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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室謀略》第71章
第71回 敬茶 側禮

 “姑娘,姑娘,醒醒,該起了……”

 孔琉睡得正熟,迷迷糊糊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在耳邊呼喚,她只覺自己的眼皮子似墜了千斤鐵塊一般的沉重,伸手揮了揮,想要將那個聲音趕開耳邊。

 “姑娘,該起了,還要去給老太夫人和太夫人敬茶呢!”然而那個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敬茶?孔琉一個激靈,立刻從床上爬起,後知後覺的向下看了一眼,立刻松了一口氣,還好,沒有不著寸縷。

 這才想起睡夢里朦朦朧朧中感覺有人在替她擦拭身子,而後又輕輕替她穿上了褻衣,動作有些笨拙也有些重,一點也沒有白書藍琴等人平時的輕手輕腳,不由暗忖道,難道會是傅城恆?

 念頭閃過,她立刻甩了甩頭,想要將這個念頭甩出腦子里,傅城恆那個沙豬,怎麼可能會做伺候女人的事?女人伺候他還差不多!

 想到傅城恆,她立刻回想起了昨晚上的可怕經歷,身體立刻緊繃了,有些僵硬的偏過頭去,卻見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傅城恆早不知何時出去了,她方暗自松了一口氣。她實在擔心讓她一大早便面對昨晚那樣粗暴對待她的男人,她會擺不出好臉色來,畢竟後者現在已是她“上司”了,可不能隨隨便便激怒了他,幸好他給她留了一個調整情緒的緩沖期。

 拿著衣服站在床邊的白書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眉眼間滿滿都是笑意,“侯爺才出去不久,還吩咐我們不要吵醒您。”在她看來,自家姑娘剛嫁過來便得到了侯爺的寵愛,當然該值得高興。

 孔琉卻笑不出來,她才略略一動,全身就痛得似是快要散架了一般,尤其身下,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只能深吸一口氣,一邊掙扎著下床,一邊借與白書說話來轉移注意力︰“對了,現在什麼時辰了?昨晚上是誰值的夜?你們又都歇在哪里?”

 難道是春夏秋冬四婢中的一個?想到她一絲不掛、狼狽不堪的被一個陌生人擦拭身子,即便那個陌生人同為女人,她依然忍不住一陣煩躁。

 白書道︰“現在是四更天,因為今兒個要給老太夫人和太夫人敬茶,敬完茶後還要認親,所以要提前一些起身。曉春姐姐說,侯爺沒有讓人值夜的習慣,就算是大丫鬟,一般也是住在耳房的,如果侯爺有吩咐,自會叫人,所以昨兒個夜里我們都是歇在後罩房的。”

 也就是說,昨兒個夜里給自己擦身子的,真是傅城恆了?孔琉先是煩躁,繼而破罐子破摔的安慰自己,反正都被他看光光了,一次和兩次也沒什麼區別!

 白書見她臉色有些難看,忙忙道︰“姑娘,您怎麼了?”

 昨兒個夜里是孔琉進門的第一夜,白書幾個都是緊張得幾乎一夜都不曾合眼,這下見她神色不好,不由慌了神。

 孔琉見她擔心,忙搖頭道︰“我沒事。”掙扎著想要往淨房走,但只雙腿哪有力氣,“撲通”一聲,竟磕在了床踏板上,痛得她差點兒沒掉下淚來。

 白書忙上前扶她︰“姑娘,您沒事兒罷,有沒有磕壞哪里?”

 就听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怎麼了?”一身天青色袍衫的傅城恆已面沉如水的走了進來,見她主僕二人正亂作一團,因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前,打橫將孔琉抱起來,放到床上後,方沉聲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孔琉沒有說話,心里卻禁不住把他罵了千百次,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要不是你,我怎麼會這樣!

 正暗自腹誹之際,膝下忽然一涼,低頭一看,卻是傅城恆撩起了她的裙擺,在看她有沒有磕壞哪里。

 孔琉不由紅了臉,掙扎了一下,低聲說道︰“我……妾身沒事。”她現在深深覺得,“妾身”二字是這世上最討厭的字眼,跟那個對女人的統稱“X氏”一樣,都讓她深惡痛絕!

