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驚嚇（捉蟲）

　　解决完膀胱的問題，從醫院裡出來，費憶南的車已經停在外面了，應該是等了有一會兒了，見到她被秦雲推著來，立即從車門邊上前，接過輪椅，「幹什麽去了？」

　　「上厠所。」明熙一身輕鬆地回答說。

　　費憶南把人推到後座門邊，彎腰要抱她。

　　明熙立即哎哎哎不要叫起來，「我自己上去。」

　　費憶南眉頭一下擰起，「太高了。」

　　「沒聽曾伯伯說麽，我得讓腦從心，讓身從腦，最後實現大腦，身體，心的一體化，讓二者通通都爲心服務，這需要鍛煉，需要運動。」她振振有詞。

　　「他也說了，五年的新陳代謝功能停滯，在初恢復階段，積累跟不上突然啓動的消耗，你會很危險。」他步步不讓，兩條鐵壁正面按住她輪椅扶手兩側，明熙就無法行動。

　　她是真的很煩惱啊，仰頭，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他，「你就不能，不像我媽一樣管我嗎？」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等你完全恢復，我能抱你的機會就很少了。」

　　這什麽意思？

　　趁現在行動不便，多給他個機會奉獻？

　　哎呀，嘴巴太甜了。

　　明熙在陽光裡開懷地笑了。他順勢一鼓作氣把她抱了上去。

　　秦雲忽然覺得看不下去，她笑著把頭偏一旁，盯著那顆茂盛的紅葉石楠樹，等費憶南把人在車上安排好了，才從另一邊車門上去。

　　中午三個人在最近的一家大型商場用得午餐。

　　工作日，商場裡人不多。

　　他們用餐的那家人也特別特別少，明熙神秘兮兮地問他，「你是不是包場了呀？」

　　費憶南抬眸看她一眼，「我怕人吵著你。」

　　「咳噗。」明熙差點被一塊鬆茸嗆著，旁邊秦雲立即輕拍她背，幷拿餐巾擦她嘴角，明熙感覺自己是個巨型嬰兒，她瞪著自己純潔無雙的眼睛，看著對面氣質矜貴的男人揚唇輕笑地樣子，鬱結道，「你還真是大總裁的設定呀。」

　　一覺醒來，忽然發現自己有好幾個億，可能還更多，光是住的那房子，明熙都不想說自己心中的震驚感，顯得見識低，大驚小怪。

　　但是，她十八歲時，也算小富之家，母親是a大教授，桃李滿天下，往來家中的不乏鐘鳴鼎食之客，可那都是過眼雲烟，無需讓她放在心上；父親那幫朋友，與父親脾氣相投，多是豪爽之輩，小時候她去的最多的是獵場，大了跟去聚會，叔伯們都瞎操心她婚事，有家底子顯赫的人家，她聽著也沒什麽感覺。

　　忽然現實中，一下蹦到一個豪門闊太太的身份，也就是明熙接受能力强，否則，早瘋了，樂瘋的。

　　她還算淡定。

　　噴了一顆鬆茸而已。

　　「吃好了嗎。」不理她的大驚小怪，費憶南笑著問她，他笑時，眼睛會微微眯起，似盛著兩湖深情清水，滿滿印著她。

　　「好了。但是我要去購物。」明熙對他到處放電的姿態，很有免疫力，只當他是棵公大白菜而已，她擦了擦嘴巴說，「你要忙，你就走吧。我們女人買東西，你待著也沒用。」

　　她倒爽快。

　　一脚把他踢開。

　　「我請假了。」費憶南笑看著她說。

　　明熙也不反對，要是買多了還有個苦力不是？

　　然而，她低估了費憶南身子的矜貴度。

　　他真鋼鐵直男。嘴上說陪她逛街，實際上陪她選的工作全是秦雲在做，他坐在店裡牛皮沙發上，姿態休閒，放鬆，宛如度假，當然電話也很多，店員一個個眼力勁十足，給他續了兩杯咖啡，這男人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關心關心她挑選的東西。

