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野有蔓草》第二三六章:發病
趙玦回到行宮附近宅院,身上刺癢已到了油煎火燎的地步。

他回到正院寢間,寬衣解帶仍舊斯文,不肯猴急失態。當他卸下雪緞中衣,趙忠端了紅漆托盤過來,見狀倒抽一口氣。

彼時趙玦打赤膊,但見胸口有一道刀疤,余下地方原本肌膚勝雪,微透蒼白,此刻胸背肚腹肌膚通紅,一粒粒疹子鼓起,密密麻麻發作。

每回他見過德妃,身上必發紅疹,刺癢灼痛,但今日病勢之嚴重,屬於歷來之最。

趙忠暗歎,抬起手中紅漆托盤:“主子,棉巾。”

紅漆托盤上擱了一遝浸過井水擰乾的棉巾,濕冷冰涼。

趙玦木著臉拿起棉巾就往皮肉貼,利用冬日寒氣和棉巾濕意雙管齊下,壓下肉身萬蟻鑽心的痛苦。

他等了一會兒,額角鬢邊漸漸沁出薄汗,眼角細微抽動。

往昔棉巾有助於減輕癢痛,但於今日病情不過杯水車薪而已,此時此刻,他彷佛連骨髓都在發癢作痛。

他蜷起十指,死死克制住摳爛自身血肉的渴望,咬牙吩咐:“將棉巾包住冰塊。”

趙忠躊躇,道:“主子,用冰太寒……”

趙玦略微提高聲量:“取來。”他鮮少高聲施令,可知情急。

趙忠隻得答應,轉念火燒眉毛,等不及下人送上新潔冰塊,道:“委屈主子了。”由屋裡冰鑒取出冰塊,拿棉巾包裹呈上。

趙玦接過布包,直敷胸口。

冰塊凍冽,凌厲寒意直攻肌骨,凍得他心臟為之抽搐,不由自主頓住呼吸。

他等不及緩過氣,便道:“再來。”

趙忠再包起幾隻布包,讓趙玦拿了敷在胸前,也幫他敷在後背。

過了好一會兒,趙玦頭臉薄汗總算止了些,誰知下一刻他力乏握不牢布包,冰塊嘩啦落地,人則伏向身前桌子大咳起來。

咳不到幾聲,他虛虛往地上滑落,幸虧趙忠早有防備,眼疾手快攙穩主人,將他扶至床上。

縱然有趙忠照料,趙玦照樣咬緊牙根強自支撐,盡力邁開發軟的雙腿走到床邊坐穩。僅僅這點動作,又逼出他一層汗,面色由蒼白轉至青白,然而目光如炬,堅勁非常。

趙忠深諳主人性情和症侯,也不勸說,也不寬慰,隻管將人安頓好,默默奉上湯藥。

趙玦雙手顫抖端起藥碗,飲前不經意瞥向碗裡。

這碗藥湯系由德妃下賜的藥劑煎成,漆黑如鏡,映出他憔悴病容。

趙玦對水中身影微勾嘴角,狠戾一笑,謫仙也似的美貌一霎時迸出邪祟般的妖治。

他飲下湯藥,一滴不剩。

趙忠不由自主別開眼,轉瞬便調回視線,留心趙玦病症變化。

趙玦放下碗,又拿布包敷體,不多時,一陣困乏上湧,眼皮重了起來,他再也撐不住,昏睡過去。

趙忠挪開布包,拉起錦被將趙玦捂個嚴實,心中祝念主子睡得久些。睡中無知無覺,方能暫時逃開肉身苦楚。

趙玦昏昏沉墜,往無窮盡的黑暗落去,不知過了多久,一把尖嗓子劃破寂靜……

“貴人?不祥人才是,有命無運,刑克父母,沒造化的種子。”

趙玦回到少年時侯某一夜,彼時全家猶在父親鎮守的邊鎮,他們父子冒著細雪打外頭回到府邸,行至外書房。

父子倆和隨侍下人正走到外書房廂房廊上,那廂房紙窗透出燭光,傳來如此譏誚言語。

房內另一人道:“噓,讓你吃酒閑聊,沒讓你有天沒日瞎謅。”

“誰瞎謅?”尖嗓子揚聲道:“我在外書房窗根下聽得真真兒的,吳神仙給世子的批語就是:‘有命無運,刑克父母’。”

“噓,輕聲,你聽主子窗根還敢嚷嚷,教人聽見可不是鬧著玩的。”

“啐,你這家夥沒膽子,連腦子也沒有嗎?天寒地凍,外書房這兒除了咱倆不得不上夜守更,還有誰肯放著熱被窩不鑽,巴巴過來?”

“……唔,那你還聽見什麽?”

趙玦在廂房廊下立住腳,很是納罕。前幾日確實有位人稱吳神仙的相命先生來過王府,根據他父王轉述,吳神仙把他這位世子的命格誇得花團錦簇。

為什麽父王所言和房裡小廝差了十萬八千裡?

