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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第111章
111. 逼宮

  初春時分,西邊的天際只餘一大半火紅的紅日,且還在慢慢往下沉沒,風一吹,帶來了入骨的寒意。

  先是在宮門口讓人通傳,得到宮人回復,說皇帝同意見她後,才拉起裙裾,緩緩步入宮門。一路走來,內侍宮人不斷地向她行禮,柳貴妃視而不見,繼續朝整座宮殿的最中心位置走去。被聘入皇家,先是東宮側妃,後是皇帝貴妃,幾近二十載,她來建章宮的次數是屈指可數,而今日這般慎重而來,却是因爲自已的生父要謀反逆上。

  來到殿外,立即有宮人行禮道:「見過貴妃娘娘,皇上正在裡邊兒,請!」

  兩儀殿,自大齊建國後,一直就被用做歷代帝王的議政之所,若無皇帝允許,等閒人一律不能擅闖。違令者,死!

  因此,她帶來的宮人自然是留在殿外,隻她一人得以進去。

  殿內燈火通明,碩大的夜明珠鑲嵌在塗著白粉的墻上,數根圓柱的柱身表面雕刻著華麗精美的圖案,富麗堂皇的正殿中,禦桌後的帝王却是穿著一身紫色常服,金冠高高束起長髮,再以簪子固定,長年累月,威嚴漸盛,已不常有人敢直視於他。

  行至正殿中間,柳貴妃深深拜下:「妾拜見皇上!」

  宇文熙淡淡地「唔」了一聲:「貴妃來此,所爲何事?」

  柳貴妃斂袖起身,態度從容,恭聲道:「日前妾無意間知曉了一事,因事關重大,不知如何處理是好,故來此奏請皇上,還請皇上先摒退左右。」

  宇文熙挑了挑眉,對江喜使了個眼色,後者識趣地一躬身,然後領著殿內所有的宮人退了出去。很快的,大殿中,只餘下宇文熙和柳貴妃兩人了。

  宇文熙端起茶盞,却是起身繞過禦桌,走了下去,看了一眼仍然艶麗過人的柳貴妃,淡然道:「說吧,何事?」低頭啜了一口茶水。

  柳貴妃幷不直視皇帝,而是微微垂首,目光凝住在光滑的地板上,她只覺得自已腦海中的思緒一片空白,可嘴巴却像有自我意識似的一張一合:「數日前,家母進宮,說家父與寧王密謀,欲在今日酉時末,趁宮中禁衛軍換班之際,舉兵起事,破宮門而入,意圖謀反。」

  說這話時,柳貴妃幷沒有抬頭,語氣亦是十分冷靜,待最後一個字吐出,華麗的殿宇中只剩下柳貴妃方才所言的一字一句在回蕩。

  好像只過了一會兒,又好像過了許久,柳貴妃才聽得耳邊響起帝王冷靜的聲音。

  「是嗎?」

  仿佛觸動了開關一般,柳貴妃猛地抬起頭,看著那張熟悉無比的面容上所透露出來冷靜得幾近殘酷的氣息,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一個想法浮了上來,她艱難地問道:「皇上,早就知道了?」

  如果,如果宇文熙早就察覺他們的异動,却仍耐得住性子不動聲色地跟寧王他們周旋,是不是說明,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自作聰明!

  柳貴妃苦笑地想著,手心一片濕滑,後宮內宅的女子算計,哪比得上君臣朝堂的雷霆之勢、殺伐果决,枉她還想著,想著……

  宇文熙突然出聲道:「貴妃來兩儀殿對朕說起此事,可是要爲鎮遠將軍求情?」

  ————————————時間倒流回半個月前————————

  「皇上,密報!」一名衛士將手中的信函呈遞上去。

  宇文熙一把抓了過來,動作粗魯地打開,一目十行地瀏覽過而過,看完後,臉色陰沉,却是抬頭吩咐道:「傳中書令李林、吳勝義,侍中周文眠,兵部尚書林准,禁衛軍統領陳皓安,侍御史王恒。」

