不清了,就算大哥知道也早忘了。」小寒道,「大嫂就安心養胎吧。」
田蓉擔心道:「就算房子是你說了算,明珠真鬧起來,你也不能把她打出去。」
「誰說不能?」小寒道,「大嫂,你們城裡人哪兒哪兒都好,就有一點不好,太要面子。改天明珠過來,你們都別出來,看我咋收拾她。」
立夏:「先把菜收拾了再吹牛。」
「誰說我吹牛?」小寒道,「沒見過我打架,就以爲我不會跟人打架?」
立夏壓著水瞥她一眼,「你跟人家打過嗎?」
「我,我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小寒道,「去年小艾跟人打架的事,你知道嗎?當時是我一脚就把小胖的娘踹倒的。」
立夏點頭:「厲害!」沒容小寒開口,又說,「我怎麽記得是你奶奶和小胖的娘打架,難不成是我記錯了?」
「你記錯了。」小寒道,「不是我吹,要不把夏明珠收拾的見著我繞道走,我都不姓韓。」
立夏:「照你之前和大嫂說的,你現在姓夏。」
「那就不姓夏也不姓韓。」小寒說著,突然發現不對,「你倆咋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咱們才是一家人。」
田蓉嘆氣,「不是我不支持你,明珠嬌蠻任性,你真不是她的對手。」
「那是你沒見過農村人打架。」小寒走到立夏沈身邊,端起他洗乾淨的菜,「這個菜是炒著吃還是下面條?」
立夏:「咱家還有挂麵?」
「沒了。」小寒道,「和麵擀麵條。」
立夏:「你嗎?」
「你要幫我和麵也行啊。」小寒笑嘻嘻道。
立夏張嘴想說不,忽然想到去年夏天他去找小寒,小寒一個人在厨房裡做飯,熱得頭髮都濕透了,「我不會擀麵條。」
「我會,去和麵吧。」小寒遞給田蓉一個鑰匙,「這是大門上的。回頭我再去配兩把。」
田蓉依然不放心,「小寒——」
「停!」小寒道,「知道你想說啥。我可以答應你,大嫂,她夏明珠見到我客客氣氣喊一聲嫂子,我不會跟她一般見識。再像上次一樣叫我土包子,我拿刀劈了她。」說完轉身回屋。
小囡囡不禁驚呼一聲。
田蓉扭頭看過去,囡囡望著小寒消失的方向,「是不是嚇著了?」
囡囡抬頭看看田蓉,就往厨房跑,跑到案板前停下來。
立夏笑著問:「餓了?」
小孩兒點點頭,指著盆,「面。」
「不容易,終於聽到你說話了。」立夏瞥著她笑笑,「去喊你小嬸嬸過來擀麵條。」
小孩轉身出去,到隔壁就拽小寒的衣角。
小寒把鑰匙放好,洗洗手再到厨房,立夏已和好面。立夏怕小寒一人在厨房裡孤單寂寞,也沒出去,就抱著囡囡坐在厨房裡看她擀麵條。
小寒切好麵條放下刀,田蓉進來了,看著小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大嫂又想勸我?」小寒道,「這次是不是要說家和萬事興?」
田蓉噎了一下,「我,我不是說這個。」
「那是說妻賢夫興旺?」小寒故意跟她胡扯。
田蓉的臉色果然又變了,「也不是。」
「別逗大嫂了。」立夏道,「大嫂直接說,都不是外人。」
田蓉:「明珠今天上班,她上著班跑這裡來,一定是有要緊的事。」
「來拿她的東西?」小寒問。
田蓉:「我認爲是的。」
「所以我把鎖換回來?」小寒瞥一眼田蓉,「不換。她一氣之下把她的東西全部拿走才好呢。」
田蓉眉頭緊皺。
「大嫂,吃飯了。」立夏先一步開口,隨即放下囡囡,「咱們在厨房裡吃吧。」說著,舀瓢溫水喊囡囡洗手。
田蓉見狀,嘆了一口氣,吃過飯就領著囡囡回她屋裡睡午覺。
立夏回房關上門給小寒講數學題,每當小寒犯困,他就撩撥她,氣得小寒追著他打,他才說怕小寒睡著了。
小寒白了她一眼,警告他不准捉弄她。立夏嘴上答應的好,再一次看到小寒打哈欠,依然繼續逗她。
在兩口子打打鬧鬧中,太陽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夏明珠也沒過來。
田蓉放心了。立夏緊張了,因爲明天就是正月十四。
正月十三晚上,小寒不但收到立夏他二叔做的兩個床頭櫃,還收到幾個小馬扎。小寒看到床頭櫃打磨的很是光滑,把書放床頭櫃上就對立夏說,「咱們明天去肉聯廠吧。」
「買啥?」立夏問。
小寒:「我去買菜的時候找人打聽過,肉聯廠的很多東西都不要票。咱們去看看多買點,後天把二叔一家叫過來。」
