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高考

　　「噗！」幾個女知青笑噴。

　　立夏不明所以， 「你們笑啥？」

　　小寒頓時一腦門黑綫，抓住立夏的胳膊就走， 「沒啥。咱們快點去吧。」

　　「哦，好。」立夏任由她拽著走，看著胳膊上的手別提多美，都忘了和韓有福和劉素芬說一聲。

　　韓有福望著瞬間走遠的兩人， 咬咬牙，深吸一口氣，「這個立夏……」

　　幾個女知青又想笑。其中一個女知青以前覺得立夏很好，想和立夏處對象，後來發現立夏某些方面很單純，和他在一起很累， 就打消這個念頭。現在見立夏還和以前一樣，一邊慶幸自己撤得快一邊說， 「韓大哥， 你家小寒老實， 立夏這個樣， 以後小寒隨立夏到城裡， 立夏也不會欺負她。」

　　韓有福心想，立夏不會， 立夏的娘會。然而，韓有福沒好意思說， 「你們知道開啥會嗎？」

　　小寒也在問立夏。立夏道， 「就是恢復高考那事。村長想讓我們用心複習， 打算讓村裡人養牛，楊忠軍覺得村裡人不會同意，村長就說這事好辦，大家投票表决。」停頓一下，就問，「你覺得可行嗎？」

　　「沒用。」小寒道，「聽說考大學和古代考狀元一樣難，一個鎮都不能出一個。村裡人若是知道村長這樣打算的，會覺得村長在做無用功。」

　　立夏皺眉，「那，那我要不要告訴村長大伯？」

　　「你告訴村長也晚了啊。」小寒指著往村社去的人，「等你找到村長，人都到齊了。」

　　立夏下意識問：「那咋辦啊？」

　　「大學難考，可以試試中專。」小寒道，「師專，還有會計啥的，這種學校多。考上師專，國家也不收學費，你們不喂牛了，改給村裡想考中專的人補課，村裡人肯定支持你們。」

　　立夏猛的轉向小寒，不敢相信，「你真聰明，小寒。」

　　小寒心中一凜，佯裝鎮定，「是你跟我說的中專好考，自己忘了？」

　　「我……」立夏沒忘，一時也沒能把兩件事聯繫到一起，「那你也很聰明。」

　　小寒佯裝不好意思的笑笑，「走啦，人家都看咱們呢。」

　　「誰想看就讓他看，又不會看掉一塊肉。」立夏說著，偷偷瞥一眼小寒，見她沒生氣，大起膽子，拉住小寒的手，「離我近點，人多別碰著你。」

　　小寒想說碰不到。扭頭一看，立夏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小寒抿嘴笑笑，「我們站前面還是後面？」

　　「後面。」立夏想一下，「到村社你先等我一下，我把你剛才說的話告訴村長大伯就來找你。」

　　小寒「嗯」一聲，就提醒立夏，「到了。」

　　「到了？」立夏驚呼，定睛一看，村社近在咫尺，不禁嘀咕，「啥時候變得這麽近了。」

　　小寒眼皮一跳，故作不知，「你說啥？」

　　「沒，沒說啥。」立夏慌忙說，「我去找村長大伯了啊。」

　　小寒忍著笑說，「快去吧。我在大門口等你，省得你找不到我。」

　　「好。」立夏心中一喜，拔腿就往裡面跑。

　　二十多分鐘後，立夏跑回來，看到小寒還在大門口站在，鬆了一口氣，感到十分抱歉，「等很久了吧？」

　　小寒想點頭，話說出來却是，「沒有。剛才還和我二奶奶聊天呢。」

　　「你二奶？」立夏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哪個？」

　　小寒指給他看，「和我娘說話的那個。我二奶不喜歡我奶奶，平時看見我奶和我娘在一塊都不和我娘說話，也從不去我家。今天見我奶沒來，才去找我娘。」

　　「你奶奶？」立夏說著，發現不對，「以前村裡開會，不都是她和你爺過來嗎？」

　　韓高氏和韓老頭自打知道立夏的爸是市長，不敢在立夏面前橫了，見著村長也不敢像以前一樣愛答不理，端是怕村長在立夏面前亂講，立夏說給他爸聽。這些日子無論有啥事，都是讓韓有福出面。不過，這些事小寒可不會說，「應該是沒聽見，他倆吃過晌午飯就出去了。」