  「遵旨。」

  又掉頭對另一侍衛道:「你,去定王府,讓定王進宮一趟。」

  「是。」

  接到命令,一干重臣外加定王,很快就到了兩儀殿。宇文熙也沒多說,直接將那密函遞過去,讓他們輪流閱讀。

  看完後,李林等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氣,眼中滿是驚訝,侍中周文眠更是直言道:「皇上,鎮遠將軍狼子野心,如今已是昭然若出,趁此事尚未外泄,還請聖上先發制人,先把鎮遠將軍打入大牢,以免京城動亂,後果難料。」

  定王倒是想得更爲深遠一點:「鎮遠將軍帶兵多年,至今在軍中也有幾個心腹,若不將他的羽翼一起拔出,留下一兩個釘子,日後也是大患。」

  林准撫須點頭道:「定王所言甚是,必得一擊而中,否則將是後患無窮。」

  中書令李林贊成地點了點頭,「定王和林侍中說得不錯。鎮遠將軍近日愈發驕橫,御史已參過好幾次了,件件都是折人性命的事件。」看向一直不說話而似是在思考事情的宇文熙,試探地問道,「皇上,可是有了主意?」

  宇文熙說道:「朕想趁此機會,將軍隊中那些不安份的人一網打盡。」然後有條不紊地說出了他的安排,「林准,明日起,你以兵部尚書的名義,說是要重新檢查校點軍籍,密切注意軍中動向,一發現不對就及進來報。李林,你給朕盯緊了曹參、於廷義這兩人的動靜,他們身後還跟著好些人,另,必要時,朕允你便宜行事,領左千衛隊……」

  曹參和於廷義皆是由鎮遠將軍拐彎抹角推薦上來的官員,任正五品中書捨人。

  隨後又是一連串命令,將朝中軍中及宮中的防備力量一一說出了他的安排,待衆臣紛紛領命而去時,殿中還留下了定王一人。

  宇文熙疲累地揉了揉額心,將另一封密函交給了定王,說:「這個逆子,朕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定王雙手接過,展信一看,這回真的變了臉色:「這,寧王他……」

  「哼,還以爲他學好了,結果想得更大了,直接就是衝著朕來。」宇文熙冷冷地說道,「就他那點小心思,也敢跟鎮遠將軍攪活上,怕是他死了都不知道怎麽回事。愚不可及。」

  定王深深皺眉:「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皇上,臣附議周侍中方才所言,還是先將鎮遠將軍擒下爲好,萬一您出了點什麽事……」

  「無妨。」宇文熙擺擺手,眸中冰冷若霜,說道,「朕就在兩儀殿等著,看看那群人是不是真的敢這麽無法無天!」

  ——————追憶完畢,咱們轉回現在進行時————————

  柳貴妃對宇文熙的問話充耳不聞,似乎還處在驚楞中,完全無法做出反應。

  宇文熙轉過身,將手中的茶盞往禦桌上一放,「喀嚓」一聲,輕脆的撞擊聲在安靜的空間響起,顯得十分突兀,却喚回了柳貴妃的神智。

  柳貴妃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朝宇文熙走過去,離他只有兩步遠時,才停下來,似乎想說什麽:「皇上……」

  這時,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喧囂衝天的吵聲,仔細一聽,或間夾著金戈相向之聲。

  對此,宇文熙只是微微挑眉,幷沒有說話。柳貴妃却是心中一凜,趁宇文熙注意力被外面的吵鬧引開時,拔下了頭上的金釵,握在手中,掩蓋在寬大的衣袖中。

  從聲音響起到衛士闖進來報信,不過短短半刻鐘,只聽得他說道:「皇上,有一群來歷不明的人,趁著禁衛軍換班輪值的空檔,不知如何打開了宮門,此刻已經闖了進來,看樣子似是要朝建章宮這兒過來。領頭之人……是寧王。」

  聽罷,宇文熙抓起禦桌上的那個茶盞,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怒不可遏地道:「逆子!朕還沒死呢!」暫緩了一下,又問,「可還有旁人參與此事?」

  「這……」那衛士遲疑地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側的柳貴妃,躊躇的神色在臉上一閃而過。

