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虛庭看著對方，他開口說道。

「我擋在你面前，是因為仙界需要他。」

對面的少年卻重重地呸了一聲。

「仙界需要？」

「當初仙界飛升到神界的修鍊者幾乎都被他屠戮殆盡……仙界需要他？需要他做什麼，等著被他殺得乾乾淨淨麽？」

對面的少年的雙眸之中，彷彿赤色河流，幾條赤脈隱約浮現，他的手指向外一指，幾道風刃立刻浮現在葉虛庭面前，浮現在葉虛庭的手指前頭，只要他有所動作，這少年絕不留情。他整個人，像是下一刻就要奔湧而出的火山熔漿，他說道。

「你擋在我面前，你才是真正的對不起這個仙界。」

但是葉虛庭卻也並沒有辯解什麼。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能夠說出之前的一句話，已經是很難的事情了，他只是站在這個少年面前，這少年冷漠地看著他，他面前浮現出無盡漩渦來——這些漩渦逐漸擴大，他開口說道。

「我心中的怨氣必須發泄出來。」

「今日不論是誰在這裡，都阻攔不了我前進的道路。」

在他身後，漩渦之中，好似浮動著無數刀山火海，他的怨氣幾乎可以化作實體，貫穿這白日，對面的葉虛庭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頭，依然站在原地沒有讓出一條路。

看來，是非打不可。雖然並非他所願，但是必須出手。

……

仙界之中，處處崩壞。半空之中流星墜落，半跪在碎石地的青年，他的膝蓋完全重重地落在一塊碎裂的尖銳石頭上，膝蓋一瞬間被石頭刺穿，鮮血淋漓，但是這種痛苦，雖然讓他臉頰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依然只是咬緊嘴唇，然後抬起頭看著半空之中那灼熱日光。

汗水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流淌。這個青年的狀態極差，那濕漉漉的汗水讓他的髮絲通通黏在臉頰上，他眯著眼睛，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薑源池走到他身旁，他伸出手握住他的胳膊，聲音之中帶了幾分擔憂。

「還撐得住麽？」

這青年點了點頭。

「可以。」

如此漫長時間的暴曬——對於仙界而言，也是極其罕見的事情，對於許多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的仙人而言，更等同於一種酷刑。

構造飛升之橋的所有材料都已經準備就緒。

早在數年前，便已經只剩下最後一步，但是這最後一步卻拖延了比眾人想象之中還要更加長久的時間——這個青年的手掌撐住了泥土，薑源池嘆了一口氣，他開口問道。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魂魄在你體內，要到何時才能夠醒過來？」

「若是他再如同這般久久不醒過來……」

「縱然冒險，我們也只能強行一試了。縱然天道降下懲戒又如何，我不相信，我們撐不過去，我對仙界有信心。」

這個青年艱難地爬起來站起身，默不作聲。

他身體之中的那個魂魄——其實就是應不惹。他就是宋寒武，但是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著實一言難盡，還要從葉玄月同冷莫燃連同那座戰爭堡壘齊刷刷消失開始說起，葉玄月同冷莫燃離開之後，薑源池同南宮夙回到仙界，大家開始合力重建飛升之橋。

這期間。

出了兩件事情。

改變了未來的一切，讓一切走向不可預測的方向。

第一件事情……

是謝長風同樣回到了仙界。謝長風回到仙界的時候，並沒有太大動靜，相反，他只見了極少的幾個人，而宋寒武便是其中之一。

他不知道同隱匿在宋寒武身體之間的應不惹談論了什麼，這次談話，連宋寒武都不知道，因為謝長風同應不惹談的時候，屏蔽了他的意識。

然後等到他們談完之後，謝長風看著這個他當初在靈武大陸無雙劍派收下的徒弟，他看著宋寒武，然後他問了宋寒武一個問題。

「你願意去神界麽。」

宋寒武被他問得發愣！他伸出手，指向自己的鼻尖，那瞬間有些渾渾噩噩，對於宋寒武而言，謝長風的確是他的師父，是他領路人，他一直都將謝長風當做目標看待，可是去神界的話，在宋寒武看來，這應當是本事到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們說飛升之橋一旦修好，所有的仙界修鍊者都可以……」

他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便被謝長風乾脆利落的打斷。謝長風抬起頭，他的眼眸盯著眼前的宋寒武，然後他問他。

「那是旁人的說法，那是仙界其他人的想法。」

「可是我問的是你的意思。」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想去神界麽？」

「你點頭，我便立刻送你去。」

「你不用擔心你身體之中的那個魂魄。他……他自然有他的去處。」

宋寒武看著謝長風那張堅毅的面龐，那瞬間，他整個人腦子裡頭卻是一片亂糟糟，然後宋寒武艱難地咬了咬唇。

「你之前……為什麼不出現，卻在現在出現？」

「你是真的……同玄月鬧翻了是不是？」

「你們走了不同的路，你和她是敵人，你也根本沒有把仙界的存亡放在心上……」

謝長風臉上沒半點意外，他看著宋寒武的眼神就如同宋寒武跪在他面前學劍那樣，宋寒武在他面前，始終是徒兒後輩。光芒在他臉龐上投射一片陰影，宋寒武只看他的眼神，就感覺自己彷彿在那瞬間如墜冰窟，心裡頭的話卻一個字也湧不上來，他迷茫的看著謝長風，手指不自覺地顫抖了兩下，謝長風根本不屑拒絕或者辯解。

「如果我說是呢。」

宋寒武低下頭，他感覺自己的腳趾都在發麻！

「如果我今日不跟你走，你會不會殺了我。」

「我忤逆你，背叛你……你會不會當做從沒有收下我？」

「你還記得我當初是怎麼拜入無雙劍派的麽？」

謝長風連一剎那的停頓都沒有。

「我當然記得。是玄月親自送你去無雙劍派。」

「你的身世我記得很清楚。我知道你感念她的恩德。」

「你在無雙劍派學到了本事，飛升到了仙界，你是我看著長大，你是什麼心性，我比旁人更清楚。」

宋寒武鼓足了勇氣，他的聲音，似是從心底深處吶喊出來。

「你既然看著我長大，就更應該明白……我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才對。我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我不想放棄。」

謝長風看著宋寒武，他卻一點兒也沒有被拒絕的惱怒，相反，他說了一句讓宋寒武錯愕甚至極其不明白的話。

「意料之中。」

「我知道你會選哪邊，自己做出的選擇，便不要後悔。」

「仙界這裡是漩渦，而你原本可以跳出卻沒有的話，這便是你的命。」

他說完這句話，竟然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宋寒武看著謝長風的背影，不知道從何而起的寒意一點一滴湧上來，瀰漫在他整個人的身體之中，然後宋寒武聽見謝長風說。

「你做的選擇，其實沒有讓我失望。」

「想要依靠別人的話，永遠得不到救贖。」

「如果整個仙界當真陷入死局，我希望你想一想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