　　「怪不得。」立夏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說著話轉身就走。片刻，搬兩個小馬扎，遞給小寒一個，「咱們坐著聽。」

　　來晚一步的楊忠軍進門就看到這一幕，嘖一聲，「立夏，我的板凳呢？」

　　「自己去搬。」立夏想也沒想。

　　楊忠軍不意外，真聽他說出來，拍拍立夏的腦袋，「榆木腦袋也開竅了。」

　　「幹啥啊你。」立夏抬手給他一巴掌。

　　楊忠軍不禁倒抽一口氣，沒好氣道，「你可真是我親兄弟。」

　　「不是。」立夏道。

　　楊忠軍噎了一下，「小寒，你聽見了吧，他——」

　　「聽見啥了？你姓楊，我姓夏，咱倆本來就不是親兄弟。」立夏瞪他一眼，示意他趕緊滾蛋。

　　楊忠軍眨了一下眼，立夏還瞪他，張張嘴，想說夏立夏你牛逼了，學會重色輕友了，注意到小寒還在，指著他說，「你個老小子給我等著。」說著，作勢要給立夏一拳。

　　立夏條件反射般伸手擋。只想嚇唬嚇唬他的楊忠軍頓時覺得心裡堵得慌，抬腿朝他屁股上踹一脚就跑。

　　立夏眉頭緊皺，下意識去追，想起小寒又連忙坐回來，「他一直是這麽幼稚，你別介意啊。」

　　小寒心想你也沒多成熟，微笑著說，「沒有。小艾和小虎也天天鬧，我爹經常說他生了倆兒子。」話音剛落，村長讓所有人安靜。

　　立夏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聽村長髮言。村長剛說不讓知青養牛和幹農活，就有部分村民不願意，提到快要恢復高考了，還有部分村民不大高興。村長說到「中專」、「補課」等字眼，所有人安靜下來。

