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鯨島上頭一片沸騰，卻有兩個人的存在，好似被這個世界給遺忘。

顧白是同齊昊一同跌落到那不知名的空間之中去的，而先蘇醒的人，則是齊昊。他看向身旁昏迷不醒的顧白，明明可以出手，但是齊昊盯著顧白看了許久，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齊昊反而伸出手，然後一縷微弱的神力，從他的手指溢出，落在了顧白身上。

然後顧白也慢慢睜眼，他看著齊昊不說話。

兩個人不言不語，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齊昊刻意扭過頭去，裝作沒有看見顧白的樣子。

但是這裡四周荒涼無比，他們免不了視線還是要彼此碰撞，更加平添幾分尷尬，齊昊撓了撓頭，還是他主動說話，方才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沉默狀態。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暗界？」

齊昊在東荒這麼多年，對於這個地方也還是一頭霧水，畢竟此地風景他見所未見，上一秒還在東荒，眼下卻不知道被卷到了何處去，遠處一片霧蒙蒙，他同顧白好似所處的位置，是一處湖心小島。

齊昊站起來。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來。

其實齊昊眼下看見顧白，還不知道應當要如何面對，他們之間的氣氛還是透出幾分古怪，顧白低著頭一言不發，而齊昊則是眉頭蹙緊，他動了動手指，突然發現自己身體不大對勁。

齊昊倒吸一口涼氣，他說道。

「這裡是不是不大對。為何我的神力，一瞬少了這麼多？」

如果說，齊昊之前的神力，是洶湧澎湃湧動的大海，那麼如今變成了一汪小小的井水，他方才用神力喚醒顧白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而眼下這絲不對勁愈發強烈。

他伸出手，想要再試一試。

卻聽見一旁低著頭的顧白突然低聲說道。

「你不要再嘗試了。我們的神力並不是丟失掉，而是被這裡的特殊環境給壓製住了。而且神力在這裡似乎得不到補充，用一點少一點，還是珍惜一些，因為不知道後頭會發生什麼情況，我們還要找尋出去的路……」

顧白的話其實有道理。

但是無奈他面對的是齊昊。

齊昊根本不聽他的話。

哪怕他的話是對的，但是齊昊就是想要同他打對台一番，他冷哼一聲，然後指端用力——這少年的指尖點燃起光亮，這座小島著實不大，說是小島，其實更接近礁石。

然後顧白聽見他說道。

「你倒是有本事。可是你再有本事，能夠讓我們離開麽？我眼下甚至不能夠禦劍飛行……」

「若是一直困在這裡，這麼一點神力留著，又有什麼用處。」

齊昊這麼說，顧白也不再反駁他，他知道這麼多年，齊昊性子不曾變更，若是再辯論下去，怕是要產生爭執。

齊昊眼前閃過一道光芒，然後眼前的水面，開始慢慢凍結。

然後凝結成了一艘冰船！

如果是在神界的齊昊。

想要凝結出這麼一艘精緻小巧的冰船，可以說是一揮手便能夠做到的事情。但是換做眼下的齊昊，卻做得頗為吃力。

他的額上甚至冒出冷汗。方才完成。

他一腳踏上去，打算藉助此船橫渡，卻看見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顧白，齊昊的神色裡頭閃爍過一絲不悅之色，然後齊昊開口問道。

「莫非你要讓我邀請你，你才能上來？」

顧白的唇瓣抿緊。

然後他也跳上了這艘冰作之船。船上幾乎可以照出明晃晃的人影。而齊昊則是盯著顧白的影子，他突然問道。

「你這十萬年，為何要一直留在神鯨島？我還以為你不大喜歡那裡。」

顧白沉默了一會兒。

他的聲音同十萬年前相比，其實沒有多少區別。只是曾經少年，如今也變得滄桑，不論是他還是齊昊，其實都同十萬年前截然不同。

齊昊聽見顧白輕聲說道。

「一直留在神鯨島，是因為我也想不出，我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神道宮在十萬年前，就已經徹底覆滅掉了。

聽見顧白這麼說。

齊昊深吸一口氣，他說道。

「你怎麼會沒有地方可去？」

顧白搖頭，他比十萬年前成熟，也比十萬年前沉默，時間可改變太多，他說道。

「神鯨島比其他地方，更讓我舒服，所以才一直留下來。至少那裡接近我所想象的神界。」

「你呢。這十萬年過得好麽，在妖族……你還適應麽？聽聞妖族的那位萬妖女王很看重你。」

齊昊哼了一聲。

「我怎麼會不好。我不論在哪裡，都能夠過得好得不能再好。」

顧白又沉默下去。

氣氛一瞬間凝重尷尬，兩個人都不說話，隔了好一段時間，齊昊方才聽見顧白說道。

「我知道。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齊昊盯著自己的影子，顧白則認認真真地說道。

「我欠你的這句話，是必定要告訴你的。我知道。我當年接近你，別有用心，你曾經真心把我當做朋友，當做神界遇見的第一個好朋友，一個可以全心全意信賴的人，但是我卻辜負了你的信賴，是我不對。」

「對不起你。」

齊昊聽見顧白的道歉，他心裡頭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了。他曾經很在意，想要聽見顧白口中的這一句抱歉，可是眼下當真聽見，他卻沒有他想象之中那麼難以釋懷。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

「我在東荒很習慣，通寶鼠四處尋寶，在這裡樂不思蜀——我同萬妖女王，的確有那麼一點曖昧，不過我終歸還是人類，何況我始終覺得她心裡頭似乎有一道影子，我們說曖昧，更像是知己。」

「終歸不可能再進一步。但是我覺得這樣也夠了。」

「我們之間的對錯，沒有那麼重要。既然聽見你的道歉……」

「我原諒你。」

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能說出這幾個字。顧白怔怔地盯著他的眼，他驕傲無比，正打算再說些什麼，但是遠處卻猛然綻開了一道狂熱的亂流，半邊天穹像是瀑布噴泉，水流從天而降，隱約可見巨獸，氣勢雄壯，可吞日月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