 傅城恆將她雪白的雙膝仔細看了一回,見除了有些紅之外,的確沒什麼大礙,方起身往淨房去了。

 孔琉也趁機就著白書的手,去了另一側的淨房。

 就見淨房內早已準備下香湯了,孔琉不由一喜,以她現在走動幾步便渾身酸得了不得的情形來看,能泡一泡,當然最好了。

 白書一邊與她寬衣,一邊笑道︰“這香湯是侯爺方才臨出門時吩咐人備下的,我听說。”說著微紅了臉,“侯爺讓人在里面加了些藥物,說是姑娘泡過之後,便會覺得好多了……”

 孔琉聞言,很是不自在,忙岔開話題道︰“對了,說與所有跟過來的人,以後都叫我夫人,省得侯府的人說我們沒規矩。”

 “是,夫人。”白書忙正色應了,扶著她坐進了浴桶里。

 身體剛被浸入溫熱的水里,孔琉便忍不住舒了一口長氣。有淡淡的香味傳入她的鼻子里,她凝神聞了一下,當是具有令人安神放松功效的香料一類的,也就放松的閉上了眼楮。

 也不知是這溫水的效用,還是心里作用,孔琉泡了一會兒,真覺得渾身酸軟的感覺有所緩解,眼見珊瑚和瓔珞已經捧著衣服侯在屏風外面良久了,知道再也耽擱不得,方匆匆忙忙擦干身子,穿好中衣,叫了她們進來服侍她穿外衣。

 等到藍琴再給她梳好頭,妝扮好回到房間里時,傅城恆早已換好衣服,侯在那里了。

 孔琉只得上前屈膝行禮︰“讓侯爺久等了。”

 傅城恆點點頭,正要說話,一個身著深碧色織錦褙子,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上別了幾只金釵,看起來很是干練的媽媽從內室走了出來,滿臉是笑的躬身行禮︰“恭喜侯爺,恭喜大夫人!”

 “這是祖母跟前兒的盧嬤嬤。”傅城恆向盧嬤嬤道了一聲“辛苦嬤嬤了”,然後給孔琉介紹。

 連傅城恆尚且對盧嬤嬤這般客氣,孔琉自是不敢怠慢,忙屈膝沖她行了半禮,又自珊瑚手里接過一個紅包遞上。

 盧嬤嬤臉上的笑容便更深了,吩咐人去廚房傳了百合蓮子羹,瞧著二人吃畢後,便捧著裝了元帕的紅漆雕花匣子離開了。

 吩咐丫鬟傳了早飯來,傅城恆一邊吃,一邊對孔琉道︰“我每天習慣四更天起床,先去院子里打一套拳,如果是不上朝的日子,便直接去書房,所以以後如果沒有特意吩咐,你都不用等我吃早飯了。”

 “是。”孔琉低眉順眼的應了,暗想看來這個“上司”還不算太苛刻,沒有要求她必須跟他一塊兒起床。

 吃完早飯,傅城恆道︰“該去給老太夫人敬茶了。”

 孔琉仍是低眉順眼的應了,被丫鬟簇擁著,跟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往外走去。

 傅老太夫人的樂安居。

 盧嬤嬤滿臉是笑的捧著紅漆匣子走進內室,一進門便對著老太夫人道喜︰“恭喜老太夫人,賀喜老太夫人……”

 新婚第二天收元帕是很重要的一步,有了落紅元帕,才算是婆家正式承認了新嫁娘的身份,天亮了婆家就要在門前燃放爆竹,讓外面的人都知道,家里娶了個清白的女子,反之若是沒有落紅,婆家自然就會不認同這門親事。

 老太夫人聞得盧嬤嬤這麼說,也跟著高興起來,呵呵笑著吩咐大丫鬟錦繡︰“將那件新作的棗紅色褙子拿來,今兒個就穿它了。”

 又問盧嬤嬤,“送去柱國公府的喜盒和禮品都準備好了嗎?雖說不是老大媳婦的正經娘家,也算是大半個娘家了,吩咐幾個妥當的人立刻送去。”

 盧嬤嬤忙笑著安排去了。

 不一時,就聞得丫鬟報︰“侯爺和新夫人給老太夫人請安來了。”

 老太夫人臉上滿滿都是笑︰“快請進來,快請進來!”