  「說!」聲音不高,却冰冷得刺骨。

  被這麽一喝,那衛士不再猶豫,低頭說道:「回皇上,還有鎮遠將軍,王源副將軍,刑遠參將。」

  柳貴妃臉色蒼白似雪,却隻靜立一旁,一言不發。

  宇文熙冷笑一聲:「亂臣賊子,死不足惜。」

  話音剛落,殿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道雄厚的聲音:「此言差矣,自古以來,不過成王敗寇,想謀大事者,何用於拘泥小節。」

  鎮遠將軍正站在宮門,身後跟著幾十名精兵,一身盔甲,看上去雄壯威武,英勇非凡,征戰沙場多年更使得他身上帶有一股濃鬱的剽悍精練之氣,深刻的五官上張揚著意氣風發的笑意,他走進來,說道:「皇上,您這建章宮已經被團團圍住了,想讓人去搬救兵?晚了。奉勸您,還是寫下詔書,傳位給凉王殿下吧。」

  從柳大將軍進來後,宇文熙唯一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此刻聽到這話,才眉頭一擰:「凉王?不是寧王嗎?」

  柳大將軍笑了,話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却是殘酷無比:「寧王闖宮之後,深怕幾位王爺日後會有异心,不得不狠下殺手以絕後患。可惜大功告成之際,却不慎中了埋伏,意外身亡,餘下皇嗣中,只有凉王一人爲正統血脉,由他繼位,自是名正言順。」

  柳貴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她本以爲父親只是想要逼宮,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是要殺光所有皇子。這樣一來,待幼主登基,柳大將軍就能以「輔政」的名義位極人臣,甚至更狠一點,過個一兩年,掌握了朝中大小事務後,再逼迫新皇禪位給他,一償皇袍加身的夙願。

  父親,您何致於此?

  柳貴妃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試圖逃避此間情景。

  宇文熙也想到了柳大將軍的打算,怒極反笑:「原來如此。朕都不知道,鎮遠將軍有如此志向,倒是朕的疏忽了。」

  柳大將軍臉一沉:「要不是皇上想著要削我的兵權,我用得著挺而走險嗎?我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大小戰役經歷十來仗,擊敗了入侵我大齊的蕃賊,立下赫赫戰功。皇上倒好,一見北蕃投降,就開始琢磨著『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我若不想辦法自保,說不定早就讓您一旨聖裁送去了斷頭臺,焉能在此地說話?」

  宇文熙也不反駁,隻緩緩說道:「天下兵馬,豈容他人染指?若是你知情曉趣,早早遞上帥印,何至於此。」

  「我呸!」柳大將軍不屑地看了宇文熙一眼,說道,「這大齊的江山,若沒有我鎮守邊境,哪來如今的安穩盛世?你不給我加官晋爵就罷,竟然還想著將我削成白身?我一生奔波勞碌,豈能讓自已落到這個境地?反正都是要做了,那不如幹一番大的事業,也好供後人敬仰!」

  說著,不耐煩地舉起手中的寶劍,直指帝王胸前,道:「皇上,您也別拖時間了,不會有人前來救駕的。您還是知趣點,寫下詔書,省得受皮肉之苦。君臣一場,我也不想做得太絕了。」

  宇文熙「哼」了一聲,冷聲道:「君臣一場?虧你還說得出口。」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一擺手,「詔書朕是不會寫的,鎮遠將軍,這話朕全須全尾地還給你。君臣一場,朕也不想做得太絕了。你現在放下兵器,迷途知返,朕還可以饒你親人不死。」

  柳大將軍開始發現有些不對勁,眼前的皇帝,表情太過安適了,不像是被逼宮後的强自鎮定,反而帶著猫捉老鼠般的篤定和趣味。此時,柳貴妃突然出聲勸道:「父親,皇上已經知道了您跟寧王意圖謀反一事,早早就做好了準備,您還是放弃吧。」

