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金烏滑行過一道絕美的影子，葉玄月盯著這隻金烏在她的視線之中，在空中一點點的泯滅。

好似日光熄滅。

落日殘陽的餘暉一點點地黯淡下去，但是在葉玄月的心裡頭，卻仿若在一瞬間，無聲無息地燃燒起了一團烈烈的火焰！

那明亮的光芒彷彿照亮她全身，她睜著眼睛，眼前的沙海，遠處的神殿通通不重要了，她的唇角微微上揚，卻問身旁的青年。

「你來這裡的時候，覺得寂寞麽？」

冷莫燃輕聲說道。

「想來，應當是寂寞的。但是——我當初甚至不知道，那種感覺叫做寂寞。我不知道什麼是孤獨，因為我生來如此。」

葉玄月看向遠處的沙丘。即便不曾親眼所見，但是她卻仿若可以想象出，當初冷莫燃坐在沙海之中，四周盡皆茫茫砂礫，他坐在殘破神殿前頭，日光撒在他的冰涼臉頰上，這青年一動不動地枯坐，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那是……

他遇見她之前的日子。

如果……她能早一點遇見他，他或許便不必那麼孤獨了吧？

遠處高高的沙丘之上，金光早已經落幕了。這少女安靜地說道。

「我去坐一會兒。你當初，是待在什麼位置？」

她問話的語氣很溫和，冷莫燃瞧著她的側臉，心裡頭卻有一種極安定的感覺，他牽著她的手，走到了沙丘之上，這少女盤膝坐下，閉眸不語。而她身體四周，卻恍若在這瞬間升騰起了極其強烈的氣息。

冷莫燃向後走了幾步，那隻血鴉有些緊張。

「她……她想在這裡感悟法則？」

「這行得通麽？」

冷莫燃比它對玄月有信心得多。

「只要她願意，自然便有把握。」

血鴉的眼珠轉動了好幾圈，它看向冷莫燃的時候，神情卻有幾分猶豫不決，隔了好一會兒，這隻血鴉方才輕聲問道。

「你既然親眼見過金烏，金烏到底是為什麼消失不見的？難道當真是因為當初的那場大戰，被人從天穹之上射下來的不成？」

冷莫燃似笑非笑地看著這隻血鴉。

「這個問題，你確定要問我麽？」

血鴉瞧著這個青年的神情，總覺得心裡頭堵了一口氣悶悶的。而眼前的這個傢夥，卻給它一種，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什麼都不肯告訴它的感覺。它哼了一聲，轉過身，卻突然發覺，四周的光線有些黯淡了下來。

這隻血鴉的神情微微一變。它抬起頭，卻發現四周轉眼變作黑夜，而半空之中，卻有一輪皎潔明月緩緩地升騰而起。

這輪明月高潔清冷，卻在冰冷之外，又多一絲屬於月色的溫柔。

這隻血鴉怔怔地盯著這輪明月，它的聲音帶了幾分迷醉。

「真……真美。」

「原來日月是真的可以交替的……這是不是……是不是同玄月有關係？」

「她又領悟了什麼新的法則麽？」

「否則不會天生異相的。她的天賦……可當真是高明得很。」

「這樣的話，她一旦突破神王，也許會引發那樣東西也說不定……」

「可是這樣一來，玄月便要被旁人發現了，她會比現在危險得多……」

冷莫燃的聲音則是顯得冷靜許多。

「你的意思是說，擔憂玄月突破神王之時，引發那口鐘共鳴，從而讓神界的人，紛紛搜尋她的下落？」

「等到玄月真正突破到神王的時候，我自然有辦法，遮掩住她的神王氣息。」

「那口鐘雖然承載了天道法則，無法動手腳。但是總還是有些法子，能夠規避掉這一大麻煩的。」

血鴉的聲音又顯得嘟嘟囔囔。

「就算你再厲害，也很難有什麼辦法吧。那口鐘畢竟是神界十大神器……」

冷莫燃笑了笑，卻沒有多說什麼。

他同血鴉雖然好似在打啞謎，但是彼此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之所以不擔心，是因為炎黃境在玄月身上。此鏡同為十大神器，自然能夠抗衡那口鐘，只要這少女能夠激發此鏡，自然能夠遮掩掉她身上的氣息。

即便是如此，因為她身上有炎黃境保護，所以旁人想要算她的下落，只會引得氣機反噬。

所以他才能夠安然留在她身旁。

神界接下來要迎來極大的動蕩，他受天道限制，不能多加出手，否則此時他出手越多，日後引來的天道反噬極大。他

自己即便無所畏懼，但是他不能不為玄月考慮，若是反噬到這少女身上，他自然會後悔。

他同玄月，眼下幾乎等同於一體。

所以這青年才思慮再三，行事並未太過張揚的。

血鴉安靜地注視著那輪月亮，它頓了頓，突然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我覺得你……」

這隻血鴉的語氣有些吞吞吐吐，不過它也不是怕事的性子，還是把後頭的話說了出來。

「比我所想的，還要更可怕。」

冷莫燃輕笑。

「可怕？」

「我是愛她的人，我不會傷害她的朋友，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這隻血鴉縮了縮脖子。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它總覺得，這個少女的敵人……下場會很慘。它頓了頓，然後方才繼續說道。

「其實……我心裡頭有些想念……」

這隻血鴉猶豫片刻，方才繼續說道。

「有些想念血海的。那裡有前輩對我很好，是我的錯，辜負了血海對我的期望。我當初躲在賀蘭天府的時候，也想過，即便從賀蘭天府脫身，我也沒有臉面再回到血海了。」

冷莫燃聽著這隻血鴉難得正經袒露心聲，他抿了抿唇。

「你是因為毀了那樣重要的東西，所以不敢回去。」

「我說過，我知道這世上，還有第二株你毀掉的那樣東西。而且，我知道在何處，我親眼見過。你大可不必如此糾結。」

「至於給不給你——要看玄月的意思。」

「你若是好好地留在玄月身旁，我便能夠讓你風風光光地重返血海，如何？」

這隻血鴉咕嚕咕嚕地蹦躂了兩下。

「我本來……對她就從沒有什麼壞心。她比我遇到過的其他人類修行者，都要好得多。」

「算啦，不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了。」

「你這個人，當真是有些奇怪。你知道這麼多事情，身份又特別，想來在神界是極其厲害的。。你為何不光明正大地擺明身份，好讓旁人都不敢欺負她？」

冷莫燃笑了笑，他的眉宇之中光風霽月，這青年說道。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

「不過，若是有人欺負她，我必定要還回去。」

他雖然面上帶笑意，但是這隻血鴉聽見他這樣說，翅膀卻沒來由地顫抖了一下。

嗯，感覺……有些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