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鯨島上的葉玄月抬起頭，她的指尖緩緩地攥住身旁的欄杆。神鯨島又有了新的闕台，玉石堆積而成，可以匯聚更多的深海神力。

她的手指，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腹中。

她的身體，卻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脆弱。

曦沅告訴她不能離開神鯨島，因為她們在竭力藉助更多的神力來溫養她的身體，好提供更加浩瀚的力量給她。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她很久沒有踏出神鯨島。來自深海的風，吹拂著她的髮絲，絲絲縷縷的髮絲飄動著。

冷莫燃的身體倏忽之間出現在她身旁。

葉玄月卻突然開口。

「你是不是要遠行？」

冷莫燃嗯了一聲。他不想要瞞著她，所以面對這少女，他說的是實話，不想要讓她為難。

「是要遠行。」

葉玄月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問他。

「去殺人麽？」

冷莫燃卻難以給出一個精準的回答。

「未必是去殺人——怎麼了？」

他的手掌就放在她的肩膀上。她肩頭輕微地抖了抖，冷莫燃聽見葉玄月說道。

「隻殺該殺之人。」

冷莫燃笑起來。

「這是一定的事情。」

葉玄月的語氣有些可惜。

「赤瞳說要到外頭看看，但是他臨行之前丟下了酒，我卻不能喝。」

冷莫燃看著她有些可惜的樣子，親昵地伸出手，颳了刮她的鼻子。

「總有機會的。對了，我聽說赤瞳走的時候，帶走了神鯨島裡頭的不少庫存，我聽見神鯨島的長老抱怨了。其他酒也就罷了，有一壇酒，乃是被神鯨島的那些長老虎視眈眈地盯著的，聽聞是用神元金龍的血液釀造出來的。」

「也被赤瞳一把帶走了。不過赤瞳說那壇好酒因為用料太猛，所以他也不是很確定，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按照赤瞳的說法，他說他就算是毒害，還要毒害外頭的人。」

「神鯨島裡頭的人，他太熟了，萬一把人喝出毛病，喝得半身不遂，他覺得過意不去。」

葉玄月笑了起來。

「他也會有過意不去的時候？」

「他就是想要出去玩玩。以他的性子，根本無法在這個地方停留太久。他同南宮夙還有薑源池不一樣。」

葉玄月停頓了一下，她嘆了一口氣。

「有些朋友，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一次。」

人生便是如此，走走停停，有的人，見的時候的不覺得，但是或許已經是最後一眼。

冷莫燃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他之所主動提到赤瞳，也是希望她開心一些。

葉玄月其實也不用冷莫燃安慰自己。她搖了搖頭，很快自己便把情緒調整過來。

然後她看著冷莫燃，開口問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神鯨島？」

她看得出來，他有心事。而冷莫燃則是搖頭。

「無事。可以再陪你一陣子。」

葉玄月的眸光，清亮地注視著他的臉頰，卻突然問道。

「所以……你到底同白玄在商量什麼事情。」

冷莫燃眼底的詫異是有些真切的，因為他以為葉玄月不會知道，但是葉玄月卻說道。

「他來神鯨島，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就算我如今同他之間已經沒有心靈感應，但是他來了，我不會不知道的。」

這種感應，已經不可以用契約或者其他來解釋。

那種心靈相通。

只有她有。是一種無法被解釋的玄妙力量。

冷莫燃看著葉玄月。他其實有些下定決心，他問道。

「你當真想要知道？」

葉玄月卻說道。

「即便你不告訴我，也無妨。」

她的態度，反而要大方許多。

「因為你同他不告訴我，自然有不告訴我的理由。」

不論是冷莫燃還是白玄，都不會做任何害她，或者是讓她傷心的事情。她有這樣的信心。她太了解他們，所以反而能夠做到坦然。

冷莫燃看著她的臉頰，他憐惜地撫摸她的發梢，他低下頭來，柔和地吻在她的額頭，然後葉玄月聽見冷莫燃說道。

「會讓你知道的。」

……

白玄還在東荒遊走。他同萬梵做過了約定之後，便直接給了萬梵一樣信物。這樣信物，只要萬梵激發，便能夠找到她。

而他帶著艷骨往東荒深處而行。遠處枯枝腐葉，天穹之上被密集的龐大樹木遮擋住，讓一切不可觸及，天穹頂上幾乎是密不透光。

穿著紅色小靴子的少女，跟在白玄身後，走了一日，她之前還能夠做到默不作聲，但是這少年一直總也不說話，讓艷骨有些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要去什麼地方？」

「我以為你已經沒有想要去的地方了，原來並不是如此麽？」

她眼巴巴地抬起頭盯著白玄看，想要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你不是已經做了很多事情，確保萬妖符能夠煉製成功了麽？」

「這樣還不夠麽？」

白玄說道。

「對於殺人而言，僅僅有萬妖符，當然不夠。」

「萬妖符並不是進攻的主手段，而只是確保萬無一失的輔助罷了。」

艷骨聽見白玄這句話，她才是真正大吃一驚，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白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萬妖符……只是輔助，而不是他進攻的主手段？

這怎麼可能。

在艷骨心中，哪怕她是萬妖女王，但是也想不到妖族還能有什麼比萬妖符更強大的東西。

白玄卻繼續往深林裡頭走，艷骨咬了咬唇，聲音裡頭都帶出幾分動搖來。

「你……你知道前頭是什麼地方麽？」

白玄笑了笑。

「我當然知道的。」

「前頭是東荒當年最慘烈的一處戰場。雖然第二枚萬妖符石破天驚，但是最慘烈卻當不上。」

「最慘烈的戰場，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那地方，因為太慘烈，所以連妖族都不會涉足。那是真正的寂滅之處。畢竟是真正用鮮血澆灌而出的。」

「妖族血脈，有許多都徹底泯滅掉的地方。那是這個世間真正的黃泉，通往無盡幽冥的所在。」

妖族也不涉足黃泉地。

那些枯枝敗葉，被艷骨踩下去的時候，發出嘎吱聲響來。

但是白玄踩下去的時候，卻不會有任何聲音傳出來。他的控制力，幾乎到了一個巔峰境界，他不假思索地向前走動了數步，然後艷骨聽見他說道。

「我想要同上古妖族對話。」

艷骨的雙眸湧上迷茫。

「可是他們已經魂飛魄散。」

「你要招魂？可是都過了這麼多年，魂飛魄散的情況下，招魂也不會成功。」

白玄卻平靜地說道。

「不招魂，也可以對話。」

他身上有一種力量，好似只有他才具備，平靜——而又動人。給人的感覺，這個世間，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情。

任何事情，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夠成功。艷骨沒有見過葉玄月，所以她不知道白玄身上的這種氣質同葉玄月如出一轍。

她只是困惑。

他為什麼，同其他妖族都完全不一樣？

他是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