 須臾,便見傅城恆與新婦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因是第一次給老太夫人請安,又是新婚的第二天,故孔琉對老太夫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又恭敬的敬了茶,叫了︰“祖母!”自珊瑚手里接過早已準備好的鞋襪奉上,以作敬禮。

 老太夫人呵呵笑著受了,賞了一套紅寶石頭面。待得孔琉起身後,又細細打量了她一回,但見她穿了一件正紅色交領纏枝蓮褙子,桃心的領子服帖地扣在脖頸上,襯得她越發的唇紅齒白、美不勝收,難得的是,她神色間一直都落落大方的,一點也沒有新婦初次敬茶時的緊張和放不開。老太夫人臉上的笑容便更深了。

 孔琉也在趁機不著痕跡的打量老太夫人。但見她穿著棗紅色金絲百福褙子,頭發梳得通亮,只用蜜綠色妝花抹額綴了顆東珠拎眼,整個人顯得既華貴又精神,尤其一雙飽經風霜的眼楮,更是讓人一望便會不由自主的生出幾分敬畏之意來。

 孔琉不由心下一凜,暗想到,看來在這個家里,除了傅城恆這個直屬“上司”以外,她次之要討好的人,便是老太夫人了!

 正想著,有丫鬟進來稟道︰“太夫人並幾位爺和夫人來了。”然後便見一大群人,魚貫走了進來。

 老太夫人不由笑了起來︰“竟是等不及要喝新媳婦的茶了不成,多等一會兒都等不得了?往常怎麼不見你這麼早來?”語氣里有一股淡淡的放縱的親昵。

 打頭的那名貴婦聞言,忙笑道︰“竟是什麼都瞞不過娘。”說著領著身後的人給老太夫人行禮。

 孔琉趁此機會飛快掃了她一眼,大紅色瓖金雲紋衣衫,頭上插上了鳳釵,笑起來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只是眼里偶爾會閃過一抹精光……顯然這名貴婦便是永定侯府的太夫人,亦即傅城恆的繼母蔣氏了。

 果然就听老太夫人道︰“大郎,還不領著你媳婦給你娘磕頭去?”

 傅城恆應了一聲“是”,領著孔琉上前,跪在了丫鬟即刻放到許氏面前的蒲團上,然後端了一杯茶奉上︰“母親,請喝茶!”

 蔣氏笑著接了,賞了一個紅包。

 接下來便輪到孔琉敬茶了,她學著傅城恆的樣子將茶舉過頭頂︰“母親,請喝茶!”心里則在暗忖,听傅城恆稱呼蔣氏的語氣很是冷淡,看來他跟這位繼母的關系並不好,不過想想也是,在兒子心中,又有誰是能比得上自己親生母親的?也就打定了主意以後要對蔣氏敬而遠之。

 蔣氏同樣接過孔琉的茶喝了,賞了一個紅包之外,另外還賞了一對赤金點翠的鳳釵,笑著說道︰“先我還擔心大郎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他在外面也施展不開拳腳,如今見了你,不但模樣兒生得好,性子一看也是好的,我總算是可以放下心了,明兒見了老侯爺和姐姐,也算是可以有個交代了!”說著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孔琉正想答話,不經意卻瞥見傅城恆衣袖下的手已握成了拳,青筋暴起,估摸著他不樂意听到這番話,因笑得羞赧的回了一句︰“母親謬贊了!”同樣奉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鞋襪表禮。

 給蔣氏敬完茶後,就該輪到傅城恆的弟妹們來給他們見禮了。

 先上前來的是二爺傅希恆夫妻兩個。傅希恆長得文質彬彬的,二夫人亦是一臉的溫和,夫妻兩個給孔琉行了禮,“見過大嫂!”