  什麽?柳大將軍又驚又怒地看向柳貴妃,以爲是女兒出賣了他,「你……」

  這時,整齊的脚步聲驟然響了起來,轉眼間,就包圍住了整個大殿,兵力足足比柳大將軍帶來的人多了兩倍,頓時擠滿了整個兩儀殿。

  跟在柳大將軍身後的副將和士兵,全部變了臉色,瓮中抓鱉,他們中計了。就是柳大將軍,驚慌之際,仍不忘舉起手中的寶劍,指向圍住他們的這些宮中衛士。

  宇文熙看也沒看他一眼,而是對那些士兵說道:「此事乃鎮遠將軍一人所爲,爾等放下兵器,朕許諾,爾等罪行,既往不咎。」眼神一沉,寒意逼人,「若一意孤行者,殺無赦!」

  帝王盛怒威嚴之下,有好幾個士兵不由得鬆開了手中的兵刃,」咣啷」數聲,帶動之下,一些人也跟著紛紛鬆手,聲響不絕於耳。

  頃刻之間,局勢顛倒,得勢者從柳大將軍轉向了永旭帝。

  柳大將軍看向宇文熙,冷笑道:「倒是小看你了。」他的身邊只有副將,以及十來名親衛,被擒,不過早晚的事,可他仍是不甘心。

  宇文熙輕笑一聲,帶著些許的漫不經心,更多的還是智珠在握的自信,「你……」

  堪堪吐出一字,只覺得頸後一寒,尖銳的刺痛出現在後方,隨著陳皓安的驚呼「貴妃娘娘,您要做什麽?」,伴隨女子特有的胭脂香氣,輕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皇上,還請放我父親離開。」柳貴妃手握金釵,用力地抵住帝王的頸側,力氣之大,一絲鮮血從被刺傷的脖子上流了下來,漫入紫色的衣領中。

  皇帝突然被柳貴妃鉗制住,轉瞬間,原本大好的局勢又多了幾分未知的曖味。一時大意,竟使柳貴妃有機可趁,陳皓安不由得暗自咬牙,吩咐下屬盯好柳大將軍一夥人後,雙眼就隻追隨著兩人的一舉一動,只待一有機會就上前救駕。

  宇文熙先是一驚,隨後就冷靜下來了:「貴妃,挾持皇帝,你可知是何罪名?」

  柳貴妃不爲所動,握著金釵的右手穩穩的,只是說道:「還請皇上讓我父親離開,放柳家一條生路吧。」

  宇文熙冷冷地說道:「這話你應該對鎮遠將軍說,朕可沒有讓他逼宮謀反。」

  「家父縱然有錯,可也爲大齊立下汗馬功勞,殺退北蕃外敵。皇上,您就不能看在柳家往日的忠烈上放他們一條生路嗎?」柳貴妃苦苦哀求道。

  柳大將軍却是不領情,「女兒,你不用求他。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老子就站在這裡,要殺就殺,老子不是那種輸不起的婆媽人。」

  陳皓安冷笑道:「將軍未免想得太簡單了,逼宮謀反,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以爲你一條命就能抵得過了?」

  柳大將軍神情一變,陰狠地看向宇文熙:「狗皇帝,這事是我一人所爲,與我家人何干?我女兒進宮伺候你這麽多年,你要是真有點良心,就別牽罪到我家人身上。」

  宇文熙神色不動,似乎正被人要挾性命的人幷不是他,負手而立,說道:「謀反大罪,按律,當夷三族。」

  「你……」柳大將軍頓時勃然大怒,衝柳貴妃喊道,「橫竪都是死,在死之前咱們也要拉這個昏君陪葬,女兒,不用管爹,殺了這個昏君,我們也算够本了。」

  「沒錯,將軍說的是。」王源大聲地附和道,「兄弟們,有一個皇帝陪我們上路,我們輸得也不算冤了。」

  殿中頓時響起了幾聲附的聲音。

  柳貴妃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爹,女兒求求您,您不要再說了好嗎?女兒求求您……」泪眼朦朧之際,手中的力道不由得鬆了一些。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衛士突然衝向柳貴妃,疾速之間,右手一起一落,砍在了柳貴妃握著金釵的那隻手腕上,柳貴妃吃痛一聲,右手一鬆,金釵就這麽掉了下來。

