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人
秦言笙回軍營了。
不過這次只一天他就又來了。來時他眸子裡都是憂愁,看著冥煬,半晌,捉起他的手。
「冥煬,明日我就要出征了。」
冥煬一怔,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們才言明了心思,就要久別了。
「冥煬,你隨我下山吧,我有好些東西要交待給你的。」
夜間的坊市依舊燈火通明,他們踏著暈黃的光,一步一步的,分明離熙攘的人群愈發近了,可心裡越寂寥了。
「冥煬,你最愛吃的小餛飩在那兒。」秦言笙指著一個攤子。
他領著冥煬將溫州的街市逛遍了,末了才在一家酒樓門口停下。
「你最喜歡吃的就是秦記的桂花釀圓子。」
秦言笙帶著他上了二樓,一間小廂房裡,桌上菜都備齊了,還有一壇未開封的酒。
「冥煬,此後三五年我就不能來看你了。」
秦言笙勉強笑笑,把一杯酒飲了下去。
「這還是當初你給我的,讓我勸李錦周 ,可我不捨得,就自己昧下了。」
他喝了一杯,就醉了。
後來的話,冥煬就不再敢想了。
「冥煬,我最怕你什麼都不想,坐在院子裡,這樣你就沒有煙火氣了,我好不容易才讓你和我近一些。冥煬你最是記不住東西的,所以我讓王家的裁縫鋪做了衣裳,每年給你送去,你不要只記著穿白色了。還有,以後想吃什麼了,需得自己下山來,那些你愛吃的鋪子,我都指給你看了。那把傘是我親手做的,傘骨上刻了我的名字,你遮雨時,就能想到我了。」
「冥煬,神仙哥哥……」
他胡亂的叫了許多遍。
冥煬的思緒卻彷彿滯住了,他也想像小公子一樣,喝的酩酊大醉,就不用煩惱了。
日子還得過,秦言笙走了,冥煬的那些活氣兒也就消失了。
他坐在庭院裡,一坐就日暮了。
穿著秦言笙送他的衣衫,卻不久就被涼風浸透了。
他也看那些花兒,院子裡都裝不下了,有新開的,他就鬆鬆土;也有枯了的,他就把種子收起來。
一切都像他以往一樣,可他想起小公子時,總覺得,他像大夢了一場。
許是他先前太過寡淡,卻又被小公子勾的有了些生氣,乍然那人不見了,大起大落之間,有些事情他就記不真切了。
若不是李錦周,他可能就這麼夢過去了。
這日他方起,木門就「吱呀」一聲,進來一個墨色衣衫的男子,冥煬想了許久,也沒記起他,可又覺得那人面善。
「公子何事?」他端著茶盞,詢問到。
李錦周奇怪的看他一眼,「言笙說你記不住事,原來是真的。」
冥煬心中一震,忽然就清醒了。
是他太過思念,都魔怔了。
他讓著李錦周坐下,煮了一壺茶,剛要倒一杯來嘗嘗,忽然想起小公子的話,笑了一聲,把茶盞放了。
秦言笙不讓他空著肚子喝茶,這些天他恍若在夢裡,也就忘了,可此時想起來,竟也覺得心裡熨帖。
即使人走了,可那一腔情誼,卻分毫不差,每一絲都留下了。
「你可是好了?」
「好什麼?無非是強求不得,我既傾慕她,定是想她好的。」李錦周低著頭,眼神掃過地上那朵花兒 ,語氣輕飄飄的。
「倒是你,言笙走時讓我多來看看,就怕你一個人,閒暇時也沒個趣兒了。」
冥煬搖搖頭,看了他一眼,「我素淡慣了,也只有他,生死關頭還惦念著我無趣了。」
「是啊,他將你放在心裡了,就什麼都忘不了你。那日他才行了冠禮,連太子都留不住他,就急匆匆跑了。我道什麼事,原來是你。」
「是啊。」
冥煬指尖撫著傘骨刻了秦言笙名字的地方,垂著眸,像是見著了小公子,連眉眼也溫潤了。
又是一年寒冬,數數日子,也過了千日,邊關又傳來捷報。
冥煬執了茶盞臥在二樓的小榻上,聽著樓下的說書人繪聲繪色地說邊關趣事,瞇了眼,輕輕摩挲手邊的傘骨,那傘上的痕跡愈發淺了。
忽然聽到耳側有人說。
「神仙哥哥,我回來了。」
……
聽說雲來山姻緣祠求姻緣最是靈驗,有人循著名聲去了,卻只見到古樸的木門裡,兩個人相互倚靠著。
院裡種滿了花兒,陽光悠悠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