「那咱們一早就去,讓二嫂做飯。」立夏道,「上午得在家等爸的電話。」
小寒也想會會臉皮八丈厚的張家人,「行吧。你十六去學校報導,繞到戲劇學院問問他們啥時候招生。」
「招生會登報的。」立夏道。
小寒:「我漏看了呢?」
「那就問爸。」立夏道,「他應該知道。」
小寒:「我文化課不一定能過,等我考上了再告訴家裡人。不然他們知道我考大學,而不是中專,肯定認爲我瘋了。」
「不會的。」立夏道,「只會爲你高興。」
小寒:「那我也不想現在告訴他們。你要說?」
「我,我當然是聽你的。」立夏希望他爸出面攔著小寒,可他瞧小寒面色不善,拉滅電燈,「天色已晚,睡覺睡覺。」
小寒撥開身上的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什麽。」
「你當然知道我想什麽。」手再次摸上來,立夏道,「我想你啊。」
小寒朝他腿上一脚,「離我遠點。」
「我也想,可是沒你睡不著。」立夏說完把人摟在懷裡,「別亂動了,否則——」
小寒:「否則我去告你。」
「告,告我?」立夏結巴了,「媳婦兒啊媳婦,你可是我媳婦兒。」
小寒捏著還有六個牙印的手背,「夏同志啊夏同志,你怕是不知道婚內硬來也是犯法的。」
「咋可能?」立夏起來把燈拉亮,看著懷裡的人,「聽誰說的?」
小寒:「不信?不信就去問爸,爸以前在檢察院工作,肯定知道。」
立夏還是不信,「爸告訴你的?」
「當然不是。」小寒道,「我有一次碰到兩個婦聯的同志在聊天,聽她們說的。所以啊,夏同志,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立夏張張嘴,「我,我啥小心思?」
「啥心思你自己知道。」小寒道,「怕我這次考不上,你得無限期等下去,就想先把事做了,或者趁我意亂情迷之際,直接真空上陣,明年這個時候給你生個孩子,老老實實在家當家庭主婦,對吧?」
立夏再次伸手拉滅電燈,「對個屁。你不困,我倒不介意滿足你。」
「我不想滿足你。」小寒伸手捏住他腰間的軟肉,「滿足不?」
立夏下意識說:「不滿足。」
「不滿足?」小寒頓時氣笑了,手上用力。立夏倒抽一口氣,緩過來就問,「媳婦兒,婚姻法有保護男人的嗎?」
小寒僵住了。
立夏感覺到,「看來是有。你以後再折騰你的幸福源泉,我就去婦聯。」
「你可要點臉吧。」小寒道,「婦聯是保護女同志的。」
立夏:「那我就去檢察院,那裡肯定會爲我做主。」
「廢話真多。」小寒白了他一眼,隨即一想黑燈瞎火他也看不見,不禁嘀咕,「便宜你了。」
立夏跟著就說,「我也可以便宜便宜你。」
「滾蛋!」鬆開他,小寒朝他身上踹一脚。然而立夏早有防備,抓住她的腿,把人拽到懷裡。
翌日早上,小寒總感覺脖子不舒服,睜開眼往後一摸,摸到一條手臂,頓時明白她是枕著立夏的胳膊睡一夜。想著他的胳膊肯定麻了,小寒叫醒他啥也沒說,洗漱後倆人就騎著夏明義的車子去肉聯廠。
他倆走的時候夏民主已經起來,也想起來立夏還沒車子,過兩天去學校報導,沒車可不行。當天上午到單位,就讓秘書送來一張自行車票。
夏民主想給立夏兩張,可他又想到答應給立夏買車,到頭來全讓立夏自己買,小寒心裡肯定有意見。他現在沒錢,便打算下個月領工資給了,他給小寒買車子。
自行車票難弄,立夏又是個實心眼,便認爲他爸只有一張票。而小寒現在也不上學,立夏收到票也就沒問他爸的秘書咋就一張。而是叫住人家秘書問,「你們那兒有接待大廳嗎?」
秘書點頭。
立夏:「我姥姥姥爺要是過去,你讓他們去接待大廳,就說我爸正在開會。然後你立刻給我打電話,我過去。」
「你?」秘書知道夏民主和張淑華的事,也知道夏民主對張家頗有意見,「你要做什麽嗎?」
立夏:「我去收拾他們。」話音一落,秘書臉色驟變。立夏忙說,「我爸——」
「我爸不知道。」小寒連忙打斷他的話,「這事也不能讓我爸知道。他是市長,不方面出面,我們是他兒子和兒媳婦,應當爲他分憂解難。」隨即又說,「你也不想三天兩頭應付張家人吧?」
秘書下意識點頭,反應過來就說,「市長以後知道了……」
「我爸大可說孩子不懂事。」小寒道,「我是農村人,立夏在農村待十年,也可以說我們在農村學壞了。隨便一個什麽理由都能搪塞過去。再不濟,爸象徵性揍立夏一頓——」