  宇文熙反應也不慢,身子往後一退,避開了那衛士的身體,伸出手扭住了柳貴妃的另一隻手臂,將人一扣,隨後往旁邊一扔,「看住貴妃。」

  立即有兩名衛士上前接手,扭住了柳貴妃的雙臂。

  「皇上,您就放我父親一條生路吧,皇上……」柳貴妃拼命想要掙脫開制住她的力道,可是却徒勞無功,只能衝著宇文熙哭喊求情。

  宇文熙仿佛沒有聽見,只看向柳大將軍一行人,下令道:「捉住反賊,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遵命。」

  柳大將軍冷笑一聲:「爾等小輩,也配傷我性命?」說完,舉起手中寶劍,架在脖子,反手一劃,血流如注,身體往後一仰,很快就沒了氣息。

  「不——父親!」看到這一幕,柳貴妃只覺得雙眼一黑,心神欲裂。

  王源等人見大勢以去,也郊仿柳大將軍,紛紛舉劍橫向脖頸,自盡而亡。

  陳皓安見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而禁衛軍副統領此時也來報:「皇上,卑職在前方擒獲了寧王,還有鎮遠將軍的餘黨,請皇上示下,該如何處置?」

  宇文熙聽到寧王二字,眼中閃過傷痛,隨即又恢復了平靜,說道:「將一干人等押進天牢,著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共同審理此案。」

  「遵旨。」

  又命陳皓安處理現場,宇文熙才看向剛剛衝出來打破僵局的衛士,問道:「你叫什麽?」

  那衛士看上去竟是未及弱冠,眉目清俊,英氣勃發,聽得皇帝垂問,便單膝跪下道:「回皇上,卑職姓趙,名文淵。」

  「趙文淵……」宇文熙思索了一下,才想了起來,「朕想起來了,你是兵部侍郎趙藹的兒子,趙藹曾經提起過你,對了,是說你在禁衛軍中任職。」打量了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幾下,「不錯,虎父無犬子,年少有爲啊。哦,起來起來。」

  「謝皇上誇獎,卑職愧不敢當。」趙文淵站起身說道。

  宇文熙誇了幾句,便讓趙文淵繼續去跟陳皓安處理後續工作,而他則是走向後殿。

  那裡,柳貴妃早在柳大將軍自盡之時就被人扭送了過來,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出神。

  江喜正在旁邊看著,見宇文熙過來了,忙行禮:「皇上……」

  「出去。」

  「是。」江喜應了一聲,默默出去了。

  柳貴妃神色憔悴,聽見聲響,勉强抬起頭,聲音死氣沉沉:「皇上可是想好了如何處置妾身?」

  宇文熙看著已不復年輕的柳貴妃,眼中的冰冷化爲漸漸軟化,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爲何要如此?」就是柳家謀反了,可若是柳貴妃願意早早來告訴他,或者避而不理,將近二十載的情份,他也不會太過趕盡殺絕。

  柳貴妃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宇文熙面前,「請皇上賜妾一死。」

  宇文熙略略皺眉,重複問道:「你爲何要如此?」

  柳貴妃低著頭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抬起頭,泪水滑過臉頰,却是嘴角帶笑,笑容中盡是自嘲:「自古……忠孝兩難全!」

  宇文熙右手輕輕摩梭著腰帶上的玉扣,看著不復以往高傲的柳貴妃,沉思半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後殿,幷沒有留下一言半語。

  奇怪的是,宇文熙離開後殿後,既不見內侍進來,也不見宮人進來,而柳貴妃則是改跪爲坐,柔軟的地衣,坐在上面,仍是無法抵擋得住地面傳來的那陣寒意,讓她簌簌發抖。

  或許,讓她覺得冷的不是天氣,而是人心……

  半晌,柳貴妃吃吃一笑,眼中一片死寂,她抬起右手,緩緩拔出髮髻上的另一支金釵,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寒冷的光綫,用尖銳的那一端抵住喉間,往下一刺……

