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風他從沒有想過他居然會變得如此偏執——如此執著不顧一切。

他抱著葉玄月，她醒過來的時候，聽見的是叮叮噹噹的風鈴聲響動，她看向身前，光線明暗不定，謝長風背對著她。

他穿了一身青色的長袍，脊背看上去都是緊繃的。這是一間簡陋木屋，除了竹床同桌凳之外再無他物，葉玄月下意識地看向身旁，小狐狸縮在她身旁，然後葉玄月聽見眼前的人低沉而又喑啞的聲音。

「我不想讓你離開我。」

「你不是想要見你父母麽？」

「你即便是去了另一片大陸也見不到他們。因為他們在仙界。」

他轉過身對視她，光線在他的臉龐之上轉動，更加顯得他輪廓深邃，他的臉頰消瘦而又病態，看著葉玄月的眼神有一種隱隱約約浮動的痛苦。像是初春剛剛融化的冰面上頭的浮冰，來回動蕩。

謝長風注視著葉玄月戒備疏離的臉頰，這少女的眼睛裡頭的情緒他全都明白，正因為都知道，知道她不會原諒，也不會再相信自己，他的聲音像是來回來扯——鋸動的卻是他自己的心。

「我知道如何去仙界。」

「我也知道如何找到你爹爹。」

他慢慢地說出這兩句話之後，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冷風吹動他的臉龐，隔了許久——葉玄月方才問他。

「你想要以此為交換，換我留在你身旁麽？」

謝長風靜默不語。

這的確是他的本意。

葉玄月站起身，她毫不猶豫地往外走去。她抱起小狐狸，手指放在木門的把手上頭，但是對面的謝長風走到她的身旁，他在阻攔她的動作。他的手指覆蓋上她的手掌，阻攔她開門的動作，然後葉玄月聽見謝長風說道。

「我真的很難過。也很痛苦——可是我自己卻拯救不了我自己。」

病態的少年，眼神都亮得驚人。謝長風的手掌覆蓋在葉玄月的手掌之上，葉玄月能夠感受到他手掌灼熱的溫度，她抬起頭，看向對方。

「放我走。」

「別讓我討厭你。」

她這句話說得毫無煙火氣，但是謝長風同她相識這麼多年，知道這是這個少女已經動怒的模樣。

葉玄月看著對面的謝長風的臉頰，病態消瘦的臉龐讓她覺得他內心深處是受著煎熬的——葉玄月不覺得他是壞人，可是他的偏執來得毫無道理。

她眯了一下眼睛。

「我父母的消息，你也是從夢境裡頭得來的麽？」

對面的少年點頭。

葉玄月看了他一眼，這個少女的回答篤定到了極致。

「我不相信夢境，我只相信我自己。」

謝長風凝望著她的側臉的，那樣決然的樣子……他太明白也太清楚，而這少女突然靠近他，她的雙眸定定地凝望謝長風，然後她問。

「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

在天道帶來的幻境之中的謝長風浮浮沉沉。

而在四海之上，冷莫燃皺眉，他同那道聲音對話完畢之後，那聲音便消失不見，一切帶來的威壓也隨即消失，他卻並沒有鬆動的模樣。

「你都聽見了？」

他開口問道。

而隨著他的問話，半空之中閃現出了一個白衣少年的身影，那白衣少年低聲說道。

「怪不得我不喜歡你。」

「不過謝長風也不是什麼好人。我也不覺得他能夠配得上葉玄月，他心裡頭存了爭奪的念頭就已經輸了。根本沒有什麼註定不註定，重要的明明是葉玄月自己的心意。」

這隻九尾玄狐看得十分通透。

「所有一切有利於他的勢，也不過只是一個可能性而已。但是他根本把握不住所謂的機會。」

冷莫燃看向對面的這個九尾玄狐少年。

倒是難得英雄所見略同了一次。

這九尾玄狐看向他。

「所以，到底會是誰繼承七海至尊之位？」

它留在這裡，自然是為了阻止七海重返神界。

但是對面的冷莫燃卻似笑非笑地看了這隻九尾玄狐一眼。

「若是玄月成了七海至尊，你當真會為了阻止她回到神界，而出手斬殺她麽？你當真會讓她魂飛魄散，從此永遠不得輪迴麽？」

對面的少年的神情有些擰巴。

冷莫燃的這個問題——他根本不想回答。

冷莫燃的唇角的笑意卻愈發明顯，他聽見這隻九尾玄狐開口說道。

「那你呢。你怎麼不闖入那天道幻境之中？謝長風以為那一切是假的，可是陷入幻境的時候，卻是真正的玄月，不過她被那天道意識暫時封印了記憶而已。畢竟是她們兩個人爭奪七海至尊之位——你不怕被封住記憶又沒有遇見你的葉玄月，當真愛上謝長風？」

冷莫燃笑得眉眼彎起，一片盈盈模樣。

「你知道得這麼詳細，看來你也想起來了一部分你同葉玄月相處的回憶了？」

這隻狐狸冷哼一聲。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偷偷去窺探了一下謝長風經歷的幻境，我本來只是打算去看一看——那個少女到底曾經同我有過什麼過往，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應當不會殺她。」

「原來葉玄月的確同我經歷過許多。但是我出來，卻是因為謝長風在幻境裡頭欺騙玄月，他居然好意思說玄月當過他娘子，簡直胡說八道。我雖然不記得，但是絕沒有這樣一樁事情，我怕我忍不住出手，所以方才脫出幻境的。」

「倒是你，這樣的事情，你也能夠忍得住？」

「你不怕玄月當真被他欺騙麽？」

「他可是天道寵兒，天道會想盡辦法，給他製造俘獲玄月之心的機會的，畢竟這個幻境之中，可從頭到尾都沒有你的存在。」

「我若是你，便也索性進入到那幻境之中，看看到底是誰能夠比得過誰。」

窺探了謝長風的幻境之後。

看到了一部分自己同葉玄月相處的片段，對於這隻小狐狸而言，影響也頗為深遠，所以它眼下的反應著實彆扭而又古怪，而冷莫燃反而笑得十分愉快。

「不用了。」

「我相信玄月。」

「而且，我若是同樣進入幻境，說不定他還會依然心有不甘，認為自己會有機會。讓他徹徹底底死心不好麽？」

對面的那隻九尾玄狐冷哼一聲。

「我看他死心是不會死心的。」

「你不要太過自信，玩脫了便好。」

「別讓他當真對幻境之中的玄月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冷莫燃眯著眼睛，這青年站在海面之上，他眼中卻一瞬間閃過一絲厲芒，很快卻又消失，但是對面的少年卻看出他那瞬間身上升騰出的殺氣！

「我……絕對不會給他那樣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