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昊覺得自己要死了。

正因為如此，他甚至放棄了抵抗。

腦海之中的通寶鼠，還在奮力地叫嚷著，但是他卻有些聽不清楚通寶鼠在喊什麼，隻覺得它的聲音都含糊不清。

他看向顧白的眼神，變得有些涼意，他鬆開手指。

真正到了這一刻，他反而一點也不慌張，突然心裡頭一下安靜下來。安靜到，他能夠看見對方的臉頰，那張俊秀而冰涼的臉龐之上，透露而出的神色，讓他陌生。

對面的人，已經好像不再是他曾經見過的那個冰冷高傲的少年了。

這張臉龐，太過陌生。

陌生得讓人心中倒吸一口冷氣。

但是齊昊也不在乎了。

他的雙眸失神，卻聽見通寶鼠的聲音，再一次強烈無比地響徹了他的腦海。這一次，他聽見通寶鼠幾乎是在咆哮的聲音。

「你這個笨蛋！」

「你才不會死，你給我打起精神來，他顧白有底牌，難道你就沒有了？你就這麼等死麽，齊昊你這個混帳，你是要氣死我麽？」

「你忘記了麽，我們是簽訂過契約的，如果你死了，我也會隨著你一塊死，你怎麼能夠這麼輕而易舉地放棄掉，齊昊你這個大混蛋！」

他罵得極為用力。

像是涼水猛然澆灌上齊昊的臉頰，那種刺骨的冰涼，讓齊昊猛然打了一個哆嗦，他怔怔地抬起頭，肩膀都輕微地顫抖起來。

他怎麼忘記了這件極為重要的事情。是啊，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的話——通寶鼠要怎麼辦。

他自己可以放棄。

可是他不能拖累通寶鼠。

這個少年掙扎著握緊拳頭，身體好似僵硬，但是他心裡頭的不屈服同掙扎之意破土而出，他抬頭的瞬間，那灼熱氣息猛然爆炸開來，卻沒有他所想象的那種，自己身體猛然崩潰碎裂的場面。

恰恰相反。

他身體之中。

升騰起灼熱氣流。

然後，他的修為也在飛速提升。

齊昊瞪大了雙眸。但是他的身體卻還是一動不能動，對面的顧白看了他一眼，他蹙眉，似乎也感應到了齊昊身上的變化。

然後這個少年不假思索地衝到前頭。

他要先下手為強。

顧白的動作太快。

眼看著他要打破圍繞在齊昊身上的那股血色氣流，他卻突然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力量降臨在齊昊面前，然後在齊昊面前，構成了一道屏風護欄。

然後顧白的手腕之上出現了黑氣，繚繞在他手掌。

構成了鐐銬。

這黑色的鐐銬在他的手腕之上，讓顧白動也不能動，然後顧白聽見一道女子的聲音，低沉喑啞。

「別打了。」

隨著這三個字。

穿著黑衣的女子，身體慢慢降落下來。她抬頭看著顧白，顧白聽見她說道。

「楚瀅瀅沒有真正的魂飛魄散。」

「在故人橋的時候。」

「她的一縷魂魄，我把救回來了，就在我這裡。只是我沒有告訴你而已。」

顧白的身體這才真正的僵硬住了，他一動不能動，好似只剩眼珠子可以挪動，他盯著萬梵的臉頰，聲音乾巴巴的。

「當……當真？」

萬梵點頭。

「自然是真的。」

顧白的那股煞氣同殺意突然不翼而飛，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萬梵瞥了一眼顧白。

「你自己都忘了她，我為何要告訴你？」

「而且我看不慣你。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你，我應當同你說過，你的魂魄不如齊昊那個傻小子純凈，黑白斑駁，他可以單純良善，你卻不是那樣的人，如果不是你，楚瀅瀅不會哀大莫過於心死。」

「明明一切都是你的錯，你卻不會反省你自己。你身上有著致命的缺點，我為何要告訴你一切，要幫你？」

「你算什麼？」

顧白的渾身力量都好像一下子卸掉了。

萬梵看向顧白，她頓了頓，然後方才說道。

「當然，這一切也不能完全怪你。應當是有人在你魂魄之上做了手腳，才會讓你魂魄屬於惡的那部分不斷地擴大——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夠原諒你。」

萬梵的這句話，說得語調淡漠。

「不論如何，從我的角度來看，這都是你自己的錯，你自己自作自受。」

「雖然你受到了惡之氣息的影響。所以才會違背常性，做出這等瘋狂之舉，但是這也是你靈魂上有了裂縫，才讓人有機可乘。」

「同樣的情況，我想換做齊昊這個小子，即便有機會，他也不會主動出手想要殺了你，他之前一直都是想要放過你，是你不依不饒，沒有給他喘息的餘地。」

「他運氣比你好。」

「他能繼承彎腰血脈，不至於被那股的力量衝擊得神智全失，是因為他本身就是罕見的可以駕馭這種機遇的人。」

「如果換做是你，必定做不到他這樣。」

因人而異！

齊昊沒有因為萬妖精血爆體而亡。

是因為他駕馭得了。

若是他心中有惡念，只會被這些妖族血脈吞噬，畢竟妖族才是最瘋狂嗜殺的種族，而齊昊並沒有淪落到那種境地，就足以證明，他心中坦然而又光明。

萬梵看向齊昊，眼中也有欣賞之意。

而顧白則是怔怔地看向萬梵，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那她……」

萬梵知道他問的是誰。

他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萬梵頓了頓，然後她說道。

「那縷魂魄，自然放在我這裡溫養。比起溫養魂魄，我想，世上沒有任何人比得過我，比得過魂修。等到我把她的魂魄溫養得差不多，我自然送她去輪迴。但是我不會告訴你她去了何處，能不能遇到她，得看你的運氣。」

「但是我覺得，你沒有運氣可言。」

「她最好別碰到你。」

萬梵的語氣冰涼帶諷刺。

但是顧白卻不在意了。

知道楚瀅瀅還在，這已經是意外之喜。

其他的——他也顧不上計較。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手掌，腦海之中一瞬間被風吹得清醒，楚瀅瀅還活著這個消息，好似一下子喚醒他本我意識，他這才意識到，他方才所做的一切，到底有多麼瘋狂。

瀅瀅還在……

他看向齊昊，那少年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隔壁，而顧白心裡頭卻湧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愧疚。

他有心道歉，卻又覺得沒有顏面對他道歉，只能躊躇地站在原地。

萬梵抿了抿唇，然後她說道。

「你同齊昊的事情，你們自己商量。不過我若是他，絕不會原諒你。」

「我要先帶走他，他這種情況，得讓妖族解決更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