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打生打死，那少年臉頰的血痕分明，他一雙眼眸好似跨越刀山火海一般的凶戾，但是冷莫燃卻不以為意，他凝望對面的少年，手指握住了誅邪劍的劍鞘，整個人的身體卻停頓了一下。

他的眸光發生了變化。

在對面的妖神小狐狸眼中，這個氣勢桀驁而又強大的男子，他的神情突然之間嚴肅極多，而他身上升騰的氣息，比之前居然還要更勝一籌，難道他一直都在隱藏？

這男子……

想到他口中的玄月，不知道為何，他那顆原本應當萬毒不侵的心，卻猛然像是被浸入複雜情感。

其實他有些……

有些不想面對那個少女。說不出為什麼，大概是潛意識裡頭——始終覺得，那個人類少女，的確有所不同。而冷莫燃則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血海至尊，卻驀然之間問道。

「你通知了其他至尊？」

如此一來，局勢怕是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但是血海至尊卻搖頭，回答令冷莫燃有些始料未及。

「不曾。我之前一直閉關，而且我也從不曾讓其他至尊趕來……」

冷莫燃的唇角浮現出了一絲淡漠的冰涼。若是血海至尊不曾讓其他至尊趕來，那麼這突然出現的一縷氣息……他抬起頭看向天穹之上，卻聽見對面，葉玄月的那隻小狐狸傲然言道。

「是神獸。」

好似為了證明他的說法，遠處雷光之中——顯露出一雙漆黑的，彷彿能夠遮天蔽日的翅膀！

血海至尊的聲音也愈發蘊涼。

「居然是它……？它不是在神界沉睡多年，從上古時代就不曾離開棘莽山，你怎麼能夠呼喚它趕來血海？」

「它需要大量血肉獻祭作為貢品……」

血海至尊的聲音之中，居然透出了一絲淺淡忌憚，可見趕來的神獸非同小可，足以讓至尊級別都感到忌憚，自然是強橫無匹的強大神獸，至少也相當於各族老祖宗之類的級別，那少年的身影卻一躍而起，他的動作輕飄飄的，卻一瞬間閃現在半空之中，他開口說道。

「神力血肉，這裡不就有？」

「既然你們都在此，倒不如趁勢滅殺掉你們。」

他說滅殺兩個字的時候，面無表情，顯然這是他的真實想法，冷莫燃有些無奈，這隻桀驁的小狐狸如今對天地滿懷殺意，他卻因為玄月得保護它，他眸光微抬，注視著那漆黑翅膀在半空之中無聲劃動，他的手指放在唇邊，卻不動聲色，看似波瀾不驚，其實口中在念一段傳承自遠古時代的神秘法決。

那隻狐狸殺性太重，又極為偏激。

但是他卻放心不下玄月，不能再逗留太久，玄月那邊……他始終心中不安，所以眼下只能採用這個法子，速戰速決了。

他口中的神秘法決越念越快，半空之中，連風都似乎凝固住了一動不動，那隻狐狸面前多了一枚咕溜溜流轉的血色珠子，那血色珠子上頭的色澤妖異無比，好似當真有無窮無盡的血光隱匿在這枚血珠之上，而血海至尊則是冷聲說道。

「這是妖族煉製古血魂珠的手段……你當真是不怕遭遇天劫！」

對面的少年眼尾微微上挑，他的一雙凜冽鳳眼露出妖孽神色，然後他出聲說道。

「天劫？」

「天打雷劈又如何。」

他倒似是全然不在乎，他伸出手，這枚珠子飄向半空，那擁有漆黑羽翼的神獸，似是感知到了這枚血氣珠子散發出的氣息，然後猛然向著他湧來，終於露出猙獰的頭顱——那是一個兇橫無比的強大神獸，但是模樣卻同任何一個神獸族群相比都有所不同，半空似是裂開一道道血光。

然後這漆黑羽翼的神獸俯身衝擊，冷莫燃感覺到身旁一瞬間變成刀山血海，倒像是回到了上古戰場一般——他斂住心神，口中的法決還在念著，這段法決極長，所以他一動不動，倒似根本不曾被干擾。

血海至尊的手指搭在弓弦上，對著這陌生神獸，引弦——但是對面的少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他卻突然感覺到手指之上，爆裂開來一種劇痛。十指連心，他的手指的指蓋，居然被硬生生地削了下來，其痛可想而知。

半空之中流光四溢，一枚斷刃浮現出來，他的手指想要再抓弓弦，腦海之中卻猛然響起了荒古之獸的咆哮聲。

那少年的聲音很輕。

落在他耳中，卻宛若驚雷。

「我之所以要將這隻荒古之獸從棘莽山，用古血魂珠召喚出來，是因為這隻荒古之獸，能夠剋製住你的絕世之箭——你的確箭無虛發，箭下不知道多少強者亡魂，但是這隻荒古之獸，你射中它身體任何一處都相同，它沒有破綻。」

這種神獸雖然極少，但是也是存在的。因為這隻神獸本體巨大，而且據說本體之中有整整萬處處關鍵節點，所以除非對面的血海至尊同時射出萬箭，但是這隻小狐狸在，又怎會讓血海至尊射出萬箭？

血海至尊凝望半空，他卻突然說道。

「並非我不想放過它。而是它不想放過我們。」

冷莫燃口中法決並未停下。

他已經捲入進來，要強行令雙方都停止打鬥，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指尖放下，來自荒古的風瞬間傳遞遍四野，他的聲線，彷彿能夠勾動人的神魂搖曳，他開口說道。

「我說過，你的法則之力並非無人能破。」

「封！」

半空之中浮現出另一道上古文字來！

當初在小檀園之中，冷莫燃用生死二字，引得至尊都為之敗退，而眼下他口中吐露而出的，卻是一個封字。

冷莫燃在心頭嘆一口氣，那個封字激射而出——盤旋在半空之中，而這少年凝望半空之中的上古文字，似是隱隱意識到什麼，看向他，瞳眸猛然收縮——

「上古本源文字……？」

冷莫燃不想封印住眼前的狐狸，但是眼下為了避免這場打鬥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才不得不這樣做。

他開口說道。

「你今日註定殺不了血海至尊，你也對付不了我。」

對面的白衣少年一躍而起，化作長虹——落在那巨獸翅膀之上，那漆黑的翅膀逐漸消失在天際，他身形筆直，背後的血海至尊看著他的背影，卻嘆息一聲。

「他遲早還會捲土重來。」

冷莫燃微微點頭，神情之中，卻有幾分篤定。

他開口說道。

「它下一次會見到玄月。」

血海至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這妖神，距離徹底墜落越發接近，你當真還要放任——？若是到了那一步，哪怕是至尊也奈何不了它絲毫。我看它對天地蒼生不存絲毫善念，方才更是想要斬殺你我為祭奠，你若是再坐視不理……」

冷莫燃轉過身，他掌心多出一道血痕來，他開口說道。

「它並非沒有絲毫善念。只是我不是能夠激發這隻狐狸善念的人。我心中有數，你不必再勸說。」

「至少它不會再在血海大開殺戒了。」

血海至尊還是有些不明。

「你為何如此確定？」

冷莫燃平靜地說道。

「因為我告訴它，它若是再這樣下去，玄月會傷心。」

他心平氣和地說道。

「它對玄月的在意，不在我之下。它心中的殺念，會被這句話抑製住的。」

血海至尊看他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苦笑三聲，不再勸說。

而冷莫燃的手指，卻猛然按壓向他自己的心臟位置。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居然覺得有一絲淡淡的不祥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