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逢

楊經年是第二天晚飯前回來的。那時候楊家人都坐在飯桌前等他，除了在三亞療養的楊勛，飯桌上連楊連軒的情婦也在。

一桌子人坐在座位上，楊經年沒回來，誰也不敢動筷子。

他們從六點開飯一直等到八點，餐桌上的菜熱了又熱，門口才終於傳來滴滴的喇叭聲。

“回來了，小先生到門口了。機場到家這段路有點堵，剛進了院門。”

陳姨一路小跑著進來，衝楊老夫人彙報，

她說完就又匆匆地出去。楊老太太連忙站起來往外走，楊連軒也大手一揮道：“走，干等著干什麼，出去接小年去……”

一眾人連著情婦，呼啦啦的湧向門口。

別墅的門口，楊經年一只腳剛踏進門。

法國的天氣大約要比北京暖和。年輕的男人穿了一件淺咖色的風衣，腳著皮靴，帶著一條burberry圍巾。因為瘦的緣故，在寒風裡略微顯得有些單薄。

“媽，大哥。”他一邊摘手套，一邊將隨身的行李交給陳姨。

許是因為從異國回到了熟悉的家中，屋子裡溫暖而熟悉的氛圍，讓男人臉上下意識的露出一抹淺笑。那個笑意含蓄的近乎優雅。

楊予香踏出轉角的步子一瞬間頓住。

然而還沒等他後悔，楊經年就已經移動目光，敏銳地發現了他。

兩人四目相接，男人唇邊的笑意僵了僵。

“球……球球。”他輕聲張口喚道，然後略微抬起手，似乎想要打個招呼。

可還沒等楊經年猶豫完，楊予香卻已經回頭，一轉身又消失在了轉角處。

他沒看見在自己走後，年輕的男人望著他的背影，靜悄悄地嘆了口氣。他嘴角和眼角都垮了下來，眼睛裡慢慢凝聚出些許懊惱和悔過。

十分鐘後，餐廳裡。

一家人的總算坐齊。

佣人們如魚貫水似的把一盤盤菜重新加熱又擺上。楊老夫人和楊連軒爭前恐後的朝著楊經年噓寒問暖。

整個空寂的別墅，好像也因為他的歸來，而一瞬間熱鬧了起來。

“小先生這幾年在法國怎麼樣？今晚飯菜還吃的習慣嗎？”

“小年呀，你一走就沒音訊了，也不給媽打電話，媽想你想的天天都睡不好。老頭子本來也是想回來的……但是醫生說冬天太冷，不讓他動換。倔老頭子發了好大的脾氣。”

“小年，來給大哥說說在法國都學什麼了？你從小就忒有主意，想干啥都不聽別人勸的，四年前說走就走了，你想什麼心裡也不和大哥說。”

他們七嘴八舌的圍著楊經年，東問西問。楊經年一副應付不及的模樣，卻還是耐著脾氣，和煦的解釋著自己的近況。

楊予香坐在一旁冷冷看著，看見連小情婦都好幾次想插嘴，同楊經年套套近乎，心理不覺冷笑。

陳姨張羅完了晚飯，也搬了張椅子在桌邊坐下。見此情景，笑著感慨道：“可真是家裡的麟兒回來了。”

楊予香不可置否的低頭扒飯。

飯吃到一半，楊經年終於忙裡偷閑，從連綿不絕的追問裡脫身出來。

他抽空看向楊予香，立刻見縫插針，討好似的探身剝了只蝦放進楊予香碗裡。

楊予香猛的抬頭，盯著楊經年。楊經年沒由來的心虛：“球球，好久不見了啊。小叔挺想你的。怎麼樣，這幾年怎麼樣在美國還適應嗎？”

楊予香嚼著嘴裡的食物，低頭瞟了眼蝦，用筷子撥在一邊，冷著臉沒說話。

楊經年鍥而不舍道：“說起來球球你今年也上大二了吧，這兩年個子竄的很厲害，現在都快要比我都高了吧……”

楊經年話還沒說完，楊予香突然一把將筷子扔在桌上，站起身就要離席。

楊連軒正和偏頭和陳姨說話，瞥見動靜，猛地喝道：“坐下！干什麼呢？！”

“我吃完了，先上樓。”楊予香挺著後背，語氣毫無波瀾地說。

他說完抬腿繼續走，楊連軒火氣蹭地竄上來，隨手拿過一個盛著熱湯的碗，就准備潑過去，被楊經年眼疾手快的攔下來。“誒呀，大哥。你干什麼！球球想回去你就讓他回去嘛……”

他攔的時候，不小心被湯水濺了一點在手上，楊老夫人看見了，立馬心疼地訓斥楊連軒，“干什麼！你把年年都燙著了……”

說完還補充了一句：“他要走就走嘛，吃完了你還非讓人在桌上待著，礙什麼眼。”

楊經年抱怨似的叫了聲：“媽……”

楊連軒左支右絀，忙叫陳姨看看楊經年有沒有受傷，一邊還不忘對走到門後的楊予香大罵，“從小就沒規矩，你小叔和你說話到一半呢！骨子裡就沒教養！”

楊予香臉上有些猙獰，忍不住回嘴：“是，我就是有娘生沒娘教！”

他話音未落，楊經年提高聲音打斷了他：“球球！大哥，你又說什麼渾話，不就吃個飯先走嗎，你們兩個吵什麼！”

楊連軒脾氣暴躁，此時緊繃著下巴，牙齒咬得咯咯響。小情婦連忙依偎過來，好聲好氣的勸撫著。

一頓飯被楊予香鬧得雞飛狗跳。他心裡頗有種報復的快感，抬腳離開餐廳。

說是上樓休息，然而走到客廳時，卻臨時改了主意，直接坐電梯去了別墅的地庫。地庫裡陳司機正在給一輛大紅色的法拉利洗車，看見楊予香，打招呼道：“喲，小少爺。你要出去？”他一邊說，一邊拿著吸塵機，從車裡探出身子，“大晚上的上哪兒去啊，我送您？”

楊予香點了根煙，掃了一圈地庫裡的車，隨口說道：“我就出去散散心，家裡待不下去。”

陳司機呵呵笑了幾聲。

老司機在楊家干了將近三十年，楊予香小時候上學接送，都是由他負責，可以說他是看著楊予香長大的，況且之前也對楊予香的母親頗多照顧，是以在整個楊家，楊予香唯獨對他，態度不那麼冷淡。

“陳叔你怎麼這會還在忙，不都到該到吃晚飯的時間了。”

楊予香搖搖頭，趁著抽煙的功夫，隨口與他閑聊。

“吃，等會吧，忙不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先生愛干淨，他的十幾台車這幾天都得洗一遍，我怕他這兩天要出去，得抓緊時間收拾出來。陳姨一會給我送點飯過來，我隨便扒拉兩口得了。”陳司機應聲說。

“都要洗？”楊予香把煙捻了，若有所思，“這回他在國內留多久啊。”他心跳得有些快。

老陳放下吸塵器，投了投抹布，像是看穿了楊予香的心思一般，眯著魚尾紋的眼睛笑起來，“聽說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少爺你也別著急買回美國的機票了。唉，不過說起來……這小先生都回家了，大晚上的你還出去混？”

他愣著神，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緊接著像是被戳穿了心思一般，氣急敗壞的吼道：“操！我管他在不在！”

他摘下牆上的車鑰匙，一委身鑽進車裡，踩著油門，轟的一聲開出了地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