　　村長就給大家留十分鐘時間，讓大家商議一下。

　　立夏上輩子沒有這件事，忍不住小聲問，「大家會同意嗎？」

　　「應該會。」小寒道，「咱們村離鎮上不算遠，村裡有不少人上過初中，有你們給補課，哪怕明知道考不上，上過初中的人也想試試能不能考上中專。」

　　立夏看了看小寒，帶有些許困惑說，「你懂得挺多的。」

　　小寒正想謙虛一番，一發現他表情不對，抿嘴笑笑，佯裝靦腆，「也沒有，就是比你瞭解他們。」隨即轉移話題，「等到城裡，你一定會嫌我啥都不懂。」

　　「不會的。」立夏道。

　　小寒：「你不嫌弃我，你媽也會嫌弃我。」隨即壓低聲音，「放在以往，你媽就是官太太。」

　　「她——」立夏想反駁，突然想到，「其實我媽學歷不高，就小學畢業。回頭你考上中專，她敢嫌弃你，我就說她不如你。」

　　小寒幷不想考中專，「那我也和你說實話，我今年鐵定考不上。」

　　「那就明年。」小寒隻上到小學三年級，立夏也沒指望她今年能考上，「明年還有一次。」

　　小寒沒問他咋知道，也沒有問的必要，「那我今年不考了？」

　　「可以。」立夏道，「但你不能鬆懈。」

　　小寒：「不會的。等你去參加高考的時候，我送你去。」

　　「對，你不說我都忘了，車還沒買。」立夏小聲說，「明天就去買。」

　　小寒回到家就把這事告訴韓有福，韓高氏聽見了樂得咧嘴笑。小寒趁機要做一盆鶏蛋羹，太過高興的韓高氏大手一揮，再煮幾個鹹鴨蛋。

　　小寒見狀，不禁撇撇嘴，隨即去拿留著過年吃的鴨蛋。

　　翌日早上，韓有福剛走，韓高氏就和韓老頭坐在門口。東北的十月很冷，起初小寒還納悶，老兩口坐在外面不嫌冷嗎？等她把院裡收拾乾淨，也明白過來，老兩口這是等自行車呢。

　　小寒怕自己猜錯還問劉素芬，劉素芬點頭說對，小寒也是無語了，「娘，車子買回來就讓爹教小艾和小虎學騎車，讓他們騎車去上學。」

　　韓有福以前不會騎車，立夏找村長借自行車教他，今天立夏才敢載著韓有福去縣裡買車。劉素芬：「他們天天騎，會不會把車騎壞？」

　　「不會。」小寒道，「一輛車能騎到他倆高中畢業。到那時候我就上班了，兩個月工資就能買一輛。」

　　劉素芬瞪大眼，「兩個月？你不是說你一個月才——-」往外看一眼，見她公婆沒進來，「你騙你奶？」

　　「夏同志說不能和她說實話。」小寒胡謅道，「你們沒錢就找奶奶要，生病了也別怕花錢，小虎和小艾若是考上大學，大學畢業也有這麽多。」

　　劉素芬掰著手指一算，不敢相信，「他倆每個月只剩一半，一年也能攢六七百塊？」

　　「對！」小寒笑道，「對咱們普通老百姓來說讀書是唯一出路。娘，趕明兒見到舅舅他們，也和他們說一聲。」

　　劉素芬點頭，「我會講的。」說著，聽到叮鈴鈴的聲音，忙問，「是不是你爹回來了？」

　　「以我爹的性子，肯定直接去知青點。」小寒出去一看是立夏，見車把頭上還挂著一包東西，「又買的啥？」

　　立夏：「給你買的蜜三刀。」「你」字咬的格外重。

　　小寒想不注意都難，「我一個人哪能吃這麽多啊。你別急著走，我拿下來一半，給你留一半。」走到立夏身邊，小聲說，「給村長送去，你三天兩頭找他借車，他家的車子都快成你的了。」

　　「知道了。」立夏笑著說，「快去吧。我帶你去看看新車子。」

　　小寒經過劉素芬身邊，衝她眨眨眼，我沒說錯吧。

　　劉素芬忍著笑，對看到立夏來了，慌忙站起來的公婆說，韓有福在南邊。

　　韓高氏瞭解她兒子，就像韓有福瞭解她，忍不住駡，「這個混帳東西，整天胳膊肘子往外拐。」

　　立夏皺了皺眉。韓老頭瞧見了，忙咳嗽一聲，提醒韓高氏少說兩句，「素芬啊，你不是想看看立夏買的車子麽，咱們過去看看。」

　　劉素芬楞了，她啥時候想看了？抬頭對上公婆的視綫，福至心靈，「對，對，立夏，我們能去看看嗎？」

　　「咋不能啊。」立夏道，「你們去吧。」

　　韓高氏立馬接道，「咱們走。」率先往知青點去。

　　劉素芬見狀，連忙跟上去。小寒把蜜三刀放好從屋裡出來，門外只剩立夏一人，不用想也知道她爺爺奶奶幹啥去了，「等我呢？」

　　「對啊。」立夏拍拍車後座，「上來，我載你。」

　　小寒：「咱們村裡的路不平。」

　　「那我們就走著過去。」立夏想也沒想就說。

　　小寒笑道：「好啊。」不動聲色地把平時十來分鐘的路程拖到將近半小時，立夏也沒發現。小寒暗暗嘆氣的同時也很好奇，立夏上輩子是不是笨死的。

　　可惜立夏聽不見，否則一定會告訴小寒，他不是，他沒有，別瞎猜。然而，他聽不見，車子還給村長，就大著膽子拉著小寒的手，冠冕堂皇道，「咱們走快點。」

　　小寒懶得拆穿他，偷偷翻個白眼就像不知道路的孩子，任由他牽著。

　　立夏不知道小寒早已看穿他，見小寒沒吭聲，還一個勁暗樂，膽子也越發大了，後來有時當著韓有福的面也敢牽小寒的手。

　　韓有福看到立夏的動作，不是咳嗽一聲，就是故意從他面前經過，暗示立夏他也在。可惜，立夏和小寒在一塊的時候，焦點全在小寒身上，韓有福又沒明說，立夏也就沒發現他未來岳父臉色不對。

　　韓有福沒少和小寒抱怨，他活了小半輩子，就沒見過立夏這麽沒眼色的人。小寒每次聽到這話都笑著點頭，「是挺傻的，但願考試的時候不傻。」

　　韓有福一聽，顧不得嫌弃立夏，連忙說，「不能傻，不能傻。」隨即就問，「小寒，上面咋還沒公布啥時候恢復高考？」

　　「快了。」小寒一點也不擔心，因爲就算她記錯了，立夏的爸也不可能拿這麽大的事開玩笑。事實上也是，第二天小寒一家正在吃早飯，就聽到村裡的大喇叭響了。沒容嘴快的小艾問，喇叭咋響了。一家人就聽到村長說，今天早上報紙上寫著恢復高考了。