 孔琉忙還禮,心下則是一陣汗然,被兩個明顯比自己年長的人稱之為“大嫂”的感覺,真是……不提也罷。

 二夫人便遞上了他們夫妻的賀禮,是一套青金石的頭面,雖然很沉,但樣式很不出挑,倒是很符合他們庶子的身份。

 孔琉屈膝道了謝,回了一塊上好的徽州硯台並四塊手帕。

 二夫人看著那帕子,不由贊道︰“大嫂好鮮亮的活計!”

 孔琉汗顏,如果讓二夫人知道那帕子不是她做的……念頭閃過,耳邊已傳來一個帶笑的爽朗聲音,“先就聞得大嫂才學過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才女,倒不想大嫂的針線活兒也是做得這般出挑,明兒我可得多向大嫂學習學習!”

 說話之人身著一身桃紅色琵琶襟短襖,下系秋香色曲裾如意長裙,頭挽反綰髻,戴紅寶石花迭綿綿頭花,髻邊插一支點翠鳳形金簪,五串翠金流蘇簌簌垂在鬢旁,還在光潔的額頭上貼了一朵碧玉花鈿,再配上耳朵上搖曳生光的紅寶耳墜,益發襯得一張芙蓉玉面眉如翠羽,明眸善睞,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二夫人適才已經見過了,四爺傅頤恆還未娶妻,顯然這個美人是三夫人孫氏無疑了。

 三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已與穿了海藍色刻絲八團錦緞長袍、長得很是陽光俊朗的三爺傅旭恆一道上前,對著傅城恆和孔琉盈盈拜了下去,同樣口稱︰“見過大嫂!”比之二爺夫妻倆,他們夫妻倆大方多了,眉眼間有一股自然而然的飛揚神色,顯然是系他們乃嫡子,更掌握著府里大權的原因。

 他們的賀禮是一盆用寶石、赤金、珊瑚、東珠做成的盆景,流光溢彩得簡直讓人睜不開眼楮。

 三夫人又在一旁笑道︰“這盆東西,名喚福壽橘,是前兒個我回娘家時,我們老太太賞與我的,我想著這東西雖平常,寓意卻甚好,所以借花獻佛送與大嫂,還望大嫂不要嫌簡薄才好。”

 這東西還平常?孔琉暗自好笑,知道三夫人是故意為之,旨在笑話她一個小庶女小孤女沒見過好東西,只當沒听懂般道了謝,“多謝二弟二弟妹!”同樣送上一塊硯台並四塊帕子,並不因為他們與二爺二夫人嫡庶有別,或是送的禮物貴賤有別便將二者區別對待。

 上首老太夫人看在眼里,便暗暗點了一下頭。

 接下來該輪到四爺傅頤恆上前見禮了。

 傅頤恆長得跟胞兄傅旭恆很相似,只是看起來要略瘦些,身著一襲淺青色錦邊彈墨的襦袍,看起來很是溫文爾雅。

 許是還沒娶親,臉皮薄的原因,傅頤恆只看了孔琉一眼,便紅著臉低垂下了頭去,一顆心怦怦直跳,片刻方小聲道︰“見過大嫂!”然後遞上一匣子珍珠,“我也不知道大嫂喜歡什麼,好在這幾顆珠子還算拿得出手,大嫂明兒有了新鮮樣式,再打首飾罷。”

 孔琉屈膝道了謝,因為傅頤恆是未娶親的幼弟,所以除了二爺和三爺都有的硯台以外,又多了一套珍藏書籍。

 見完平輩,就該輪到小輩們了。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傅城恆的獨子和兩個女兒,想著自己已經是他們的“母親”,孔琉就滿心的不淡定,不得不打點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須臾,便見一眾奶娘丫鬟簇擁著幾個小正太小蘿莉走了進來,有兩個甚至是被奶娘抱在懷里的。

