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不說話，身旁的這個將軍寧卻開口說道。

「其實她有過一次機會殺了我，可是她放了我。」

這聽上去，好像又是一段恩怨糾葛的往事，葉玄月如她自己所說是個好聆聽者，讓人不知不覺，不吐不快。

「她在蟲族的時候，如同你一樣，也戴面具。但是同你面具不同，她的面具……」

「乃是用蟲獸軀殼打造而出，有猙獰……也有鐵血乾戈的血腥氣。」

葉玄月凝望身旁的將軍，她想了想，開口問道。

「所以你其實……之前就見過她，你們是不是很小的時候，便認識？」

身旁的男子寧握緊手中的水杯。

「對。我和她是青梅竹馬。我比她先一步被從垃圾星球之上帶出，她在我之後。我們命運相仿，青梅竹馬。她比我更倔強，我活著，是因為我撿到了神族廢棄的武器，並且我運氣很好，無師自通地懂得了修理的技巧，修理好了那樣武器。」

「而她活著，卻是因為她用神族碎裂的飛船碎片，一點點打磨，用她的心血，打磨出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

「而在她被救出那顆垃圾星球之前。她的匕首之下，已經沾染過無數鮮血同死魂靈。那些想要觸碰她身體的人，那些貪婪的人，那些想要同她爭奪生存下去機會的人……」

「被她狠厲而決然的處置掉了。」

「她當年比我更強勢，比我更厲害。」

「但是我們唯有彼此，像是荒地裡頭兩頭孤獨的受傷野獸，只能依靠彼此舔舐傷口，而狼狽不堪卻又頑強無比的存活下去。」

葉玄月的眼中有動容。

這種感情……

她懂得。對面的寧眼中卻是一片死寂。他眼瞳漆黑，眼中毫無光芒，像是一顆已經全然死去的星球，葉玄月聽見寧沉聲而有力道地說。

「我的前半生，努力的一部分動力來源，是因為她。」

「可是她背叛了我們。」

他的眼瞼微微低垂，這個男人的睫羽短促卻濃密，正因為太過濃密，所以連上頭細微的顫動，都能夠被人看得一清二楚，然後他低低說道。

「她背叛了我。」

「她選擇了蟲族，選擇了一條更加血腥，與所有人族都為敵的道路。」

「而且是她，令曾經收養我們的那個種族，徹底覆滅。」

「也是她，三番四次地設下計謀陷害我，把我的性命玩弄於她的指尖，我三番四次地死裡逃生，一次又一次地往上不斷攀爬，卻再也沒有見過她。」

「我只知道。」

「她想要殺了我。」

「然後……幫助蟲族佔據整個神族文明。」

他說到這裡，一切話語卻突然在一瞬間戛然而止，然後他半抬起眼，那一個眼神，一瞬間彷彿湧過滄海桑田，但是那些濃烈無比的情緒，也不過閃現了一秒不到的時間，然後又恢復成了一片死氣沉沉的黑色。

「這是一個秘密。」

「她毀掉了曾經收養我們的種族，所以哪怕連神族，也探查不到我和她之間的關係。」

「神族並不知道，我和蟲族的關鍵人物有過幼年時候的交情。雖然我們如今早已經決裂——但是若是神族知道了這個消息，以神族的多疑，想來，我多半也要被當成姦細處置。」

葉玄月的手指把髮絲向著耳後輕輕撥動。

「既然是秘密，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對面的男人說道。

「你若是能夠接觸到神族，就不會來找我。」

「而且，我不管你的來歷到底是什麼，我希望你能做到你之前所說的話，能夠證明那些話並不是空虛大話。」

葉玄月看向窗外，遠處好似一片銀河玉帶，她說道。

「我幫你就是在幫我自己。」

「我想儘快回去——那裡還有許多人在等我。」

對面的寧看著她側臉，提出質疑。

「所以你不會在這裡停留？」

「你要如何回去。利用你身旁的那個Y型機器人？」

葉玄月搖了搖頭，她的語氣極為輕鬆。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你只需要記得，我只是一個過客，萍水相逢，你我各有各自的事業要做——合作一次，後會無期。」

她語氣輕巧，哪怕從她口中吐露而出後會無期這四個字，也顯得輕鬆，寧聽見她這樣說，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

葉玄月這樣一個來歷古怪，一切都令人看不透的少女。

的確給了他一種冥冥之中說不清楚也道不明白的壓力。

但是他直覺告訴他。

她不是蟲族的姦細。

只要她不是，那麼不管她的來歷如何，她都可以相信。寧不會去想那些太複雜的問題，他同神族長老會內部的那些老傢夥那些油滑無比的政客不同。

他內心深處無比清楚他要做什麼。

只要達成目的。

其他一些含糊不清的事情，都無需刻意去搞明白。

……

葉玄月留下機器人同寧單獨相處，她走到一旁的房間，然後按下按鈕，等待大門緩緩關閉，少女坐在一張鋼鐵鑄就的床鋪上，她盯著掌心的玉佩，神色之中卻又有幾分猶豫。

她的所有法寶在這裡好像都毫無動靜。

就連紫光劍，好像也失去了種種玄妙之處，變成了一把普通無比的寶劍。

但是——唯一好像還能夠起到作用的，就是她這塊玉佩。

要知道……

神族的那座戰爭堡壘的能量，大部分都是從這塊玉佩之中汲取的，遠遠超過她從神界收藏來的天材地寶，而且這樣磅礴的力量抽取，好似還沒有到這塊玉佩的極限。

葉玄月看著這塊玉佩，她在遲疑一件事。

她盯著這塊玉佩，久久沒有行動。隔了數秒，外頭響起來了敲門聲，她點頭說了一聲請進，然後這扇門自動被打開，葉玄月看見了門外站著的寧，這個男人踏入這間房間，他開口說道。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一動不動。」

「所以進來看看。」

他一點兒也不掩飾他在監控葉玄月的事實。

葉玄月看了他一眼。

「偷窺女人——這便是你作為將軍的氣魄？」

對面的男人卻搖頭。

他說法，讓葉玄月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並沒有偷窺你。因為我是光明正大的監控你。」

「抱歉，在證明你對神族無害之前，我都不可能放棄這種監控。」

「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剛才在做什麼了麽？我注意到你皺了一下眉頭，或許……有什麼難題正在困擾著你？」

「或許我有這個榮幸，為女士你分憂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