　　此話一出，韓家幾人全部僵住，反應過來，小寒鬆了一口氣，可算落實了。小艾興奮的大喊大叫，「我能考大學啦！」

　　韓有福見她這樣，也忍不住笑了，隨後就問，「咱們這邊啥時候考？是不是明天？」

　　「沒這麽快。」小寒道，「村長剛才說想參加高考的都去他那兒報名，上面收到名單，還得安排考場，最快也得半個月後。」

　　韓有福仔細一想，「對，還得印試卷。」說著，不禁感慨，「小寒懂得越來越多了。」

　　「爹真是的，也不看看我姐天天和誰在一塊。」小艾道，「再啥也不懂，到了城裡被人賣了還得幫人家數錢。」

　　小寒好笑：「哪有這麽誇張。」

　　小艾：「我——」

　　「你啥你，一天到晚都沒你話多。」韓高氏皺眉道，「小寒，快點吃，吃了你也去報名。別去晚了報不上。」

　　小寒：「奶奶，我明年再考。」

　　「爲啥明年考？」韓高氏忙問。

　　韓有福不想也知道：「你說呢？小寒又不是天才，初中三年的課本三個月就能吃透。」

　　韓高氏噎住了。韓老頭的臉色也不大好。

　　劉素芬見狀，連忙打圓場，「爹，娘，吃菜。當家的，你也趕緊吃，吃好了去看看立夏缺啥，你去鎮上給立夏買，別讓他去了，讓他好好複習。」

　　「對，我得去看看。」韓有福連忙端起碗。

　　韓高氏看向韓老頭，韓老頭點點頭。

　　小寒不解，這老兩口又想幹啥？

　　幹啥？韓有福放下碗的時候，韓高氏遞給他十塊錢，嘟囔道，「不准亂花。」

　　韓有福不禁眨一下眼，錢沒消失，忍著笑說，「知道了，娘，我去了啊。」說著，就往外走。走到外面放聲大笑。

　　不知真相的人見他這樣，就問，「知道你女婿能考大學，這麽高興？」

　　「對，特高興。」韓有福攥著大團結，脚下生風，瞬間到知青點。

　　夏明仁來的時候幫立夏把需要用的東西置辦齊了，韓有福見沒啥要買的，依然騎著立夏的車子，把小艾和小虎送去學校後，到供銷社轉一圈，給幾個孩子買些好吃的才回去。

　　回到家把剩下的錢還給韓高氏，韓高氏見才用一塊錢，心裡挺滿意，一高興就獎韓有福一塊錢。韓有福捏著錢，無語又想笑，轉身把錢給小寒了。

　　小寒真不好意思要他的錢，不過小寒沒不拒絕，而是偷偷把錢藏在小艾的枕頭下面。直到小寒和立夏回城的前一晚，小寒才告訴小艾。

　　話說回來，這次高考時間由各省市自己定，東北這邊的考試時間是十二月十七和十八兩日，考試地點在縣一中。

　　考試當天，小寒送立夏到村口。韓有福騎車把立夏送到縣裡，半路上立夏要騎車帶韓有福一會兒，韓有福都不同意，端是怕他未來女婿累著。

　　倆人到縣裡，韓有福額頭上全是汗，立夏見他這樣，心裡是又難受又感動，暗暗發誓一定要考上大學。

　　立夏從六月份開始複習，比別人早好幾個月，最近這個月更是每天啥也不乾淨圍著書轉，上輩子又考過一次，個別大題還記得，沒有任何意外，立夏被帝都大學錄取了。

　　錄取通知書寄到小韓村，整個村都沸騰了。以往看見韓高氏都繞道走的人，看在錄取通知書的份上也對韓高氏道一聲恭喜，別提韓高氏多美了。

　　韓有福趁機說小寒和立夏結婚的時候在知青點大辦，韓高氏非但沒意見，還給韓有福十張大團結，讓韓有福買魚買肉。

　　韓有福爲了閨女婚事，這段時間沒事就上山，家裡已攢下不少肉。可他是真高興，拿到錢就招呼堂兄弟和他一起去離家十公里的地方買兩百斤魚。回到家面對韓高氏問他咋買這麽多魚，韓有福直接說，「娘，我决定請全村人吃飯。」

　　「啥？」韓高氏炸了，「再說一遍！」

　　韓有福：「請全村人吃飯。」

　　「滾！」韓高氏指著大門，臉比屋檐下挂的冰柱還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