 孔琉就留心打量起打頭的那個小姑娘和走在她旁邊的那個小男孩兒來。

 但見那小姑娘梳了個三丫髻,髻上各插了一支短金釵,正中則系了條垂著珍珠的紅羅頭須,身穿的小襖和裙子也都是紅色,襯得她杏眼桃腮的,可以想見再大個幾歲,將會是何等的美貌。

 那個小男孩兒則生得有些瘦小,但一雙眼楮大大的,又生得白,再配上同樣大紅的衣服,簡直可愛得可以去當童星拍廣告。

 不用說,這對姐弟正是傅城恆原配所出的那一雙兒女,永定侯府的大小姐傅初華和三少爺傅了。

 果然姐弟二人很快上前齊聲行禮道︰“女兒初華(兒子傅)見過母親!”人雖然小,禮卻行得正兒八經的,語氣也很是老陳,竟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兒。

 孔琉不由有些目瞪口呆,就算她活了兩世,第一世也不過只活到了二十三歲而已,被兩個分別已八歲和六歲的孩子叫‘母親’,她實在有些呃,接受無能。

 卻還一點不敢表露出來,反而要笑得盡可能的和善,“地上涼,快起來罷。”說著賞了初華一個喜鵲登梅花樣的如意形荷包並一串珍珠手串,哥兒的則是一個金線拈天藍的扇墜絡子並一套文房四寶。

 旁邊一個穿靛藍比甲的婦人也抱了一個小姑娘上前行禮︰“四姑娘,快見過母親!”

 那小姑娘看起來兩歲不到的樣子,眉眼長得跟初華有四五分相似,卻是怕生的緊,無論怎麼哄她,她都只是窩在奶娘的懷里,不肯出聲。

 奶娘額上漸漸有了一層薄汗,屋里其他人則都一副專心吃茶的樣子,似是沒看見一般。

 孔琉只得笑著打圓場︰“四姑娘年紀還小呢,怕生一些也是有的,等明兒熟悉了,自然也就好了。”賞了跟初華一樣的東西,心里卻不無納罕,據梁媽媽所說,傅城恆的次女傅潔華已經快四歲了,怎麼看起來會那麼小,比尋常兩歲大孩子都不如的樣子?

 然後是其他小輩上前見禮,包括二房的大少爺傅鈞,二少爺傅錚,二姑娘傅舜華,三房的四少爺傅釗,三姑娘傅顏華,其中傅釗的禮,是由奶娘抱著一起完成的。

 男孩兒孔琉一律賞了一套狼毫,女孩兒則各是一個金鎖,也沒有分什麼嫡啊庶的。

 至此,家人方算是認完了,而這一番折騰下來,也快將近午時了。據梁媽媽和謝嬤嬤說,依例待會兒還將會有一頓認親宴,不止男方的全部家人會出席,其他的親戚本家也會列席。

 孔琉暗嘆一口氣,她已經不奢望新婚次日的蜜月旅行了,但這些繁文縟節可不可以少一點啊,她覺得自己快要累死了!

 不經意轉頭,卻見傅城恆正看著她,眼底似是有關切一閃而過,孔琉暗想到,那只沙豬怎麼可能會關心人,一定是眼花看錯了,再要細看,他卻已經轉過了頭去,于是她越發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正腹誹之際,忽然听得傅城恆說道︰“祖母,不知認親安排在什麼時辰?我們還得回去換件衣衫。”

 老太夫人看了看強上的壁鐘,笑道︰“不急,我還有幾句話要與你們說,且容我說完了,你們再回去換衣衫也不遲。”

 傅城恆忙起身道︰“祖母有什麼話,但請吩咐。”

 孔琉見狀,忙也跟著站了起來,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坐下,坐下!”老太夫人呵呵笑道,“都是自家人,弄得這般生分作什麼!我的意思,初姐兒姐弟幾個,如今還是暫時放在我屋里的好,雖說如今有了你媳婦,但一來你媳婦年紀還小,二來她初來乍到,一應人事都還不甚熟悉,且等過些時日,她對府里的情況熟悉些了,再讓她姐弟跟著你們住,你瞧著怎麼樣?”

