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破繭
那天晚上,楊予香克制著沒有多喝,反而是楊經年喝醉了。
男人總自詡酒量好,愛好風雅又講究品味,一向很少醉酒。這次卻不知怎麼回事,控制不住似的,一連喝了一瓶多,很快眼神就開始渙散。
楊經年覺得周圍恍恍惚惚,好像一切都隔了一層。但意識裡還隱約保留著意識,知道楊予香在一直照顧自己。
男孩替他倒了水喂他喝,又不厭其煩的聽著自己絮絮叨叨的說著胡話。
他究竟在說什麼呢?大概只是嘴裡反反復復的叫著:“球球,球球。”
楊經年做了一個夢。
夢裡自己用手滑著男孩的臉,開玩笑說:“我都快要不認識你了。”
他說:“你長大了,一眨眼就變的陌生。還是說因為我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的看過你,所以才會有這種感覺呢?”
夢裡楊予香說:“大概是因為後者吧。”
這個回答讓楊經年不由自主的變的失落。
“不過這麼多年了,楊經年你卻一點都沒變。”
“是嗎?”楊經年隨口應和著。
他搖搖頭心想,自己怎麼可能沒變呢?
時間總是悄無聲息地不期而至,好像一個疏忽,歲月就從指縫裡溜走了。
他變老了,可是似乎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變得小的。
楊經年注視著楊予香,像是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丈量他的成長。
從每一寸輪廓的延展,到每一根發絲的變化。
從眉毛到眼睛,從鼻子到嘴巴。
時間是一種很奇怪的距離。
以前楊予香十六,而他二十九的時候,楊經年覺得兩個人之間似乎隔著一個世紀距離。
可現在,過了六年。
楊予香二十三歲,而他三十六的時候,同樣是十三年的差距,可是那中間的距離,卻仿佛變得淺薄而迷脆。
像一張紙似的,一捅就破了。
甚至有時候,楊經年會覺得,這麼多年過去,仍舊像年輕時那般任性、而不成熟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他笑了笑,繼續用目光去觀察。
他觀察的太認真了,眼睛在楊予香的臉上,一寸一寸的與自己記憶中的舊時光做著對照。
可對照到後來,他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腦海裡的回憶竟然早已經模糊到,連球球曾經的模樣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困惑的皺著眉頭,愈發覺得苦惱。
他盯著眼前的人長長久久的看,眼睛裡漸漸失了焦點,以至於那個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都不知道。
陌生的青年湊近他,輕輕的咬住他的嘴唇。
當楊經年從朦朧裡反應過來,下意識想要抗拒的時候,他耳邊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
他說:“別怕,我只是想親親你。別推。”
於是楊經年竟真的沒有抗拒。
他想自己或許是醉的太厲害了。深醉到有一刻,夢裡的他竟然覺得,只是親吻而已,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們已經吻過許多次,只是一個吻罷了。
於是楊經年真的不再抵抗,他躺在床上,摟過楊予香的脖子,閉上眼睛,認認真真的品嘗這個吻。
時間在唇齒的溫柔濡沫裡一點點的流逝,窗外夜色靜悄悄的如水流淌。
一切只在夢裡發生。
第二天早上楊經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身上穿著絲綢浴袍,拖鞋擺在腳邊,床頭櫃上放了一杯水,恰好是溫熱入口的溫度。
楊經年喝了口水,端著杯子走到陽台上,一轉頭看到了抽煙的楊予香,竟罕見的覺出幾分尷尬來。
楊予香赤著上身,就穿了一條短褲,從他那一側的臥室進入陽台,一根煙剛點起來沒多久。“這麼早?這才五點多!我還說等你起來給你做點早飯呢?”楊予香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楊經年道。
他應當是一宿沒睡,又剛洗了個澡,頭發上還帶著些水珠。
楊經年的目光順著那顆水珠滾落,滴在他肩膀,滑到胸口,又一路順著腹肌最終落入褲子裡。他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隨即扭頭囑咐了一聲:“別著涼了。”
他說:“你去歇會吧,你……你做的能吃嘛?還是我這個專業的來吧。”說著就拉門離開。
他想著一個月以來,為了答應楊予香的條件,他們誰也沒找過別人,大約真的是禁欲太久。
人若是禁欲一兩年,時間久了,慢慢習慣,似乎自然而然也就變得寡淡下來。可偏偏楊經年以往從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身邊貼心知趣的人來來往往未曾斷過,如今驟然一空,便格外的有些不適。
楊經年終於為那個讓他耿耿於懷的夢境,尋找了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
似乎如果不這樣,他拼命想要壓制與驅散的那頭猛獸,便要衝破牢籠似的,讓他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