秘書連忙說:「等等,我的意思不是象徵性,是市長真生氣。」
「不會的。」小寒道,「爸現在特喜歡立夏。」見秘書不信,指著立夏手裡的自行車票,「立夏急著用這個,爸才讓你送過來。」
秘書試探道:「去學校報導?」
「對,你真聰明。」小寒道,「立夏的學校離這邊有點遠,得騎五十分鐘才能到。」
秘書是首都人,擱心裡算一下,猛然睜大眼,「帝,帝都大學?」
「是的。」小寒道,「憑立夏得去學校上課,爸也不敢真打他。」
秘書放心了,「你們騎車過去有點慢,回頭我讓市長的司機來接你們。」隨即就起身告辭。
立夏等他走遠,才問小寒,「爸明明知道啊。」
「爸是市長,還能怕你姥姥姥姥,爲啥不自己對付他們?」小寒反問。
立夏一下全明白了。
「是不是感覺又學到一招?」小寒問。
立夏連連點頭,「你真聰明。」
「那當然。」小寒順嘴說,「也不看看我是誰。」
立夏:「因爲你是我媳婦兒啊。」
「你真美。」小寒白他一眼。
立夏伸手抱住她,扭頭看到田蓉牽著囡囡站在廊檐下,「大嫂剛才聽見了?不會告訴媽吧?」
田蓉瞥他一眼,轉身回屋。
「大嫂嫌弃你了。」小寒樂了,「快去生火,咱們把猪蹄收拾了。」
立夏:「下午再弄,我總感覺他們今天上午會去。」
「你的感覺不准。」小寒道,「快去。」隨即壓低聲音,「否則今晚別說肉渣,你連湯都沒得喝。」話音一落,立夏消失了。
眨眼間,立夏又出現在小寒面前,手裡拿著刮胡刀。
小寒頓時忍俊不禁,接過刀去刮猪毛,立夏去生火。
兩口子一個刮毛,一個烤,弄了整整一個多小時才收拾好。把猪蹄收拾乾淨,堂屋裡的鐘響了十一下。
小寒一看該做午飯了,便吃過午飯燉猪蹄。
立夏剛把鍋放爐子上,堂屋裡的電話響了。小寒挂上電話,就對田蓉說,「嫂子,你去厨房看著鍋,我和立夏出去一趟。」
田蓉已經猜到他倆出去幹什麽,「到了那邊先禮後兵,別讓人家覺得市長的兒媳婦是潑婦。」
「知道,知道。」小寒擺擺手,就穿上立夏早兩天給她買的小皮鞋,又把頭髮挽起來,換上新衣服,比和立夏結婚那天收拾的還好看。
立夏見她這樣,也把自己的中山裝翻出來,穿好就問,「咋樣?」
「挺好。」小寒道,「和我走在一起像兩口子。」
田蓉在外面聽到他倆又貧起來,嘆氣道,「爸的司機來了。」
倆人連忙往外跑,怕夏明珠突然過來,還把門從外面鎖上。而他們鎖好門,車當真出現在巷口。
此地離夏民主的單位有些遠,但坐車過去不過十來分鐘,小寒剛和立夏說好她先上,她頂不住,立夏再出面,車就停了。
小寒一進去就看到兩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幷不是她眼尖,而是整個接待大廳數他倆年齡最大。小寒輕咳一聲,走過去大聲問,「是姥姥和姥爺嗎?」
「你是誰?」張母抬頭反問。
小寒:「我是立夏的媳婦兒,您大概不知道立夏是誰,畢竟立夏十個月大就被她媽扔給他奶奶,從此再也沒管過立夏,立夏也就沒去過姥姥家。立夏是夏市長的小兒子,從血緣關係上來講,他是你閨女,也就是我前婆婆張淑華的小兒子。」
各司其職的衆人齊刷刷看向小寒,小寒仿佛沒察覺到,繼續說,「姥姥和姥爺是來找我爸,也就是我公公夏市長的嗎?」
老兩口下意識點頭,腦袋暈乎乎的。因爲他們聽夏明珠說,立夏的媳婦是個土包子。可眼前的女子,盤兒亮條兒順,怎麽看都像城裡人,「你真是立夏的媳婦兒?」
「這裡是市政府,我就算想冒充也不敢在這兒撒野。」小寒道,「姥姥,我知道你來找我爸什麽事,咱們回家說吧。」
老兩口猛然清醒。張母連忙道,「我們是來找你爸的,你爸在這兒。」
「我知道。」小寒道,「爸他這不是在工作麽。我們回家等他,有事家裡說也一樣啊。」
張母:「不一樣。」
「難道我爸回到家就不是我爸?」小寒剛開始語氣不善,還以爲老兩口能聽出來,現在看來他們根本沒看出她有備而來。既如此,她也不客氣,「或者姥姥和姥爺有什麽冤情,要找我爸伸冤?」
張母下意識說:「沒有。」
「那就是私事。」小寒道,「若是私事,我真知道是哪件事,我現在就可以替我爸給您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