 傅城恆猶豫了一瞬,“祖母您年事已高,本該百事不管,只管頤養天年的,讓您受累,我心里委實過意不去。”

 老太夫人笑道︰“自有奶娘丫鬟照顧他姐弟,我能受什麼累,反倒是有他們在,還能與我解解悶兒呢。”

 傅城恆就沉吟著道︰“祖母慮得也是,再者,夫人過些時日還要接掌家務,一時間的確有可能顧此失彼,既是如此,就再多累祖母些時日罷!”

 此言一出,孔琉注意到,三夫人幾乎是瞬間變了顏色,其他人亦是神色表現各異,或是眼觀鼻鼻觀心的低頭吃茶,或是只管低頭把玩自己的扣子,或是繃緊了身子……惟獨太夫人蔣氏神色不變,甚至還笑嘻嘻的湊趣道︰“還是娘有智計,饒得了初姐兒姐弟與您老解悶兒的好處,還讓侯爺擔心累著您呢!”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孔琉也在笑,雖然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心里卻暗暗提高了警惕,許氏竟能這般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還能哄得老太夫人待她這般親昵,她請得出來,老太夫人語氣里的親昵和縱容不像是作假,看來這蔣氏的城府,比她想象的還要更深啊!

 因此待回到新房換衣服時,她便忙里偷閑擠了一點時間出來,叫了梁媽媽至淨房里悄聲吩咐︰“待會兒我和侯爺去了前面後,你去找謝嬤嬤拿些碎銀子,帶了珊瑚和瓔珞去府里各處走走,與府里的人熟悉熟悉,尤其是太夫人和三夫人房里的人……”

 梁媽媽會意,忙點頭道︰“夫人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主僕二人正說著,白書進來道︰“二夫人和三夫人來了。”

 這會兒過來?孔琉禁不住滿心的詫異,但仍鎮定的吩咐白書道︰“你且請了二位夫人廳里去坐,好生伺候著,就說我正換衣服,換好後立刻過去。”

 白書答應著去了,這里孔琉方就著梁媽媽即刻叫進來的藍琴和珊瑚的手,迅速換了一襲妃色的蹙金線牡丹花紋短襖,下面系了一條水藍色的十二幅月華裙,頭上則戴了赤金點翠的步搖,然後急急去了花廳。

 果見二夫人與三夫人正坐在廳里吃茶,孔琉忙換上笑臉,一面往里走,一面客氣的說道︰“不知二弟妹三弟妹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二位弟妹見諒!”

 二夫人與三夫人忙起身給她見禮,孔琉忙還了禮,待得彼此分賓主坐好後,方笑著問道︰“敢問二位弟妹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可是方才在祖母屋里有什麼話忘了說嗎?”

 二夫人張了張嘴,正待答話,三夫人卻已搶在她之前嬌笑著開了口,“大嫂可真真是神機妙算,我和二嫂這會子過來,的確是奉了祖母之命。”頓了一頓,“相信大嫂也知道在你之前,我們這些弟妹曾有過兩位大嫂之事罷?依照舊例,繼室進門,都是要給先頭夫人行側室禮的,方才在祖母屋里時,因大家伙兒說得盡興,便將此事給混忘了,待得大哥與大嫂離開之後,方想了起來,因此祖母特特吩咐我和二嫂走一遭,來引大嫂去給先頭兩位大嫂行側禮去,不知大嫂這會子可得閑兒?”

