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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第二一九章:看你全家不順眼
(這章因應新版改動,舊章重發,正文沒有新內容,隻做少許更動,記得劇情的小天使們跳過不看,也不影響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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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婉然一陣反胃,側身捂嘴一陣乾嘔。

銀燭連忙替原婉然撫背,思量怪道主子聽說原娘子早上進食少,說了“好”字。

得虧原娘子吃得少,腹中無甚積食,否則這下豈不要吐得唏哩嘩啦?

趙玦雙手輕按在椅子扶手上,見原婉然乾嘔,十指稍微收緊。

趙忠在旁暗歎,他曾向主子進言,取出人頭前,先清楚告知原娘子一聲。

主子卻說:“和她實話實說,她不知拖到幾時才敢端詳人頭,又如何肯信那些人是匪類?已經病了,再添心病,何時能大好?”他頓了頓,道:“誰有間工夫同村姑慢慢磨?”

於是有了此刻這一出。

趙玦向原婉然道:“這便是西山劫匪之一。你若要檢視其余海捕文書和人頭,即刻便能取來。”

“你……”原婉然好容易緩過勁兒,顫聲道:“砍死人腦袋,毀壞屍首?”

趙玦道:“荒山野地搬運屍體費工夫,耽擱久了,屍體腐壞發臭,認屍時候更加惡心。砍下腦袋,運送輕便,也好及時保存。”

他頂著一張絕美面孔,清貴氣派,眼皮眨也不眨,一本正經就事論事辨析運屍毀屍利弊,原婉然瞠目結舌。

趙玦又道:“你可是疑心我拿西山劫匪冒充死者?西山劫匪長久行蹤不明,若非天緣湊巧他們撞上門送死,要我在一兩日內尋到他們,格殺運回……此事縱然由帝王家傾盡天下之力,亦難辦到。”

原婉然猶豫一陣子,尋思人頭再可怕,橫豎方才已經見過了,不如壯起膽子再看一遍。

她肌上起粟,強忍惡心,下死勁逼自己往人頭瞧去。她仔細審視,省得看不清人頭容貌或漏看細節,此後疑神疑鬼不能放心,又得重看一遍那瘮人物事。

再三比對之後,她以為那兩顆人頭確實符合海捕文書圖像。

原婉然得知自己不曾害死無辜,大大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趙玦又道:“不妨告訴你,當日野狼偷襲,無須你示警,我早已察覺。不過是按兵不動,誘它近前加以擊殺。倘若隻作驅趕,保不住它一路尾隨,隱患不斷,倒不如一了百了。”

原婉然一股血往腮幫子衝,氣到發抖。

“你……事事都在耍人……野狼來時,我怕你出事……衝出去攔它……險些命都沒了……你……愚弄我很開心吧……”

她生病未愈,一下心緒激動,話沒說完便大咳不止,銀燭趕緊拍背幫她順氣。

趙玦目睹原婉然咳到面色酡紅,眼含淚光,他面上淡定,衣袖下不覺輕蜷十指。

他等待原婉然緩過氣,方緩緩道:“我還沒那麽不知好歹。只不過勸你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以為少了你,結果會有所不同。有你沒你,我照樣能活。日後殺人放火,都沒你什麽事。”

原婉然聽出他話裡文章,失聲問道:“怎麽,你還要殺人?”投向他的眼神便不啻如見洪水猛獸。

趙玦見狀冷笑,朝原婉然微探上身,平日溫雅的絕色面龐刹那邪氣彌散,聲調卻再次溫柔刻骨:“怎麽,你要聽實話?”

原婉然一凜,把頭搖得博浪鼓似的。

趙玦這潭水深得很,知道他越多秘密越無法脫身,不是被滅口,便是遭到囚禁吧?不成,她要回家。

趙玦又道:“不管你是否真正救過我,總之有心,我便領情,不會害你。”

原婉然生出一絲期盼,連忙道:“既如此,放我回家吧?官府明說,殺西山劫匪無罪。我目睹你殺人,其實並不礙著你什麽。你將此事報官,我還能充當人證,證明你不過反抗還手。”

趙玦再度冷笑:“何苦白費工夫裝聾賣傻?你當真想不透,為何我謊稱骨折,為何我手下能迅速找上西山?”

原婉然抿緊唇瓣。

彼時在西山,她見到趙玦受一眾隨從簇擁護衛,已然隱約感到蹊蹺,及至眼見他行凶,本能隻知落荒而逃。這日晨起,她按諸般線索推敲,發覺自己當時領悟一件事,只是沒能將全盤脈絡立時梳理清楚。

趙玦當初聲言獨自上門拜訪她,意外撞上蔡重作案,一並遭到擄劫,途中馬車墜河,流落西山野地。

果真如此,蔡重可能將他倆帶往任何地方扣押或殺害,何以趙玦的手下趙忠能夠在短短數日之內,挑準西山找人?