趙玦不明所以,抬首看向他身旁父王——當時他個頭已然不矮,還是差了父王一截。

雪夜裡,下人在前頭打燈籠照明,燭光映照父王側臉,劍眉星眸,高鼻秀唇,美不勝收,有三分女相,五分書卷氣,十分傾國傾城貌。

父王吩咐左右:“將屋裡人結果了,此事不許聲張。”語氣沉靜,好似不過差遣人掃地焚香。

幾名親隨輕聲答應,進得廂房,屋裡酒盞叮當落地,小廝驚惶乾笑一聲,從此靜悄無聲。

不久親隨抬出兩名小廝屍首往院外去,飛快消失在暗夜深處。

趙玦注目那行送屍隊伍離去,他的父王則視若無睹,輕搭他肩膀將人帶入外書房。

趙玦腳下跟隨父親走,心下駭異,王府素來寬和禦下,似今日這般雷厲風行,寺家奴說殺就殺屬實罕見。

況且父王下令眾人不許聲張此事,倘若小廝不過胡說八道,何須諱莫如深?

除非小廝道著真病,說的是實話。

趙玦不敢置信,他刑克父母?

“阿歡。”父王喚他的小名。

趙玦回神望去,他的父王正解下身上大紅羽毛緞鬥篷。

那領鬥篷肩部鑲著黑貂毛皮,烏光油亮,相形之下,父王肌膚明淨,好似無瑕美玉,看上去就是個風流爾雅富貴王孫。除下鬥篷之後,他露出一身窄身武裝,頎長身形,寬肩闊背,英偉體魄煥發勁力。

趙玦登時忘卻方才風波,油然心生驕傲。

他的父王——襄王,外貌柔美溫雅,武功驍勇善戰,鎮守邊彊戰績赫赫,人稱蘭陵王再世。

在趙玦眼裡,他的父王在陣前是名將,在家中是慈父,縱使肩負守彊重任,執掌重兵,在孩子學習上頭,能親身教導便教導。

他一手百步穿楊的箭法便是父王手把手教出來的。

他轉念思想,這般慈愛的父王隱暪吳神仙的真正批語,大抵是不願令他煩心。

但這豈不就說明,父王相信吳神仙的批語?

趙玦貴為皇帝嫡孫、親王世子,父慈母愛,遇事從來悠然自得,此刻難得不自在。

他的父王走到書案前磨墨,似乎感知這分心緒,道:“找人相命無非圖個樂子,討個好彩頭。批語吉利的信,不吉利的當它放屁。”

“既然父王不信,為何處死小廝?”

“他散播的流言有礙你聲譽,單這一項就饒不得。”父王說時,神情嚴肅如臨大敵。

趙玦動容,趨近父親。

他的父王溫顏叮囑:“這事別告訴你母妃,近來她起詩社畫社,沒的掃她興致。”

正此時,一縷女子聲線由門外傳來:“你們父子倆好雅興。”笑語柔媚,未見人已可想像她巧笑嫣然,意態嫵媚。

下人忙將書房門口暖簾打起,一群媳婦丫鬟簇擁著一位美貌女子走來。

那女子身披大紅猩猩氈鬥篷,頭戴同色雪帽。雪帽邉沿鑲白狐皮毛,環繞住一張花朵兒似的鮮妍面龐。她臉蛋小巧,身形嬌纖,披戴厚重冬衣顯得弱不勝衣。

趙玦行禮:“母妃。”

他的父王立刻擱下墨錠迎向妻子:“不是打發人過去告訴,我們父子一會兒就回後宅。假若有話交代,使人通傳便是,何苦親自走一遭?天涼地滑,你身子柔脆,倘或凍著摔著,如何禁受得起?”說著,將人挽到火盆前坐。

彼時他的母妃還是襄王妃,笑道:“自家宅院裡走幾步路,哪裡就凍著摔著了,竟招來你一車子話。”

她在椅上坐定,由狐皮袖筒抽出手,右手卻是略掙兩下才脫出,原來她指上紅寶戒指掛住了袖筒內裡皮毛,一時不能抽手。

那紅寶戒指來自他父王最近的饋贈,寶石顏色豔如鴿血,大如鵪鶉蛋,世所罕見,深得母妃歡心,除了寢息,從不摘下。

母妃又笑道:“認真說起,原該我派你們父子的不是。我尋思你們走馬出遊回來,該當口渴腹饑,備下酒菜等著。誰知你們回來了,且不歸房,勾留在上書房寫詩,還不叫上我。”

父王道:“今夜和阿歡回來路上,見雪地風光有些意思,作了幾首詩,趁還記得,趕緊寫下。”

他們一家三口說說笑笑,推敲詞句,正其樂融融,眨眼周遭大亮,深夜變作白晝,趙玦人已站在家中演武場,前方百尺外立著一個箭靶。靶子上插著一枝箭,打他手中大弓射出,隻中靶心邊緣,準頭與他原本修為天差地別。

“阿歡,”父王走到他身旁,道:“你氣息不勻,心神不專,可是有心事?”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