 行側室禮?孔琉不由怔了一下,她怎麼沒听過還有這個規矩?因覷眼向一旁梁媽媽看去,見其先是愕然,隨即卻是無奈的點了一下頭,方知道的確有這麼一個規矩,只不過先前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以致她忘了告訴她而已。

 遂笑向二夫人三夫人道︰“既是如此,我們這便去罷。”想了想,又道,“既是去祭拜,是不是應該先換身素淡衣衫?二位弟妹能否再稍待片刻,容我換身衣衫去?”眼下情況不明,行側禮就行側禮罷,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

 三夫人不說話,只是低頭吃茶,她只領了領人的差使,不該說的絕不多說,不該做的也絕不多做。

 二夫人見她不說話,想了想,猶豫道︰“若是這會子換了素色衣衫,過會子勢必不好直接過去認親宴,還得回來重新換過衣服,只怕時間上來不及,要不,就這樣過去罷?只要心意到了,想來先頭大嫂泉下有知,也是不會怪罪的。”

 孔琉面露惶恐之色︰“這樣可以嗎?”將手里的帕子絞來絞去,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樣子,跟二夫人一起看向三夫人,“三弟妹,這樣真的可以嗎?”

 長房長媳、侯爺夫人又怎樣?不過一個填房的不要命了的小庶女罷了,還不是要看她的臉色,要听她的主意!三夫人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終于開了尊口,“二嫂說得有理,只要大嫂心意到了,想來先頭兩位大嫂都是能諒解的,就這樣過去罷!”

 孔琉方松了一口長氣,然後吩咐梁媽媽︰“使個人去與侯爺說一聲兒,請侯爺待會兒且不必等我了,只管自己過去樂安居,我與二夫人三夫人一道過去即可。”

 梁媽媽屈膝應了,目送她們妯娌三人被簇擁著走遠後,方一樣一樣安排孔琉交代的事情去了。

 永定侯府的家廟就在府里的西北角,離新房有一段距離,因此出了院門後,自有婆子抬了軟轎來。

 孔琉居高臨下坐在上面,趁機看起府里的格局和走向來。就見府里的格局與柱國公府的格局其實相差不大,想是都因乃敕造公侯府,有一定舊例可尋之故,只不過永定侯府的花園越發大些而已。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家廟便到了,妯娌三人下到地上,各自扶了丫鬟往里走。

 家廟是一座三間兩進的宅子,第一進供的是傅家歷代先人的牌位,第二進才供的是歷代女眷的牌位。廟里香霧繚繞,半開的窗扇里透出淡淡靜默的白煙,讓人一置身其間,便會不由自主的生出幾分肅穆來。

 三夫人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引著孔琉直接進了第二進院子。

 孔琉只當沒看見,目光一一掠過當中長案上高高低低的牌位,最後落在了最下面那一層的兩個牌位上。

 但見那兩個牌位都安靜的立在那里,各有一盞長明的白燭,立在它的身側,白燭的火焰幽然而黯淡,每當燭芯跳躍時,側面的燭淚都會從側面滑一滴下去。

 孔琉見那兩個牌位上都寫著“傅門傅X氏”的字樣,只不過中間那個“X”號有所不同,一個是“封”一個是“蔣”而已,心里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就是這樣兩個小小的木牌,代表的卻是兩條曾經的生命,如果她真回不去現代了,是不是有一天,也將會有這樣一塊寫著“傅門傅孔氏”的牌子立在這里,代表她曾經存在過?

 念頭閃過,孔琉忙甩了甩腦袋,想將這樣的想法甩出腦子去,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就連明天會怎麼樣,她都不知道,還是不要想得那麼長遠的好,不然,將只會徒增煩惱而已。

 便有婆子上前來,引導孔琉進行起繼室入門的禮數來。

 先是沐香浴手,跪到當中的蒲團上,磕頭捻香拜過了傅家先頭那些老夫人們後,才對著封氏的牌位捻香三柱,拜了三次,對著牌位叫了“大姐姐”,然後再是如法炮制,對著蔣氏的牌位叫了“二姐姐”,之後又對著牌位敬了茶,叩拜了三次,才算是禮成了。

 走出家廟時,已近午時了,二夫人不由有些慌張,“只怕大家伙兒該等急了!”一疊聲的催促抬軟轎的婆子快些。

 三夫人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相信祖母她老人家和大家伙兒都能體諒的。”

 孔琉听在耳里,暗自冷笑一聲,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也是,反正去得遲了,旁人也只會說她的嘴,與她何干?想歸想,還是沒忍住催抬轎的婆子,“再快一些!”