趙家財大勢大,趙玦的親信趙忠要火速揪出蔡重涉嫌線索,查出他行蹤,或許不難,但韓一和趙野又能差到哪兒去?

韓一前時救下歧阿世子,甚得巡城禦史一乾大官青眼;趙野結識三教九流,甚至和義德帝有乾系。

他們兄弟倆憑靠這些人脈,與衙門通力合作,未必打探不到趙忠掌握的消息。

回頭說趙家,趙玦登門作客失蹤,按理趙忠犯不著遮掩,合當報官。既報了官,官府和韓一兄弟倆怎麽都會注意趙忠那頭動靜,與之通聲氣。

可是找上西山的唯有趙忠那班人,至今趙玦也不曾知會韓一和趙野前來相會,卻承認骨折乃是偽裝,意在去她疑心。至此,蔡重擄人一案水落石出。

原婉然澀聲道:“你和蔡重是同夥……”

趙忠身為趙玦親信,見主子失蹤,輕易推算出他在擄人回西山途中出了差錯。他既犯不著也不會報官求助,自行追查沿途蹤跡便可。

這一來,韓一兄弟也無從知悉並留心趙忠那邊風吹草動。

原婉然凝視趙玦,她識破他詭計,他料中她知情,兩人之間那層窗戶紙捅破了,誰都犯不著裝糊塗了。

原婉然深深吸口氣,不疾不徐問道:“你和蔡重打算如何挫磨我?要殺要剮,直說吧。我隻想做個明白鬼,我什麽地方得罪你?”

她願意能忍則忍,換取活著回家和丈夫團聚,然而當真走到不堪忍受的地步,亦不畏死。

早前她悄悄留意,流霞榭的器物除開西洋自鳴鍾,一切盡用木器,並無利器或可打摔成利器的物事能供自盡。她身旁時刻有丫鬟相陪,懸梁自縊也走不通。

好在尋死的法子多的是,不能自縊自刎,還能觸壁撞柱。不能觸壁撞柱也無妨,隻消她存心絕食,誰都不能逼她進食。

只是……原婉然眼眶發酸忖道,再要見到韓一和趙野,只能是下輩子了。

她驀地沉靜下來,目光異常堅定決絕,在那極強硬的神色中又攙雜一抹悲涼,趙玦立刻明白她打什麽主意。

他放緩聲調:“你放心,姓蔡那廝不會再侵擾你。”

原婉然道:“你還說過蔡重劫持你。”言下之意,是他任何承諾都已不可信。

趙玦道:“我處死蔡重了。”

他原本將那日擄人事體安排周全,詎料蔡重吃醉酒,擅自提早動手。

事發突然,他來不及帶齊人手,匆匆率領數名親信趕到原婉然家中,說服蔡重按照原定計劃來,留下趙忠以外親信在原家布置縱火。

如此這般,他帶原婉然躲藏在車廂裡,由蔡重駕車讓路人目睹,擔下擄人罪名。

他等候至馬車駛入城郊,接手駕車,帶原婉然回西山。至於蔡重,教他命令稍後跟隨過來的趙忠將之活卸八塊,扔在穢處,懲他不聽號令之過。

人算不如天算,他駕車途中,馬匹受到驚嚇狂奔,車馬墜落河中……

原婉然這一兩天見識趙玦心狠手黑,聽他保證蔡重不會出現,她半信半疑;他自稱殺了蔡重,她倒是信了。

她問道:“那麽為何你和蔡重聯手害我?平日我禮敬你,在繡坊乾活盡心盡力,對得起你給的每一文工錢。”

趙玦隻道:“我始終是那句話,你有心救我,我不害你。往後你安心住下,要什麽隻管開口。”

原婉然道:“我要回家。”

“不能。”趙玦不假思索回道。

“為什麽?”原婉然直視趙玦,道:“我不會報官舉發你殺了蔡重,他死有余辜。”

趙玦起身離座,吩咐銀燭:“好生照料原娘子。”

原婉然意會趙玦執意軟禁她,灰心之余,忍不住脾氣上來了。

“憑什麽不讓我回家?”她猛地站起,只是身體虛弱,加以情急氣憤,一下頭暈腳軟,眼冒金星,旋又跌坐回椅上。

銀燭趕忙扶穩原婉然,趙玦不覺走近她一步。

原婉然一時虛軟,直不起身,人伏在椅旁幾上,轉頭質問趙玦:“我究竟哪裡得罪你?為什麽非扣住我不可?”

趙玦打量她蒼白病容,眉眼嘴角都是委屈惱恨。一兩天前,這人還對他關懷備至,相信相敬,如今已勢同水火。

他冷笑一聲:“因為看你全家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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