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顯得浩浩蕩蕩的大廳，一瞬間便空了七八成。謝啟心站在最前頭，他的神色顯得極為平靜，內心深處卻洶湧澎湃，那種胸口之中，彷彿有濃烈的殺意要衝破胸膛的感覺依然經久不散，他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一下，好像這樣才能夠把那口鬱氣徹徹底底地吐出來。

而站在謝啟心對面的女子，盯著他的臉頰，輕聲問他。

「那邊的情況已經這麼糟糕了？」

「那個叫做南宮夙的仙人，是不是已經隕落……」

她這句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

若不是南宮夙主動出來代替，其實原本要前往那個深淵的人，應當就是眼前的謝啟心。她不敢想，若是謝啟心隕落，她會如何。

她應當，也活不下去。而謝啟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的眉心深處有著深深的溝壑，因為蹙眉的動作太多，所以那裂痕好似永久留在他眉心一般，這段時間，他的確十分煎熬痛苦，再也沒有當年瀟灑自在——這是身為仙界強者，為了整個仙界著想，所必須要承擔下來的責任，他也無法逃避什麼。

「我也不知道。」

「但是仙界的確岌岌可危。從神界下來了一隻太古異蟲，想要吞噬掉整個仙界，那隻太古異蟲的威力極為可怕，在神界之中，也罕有人能夠匹敵。」

「在仙界之前，那隻太古異蟲便已經吞噬掉若乾個小世界——眼下仙界隨時都有被這隻太古異蟲吞噬掉的可能性……」

「我們整個仙界怕是都找不出能夠剋製住它的強者。」

謝啟心這句話一出，剩餘的人臉色都是一變。

其他仙宮的人都已經離開。

剩下來的人，都同他算得上是關係親近，所以他才據實以告，否則他若是在剛才說出這個消息，對於那些仙人仙帝而言，更不亞於十級地震，會讓所有人都陷入至深的絕望之中不可自拔！

對面的女子身形猛然顫動，她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謝啟心的臉龐一時之間有些失神。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情感上不敢相信，可是理智告訴她，眼前的男子，據對不會把這種可怕的大事情拿來開玩笑，也就是說，他口中所說的事——是真真切切將要發生的。

謝啟心的眼瞳裡頭掠過一絲悲哀。

「所以仙界處境是當真岌岌可危，到了生死存亡的最為關鍵的一刻。」

「隨時都有可能徹底覆滅。」

下頭有人開口。

「神界……」

「就是我們仙界無法抵達的那個強大世界？」

「這隻太古異蟲如此放肆，難道沒有人管束，就任憑它如此這般吞噬世界麽？」

謝啟心搖頭。

「這事情也涉及到複雜的神界鬥爭。我們只需要知道，眼下當真是死中求生，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們也要攥住，不可能再如同之前那般，放任自流，所有的仙界人，都要一同出力。」

他腦海中，又響起了應不惹平靜而又帶了一絲絲淡漠的聲音。

「葉玄月多半也會下界。」

「她倒是對於你們這個仙界盡心儘力，雖然她不算仙界出身……但是她比仙界大部分人都有擔當得多。」

謝啟心想起那少女清冷臉龐，一時微愣。

而應不惹的聲音繼續說下去，那聲音裡頭夾雜的情緒，聽不出是感慨還是唏噓，亦或者是……淡淡的嘲諷？

「若是有朝一日讓她為了這個同她關係不大的世界而犧牲自己，那個少女怕是也會不假思索的答應。」

「她這樣傻的人，太少。」

「你們仙界，又能找出幾個來？」

謝啟心聽見他的話，心底苦澀。

他知道，如同玄月那樣的人的確是少，大部分人，不過是各人各掃門前雪——除非災禍當真到眼前，被劍刃抵住胸口，否則絕不會動一下。但是——也總有人，血依然是熱的。他深吸一口氣，把那口氣沉在心底，然後他開口說道。

「能犧牲的，不止她一個。」

「而且我們不會讓她犧牲。你說得對，她不是仙界出身——就算要犧牲，也該是我們沖在她前頭。而且我是她的師父，怎麼會有，師父反而讓徒弟犧牲的道理？」

「我雖然修為如今遠不如她，但是一日做過她的師父，我便永遠得擋在她前頭。」

應不惹聽見他的話，沉默半晌，突然不再說話。

他沉默——是因為他發現，仙界同他所想，好像又不太一樣。

他頓了頓，然後說道。

「反正等待那些仙帝抵達還需要時間，你帶我出去看看，看看仙界究竟是什麼模樣。」

「或許能夠撞運氣，遇到正好合適我借用一段時間的身體。」

如今這種關頭，閉關也沒有多少用處——謝啟心根本沒多想，乾脆利落地便答應下來，他對著一旁的仙人囑咐幾句，然後直接提起劍，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留下一群惶恐不安的仙人，為未來充滿了迷茫同畏懼！

……

仙界之大，極為廣袤。無雙劍派的仙宮所在的位置，還是當初謝長風選定下來，謝啟心開口說道。

「仙界這麼大，想要遇見正好合適你佔據的身體，極為困難。」

應不惹卻問了一個令謝啟心始料未及的問題。

他問道。

「仙界的普通人，是如何生活的？」

普通人……？什麼樣的修鍊者，才能夠算得上是普通人？謝啟心腦海之中閃過一連串的念頭，他隔了好一會，才說道。

「你既然認識玄月的話，我帶你去我當初和她修鍊的仙域附近去看看？」

應不惹自然沒有任何異議。如今仙界修鍊了不少傳送陣，想要抵達任何區域的時間都縮減了不少——而且謝啟心如今的修為，想要橫跨仙域，自然比之前便利。

……

仙界之中的普通人，其實並不知道仙界眼下面對的生死存亡的大劫，大部分的普通仙人，依然過得如同之前一樣。

這也是謝啟心的意思。

之前犧牲的，大多數都是各個仙宮的仙帝，以及一些專門用來挑選出來保護仙界的強者。

而消息從上層封鎖。

所以這些普通仙人，並沒有人心惶惶，過得個個戰戰兢兢，反而顯得極為熱鬧活躍，甚至有地方還在辦著慶典。謝啟心走在街道上，飄帶落下，四周的人也沒有誰注意到這個看似普通平凡的男人。

應不惹一直久久沒有出聲。

謝啟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