 好容易到得樂安居大門外,遠遠的就看見盧嬤嬤已經領著人侯在那里了,孔琉心下一緊,難道真的已經遲了?

 有些慌張的下到地上,盧嬤嬤已迎了上來,行禮後笑道︰“三位夫人辛苦了,老太夫人讓我來迎三位夫人。”

 三夫人聞言,忙道︰“是不是長輩們久等大嫂來認親不至,等急了?他們不會因此而對大嫂有所不滿罷?”

 盧嬤嬤笑道︰“侯爺一個時辰前使人來說,有急事需出去一趟,讓把認親推遲一個時辰,這會子還早呢。”

 “這樣啊。”三夫人臉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但很失望確是無疑的。

 孔琉不由暗自感激起傅城恆來,萬幸他的急事來得這般及時,方算是側面為她解了圍。

 因為認親宴推遲一個時辰,早到的女眷們便都聚在了老太夫人的房間里吃茶說話兒,是以妯娌三人進去里,早已是滿屋子的珠翠環繞、鶯聲燕語。

 老太夫人一看見三人進來,便指著孔琉朝眾人笑道︰“我們的新媳婦兒來了!”指著與她對坐在上座,身著煙霞色銀羅花對襟長衣,梳著飛仙髻,當中別了八寶金蓮挑心金鳳的晉王妃道,“這是晉王妃娘娘,我們府里的大姑奶奶。”

 孔琉忙對著晉王妃盈盈拜下,口稱︰“見過大姑奶奶。”言談舉止間都落落大方的,讓晉王妃是越看越滿意自己親自挑選的這個弟媳婦,因親自起身離座攙了她起來,拍著她的手笑道︰“以後有你陪伴侍奉侯爺,本宮也就放心了。”賞了一套瑪瑙嵌紅寶石的頭面,並一對羊脂龍鳳鐲。

 孔琉道了謝,回了四雙鞋子並四塊手帕。

 老太夫人便又指著其他人與她介紹,“這是你大堂嬸……這是你三堂嬸……這是你四堂嬸……這是你六堂嬸……”

 當年老太夫人因是皇室郡主,嫁給老太侯爺後,老太侯爺便一直沒有納妾,故老太夫人膝下只得老侯爺一個兒子,顯然這些長輩們,都是旁支了。

 孔琉一一見了禮,送上表禮,當然也收到了不少回禮。

 見完長輩後,再來便是平輩,這回是由三夫人來給孔琉介紹的,“這是二姑奶奶……這是三姑奶奶……這是大堂嬸家的翌大奶奶,這是連二奶奶,這是三堂嬸家的鴻大奶奶……”奶奶過去,奶奶過來的,差點兒沒把她弄崩潰,到最後只能機械的行禮送禮兼收禮了。

 好容易見完所有女眷,又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侯爺回來了,晉王爺也來了,幾位爺並其他賓客們都已經入席了。”

 老太夫人聞言,先是一怔,然後就露出了愉悅的神色,向晉王妃道︰“不是說王爺今兒個要進宮覲見皇上,來不了嗎?”

 晉王妃笑道︰“舅爺的好日子,他敢不來!”

 眾人都笑了起來,爭相說道︰“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可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

 大家說笑著到得前廳,果見當中那張又大又長的紅酸枝木桌子的左側已是坐滿了人,只余下當中和右側的位子。

 除此之外,又是旁邊擺了幾張小些的黑漆雕花圓桌。

 瞧得老太夫人出來,眾人忙都站了起來,老太夫人卻徑自走到一名身著五爪蟒袍,生得氣宇軒昂的男子面前便要拜下,“老身見過王爺……”後面眾人忙也跟著不拜下,顯然男子正是當今的晉王趙天翼無疑了。

 早被晉王一把攙了起來,笑道︰“祖母折殺小婿了!”親自攙著她坐到了當中的位子上,方又笑道,“不過家宴爾,祖母毋須客氣,沒的白生分了。”說著自己也落了座位。

 眾人見狀,方跟著依次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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