  正殿中,宇文熙正在接見數位大臣處理後續,待忙完後,江喜才上前小聲說道:「皇上,貴妃娘娘,在後殿那兒,自盡了。」

  宇文熙單手撑住額頭,語氣中說不出的疲倦:「讓尚宮局的人過來,好好安葬。」一頓,「你去一趟長樂宮,看看淑妃可還好,順便讓她負責貴妃的下葬喪儀。」

  江喜躊躇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問出來:柳氏下葬,是以貴妃喪儀,還是皇后喪儀?算了,這不是他該管的,一跺脚,轉身去長樂宮報事了。

  如今貴妃一去,上無皇后,四妃又僅餘一妃,若無意外,後宮形勢可說是明朗化了。

  ————————==

  建章宮那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後宮不可能一無所知。待聽到柳貴妃大品梳妝去了建章宮求見皇帝,沈茉雲就覺得眼皮突突地跳了起來,加上前幾天宇文熙對她說「這幾日宮闈可能有些亂,晚上各宮門禁看緊一些,別讓那些人四處亂走」,自得了這句話,她就下了嚴令,一到時間,各宮宮門準時下匙,有不遵旨,抓一次就扔一次掖庭禁閉三個月。

  幸好皇帝今日還是沒翻牌子,於是聽說貴妃去了建章宮後,沈茉雲便讓秦允等人去了各宮傳話,立即關閉宮門,還喚了寶兒回來長樂宮,跟宇文瑞他們一起待在主殿。至於壽平公主,自是讓人護送回了秦婕妤那兒。

  不一會兒,果斷出事了,偏偏又無法打探前方消息。

  整個晚上,沈茉雲都心神不寧的,前方的撕殺聲更是聽得她毛骨竦然。就連宇文琦都在安慰她:「阿娘,您別太緊張了,父皇既然能事先提醒您要小心宮禁,可見他心中早就有數,肯定埋了個坑給那些人。您放鬆些啦!」

  寶兒有些擔憂,但也道:「阿娘,您寬心些,父皇肯定不會有事的。」

  沈茉雲朝建章宮那裡看了好幾眼,實在是想不出別的方法,只能點頭道:「希望一切順順利利的。」

  宇文瑞給她捧來一杯安神茶,塞進她手中,道:「阿娘,您先喝點安神茶,定定神。不會有事的。」

  沈茉雲接過安神茶,嘴角一抽,怎麽回事?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她去安慰兒女的嗎?怎麽到她這兒,却是反過來了?看著兒女們安穩的神態,心中暗嘆一聲,或許就是皇族和普通人的區別吧,不管再過多少年,對於這種無故奪人性命的事,內心還是無法坦然視之。一場逼宮,隻爲上位者的野心,又要犧牲多少人的生命去完成?

  搖頭一嘆,捧起安神茶喝了一口,忐忑的心情似乎安穩了一下。

  好不容易挨到大半夜,秦允引著江喜進來,一進門就說:「淑妃娘娘,叛軍已除,皇上命奴婢來這兒看看您,可是一切安好?」一抬眼,看到寶兒他們,忙又低頭道,「河洛公主和兩位王爺都在這兒啊,奴婢見禮了。」

  沈茉雲稍稍鬆了一口氣,說道:「我這兒尚好,幷無動亂。皇上可還有別的事兒吩咐?」

  江喜將柳貴妃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隨後又道:「皇上說了,讓您負責柳貴妃的喪儀。」

  沈茉雲聽得一待,「死了?自盡?這……」

  寶兒他們也是一驚,剪容她們就更別提了,全是一臉的驚詫。

  「是真的,娘娘。」江喜輕聲說道。

  沈茉雲回過神,輕聲一嘆,道:「請轉告皇上,我知道了。」

  「是。那,奴婢告退了。」

  待江喜走後,沈茉雲不由得坐回榻上,喃喃自語道:「好端端的,這也太突然了。明明以前賢慎妃剛去那會兒,她還說爲什麽賢慎妃會想不開呢。到了她這兒,却輪到她想不開了……」

  「阿娘!」宇文瑞扯了扯沈茉雲的衣袖,有點擔心地看著她。

  沈茉雲低頭看了看大兒子,摸了摸他的頭頂,「我沒事,不過乍然聽到貴妃死訊,一時……有些感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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