　　明熙嘆一口氣，對秦雲說，「我們悄悄把他丟掉算了。」

　　眼不見爲淨。

　　她嫌弃的樣子，讓秦雲想捧腹，今天這個班上的她大開眼界。

　　本來被主管調來老總家裡幹活，是個升職加薪的好機會，但聽說他太太大病初愈，是個不好伺候的，而以前本人也沒在集團露過面，更有傳聞費太根本沒在公開場合出現過，只是莫名其妙五年前的那個冬天，才曉得她的存在，當時費憶南突然連續一個月未來過公司，再出現時形銷骨立，也就是那一天的高層會議結束後，整個集團遍布一條消息：費總新婚，費太病危，上下勿擾。

　　做爲基層普通員工，秦雲不知道總公司那邊掀得是怎樣的大浪，但她所在的酒店，傳聞沸沸揚揚，有說總經理去探病，直接被打回，也有說，別說外部人，費家內部人，老費總都沒法兒見到兒媳婦。

　　費憶南把她藏起來了。

　　簡直衆說紛紜。

　　......

　　「好漂亮啊。」此時，琳琅滿目的文胸架前，那個五年前大名鼎鼎的費太，正一臉陶醉的盯著一排排奢華的內衣，嘴角差點流口水下來。

　　秦雲所有的擔心，都在她孩子氣一樣的乾淨眼神裡，化爲烏有。

　　費太不但好相處，且還是個萬分普通的姑娘，她不會妖法，只是個普通人。

　　「這也太漂亮了吧。」明熙嘆息著，但漂亮歸漂亮，她可沒有買的打算，都鑲鑽了，可想而知的昂貴，她再次尋了尋，忽地眼睛一亮，指著一件銀灰色的款式大方，看上去就相當舒適的款，問，「這個怎麽賣？」

　　像菜市場買菜首先問價格一樣，落落大方。

　　畫著精緻妝容的導購小姐馬上笑起來，介紹道：「這款是桑蠶絲面料，無鋼圈設計，穿著自由舒適，减少對胸部壓力，而包邊細肩帶設計，也是將舒適不壓感展現到極致，總之，費太眼光很好呢，這款主打的就是舒適。」

　　「多少錢？」明熙聽累了，手掌托著下巴，胳膊肘支在輪椅扶手上，眨了眨眼問她。

　　「一千八。」後知後覺看出她隻關心價格，其他話都是廢話，導購忙利索地報出了價格。

　　「天呐，」明熙一聽就笑了，扭過頭跟矮身在旁邊傾聽的秦雲說，「這是兜兩個金奶吧。」

　　大概沒有人把「吝嗇」表現的這般大方可愛，包括導購在內的，店裡的三個女人都大笑起來。

　　「要不，我拿給您試試。」笑過後，導購朝明熙眨眨眼。

　　「不用。直接拿兩個吧，B80。」她又加了一句，「別看了，不是我穿。」

　　「哦哦哦。」導購忙把自己目測的眼睛收回來，樂呵呵去拿號了。

　　大概是人生起伏的過於戲劇化，明熙自蘇醒以來，好像沒什麽人事能驚她眼，一千八的胸罩，很貴，但又能貴過她一條命嗎？不能。

　　她先生是很有錢，可能城中某位超級富豪也說不定，具體的，她原本想查一下，可僅僅不過兩秒後，她那念頭便散去。

　　他是費憶南，僅僅這三個字，足够了。

　　雖然總覺得少了些什麽，但目前即使知道自己所失去的，她也無能爲力，且聽天由命。

　　......

　　「明熙？」夜色降臨，男人的聲音也仿佛裹著夜的凉，在她耳畔不時響起。

　　明熙眉頭不自覺地微皺。

　　外面不斷叫她名字的男聲，由一開始的平靜，到慢慢地揚聲，裹挾著焦急，最後近乎瘋狂。

　　「明熙，明熙！」再三叫不醒她，費憶南幾乎魂不附體，他雙手捧著她沉靜的臉，用力揚了揚，「這你家院門口，快醒醒，到了！」

　　「啊啊，我脖子......」快扯斷了！

　　她突然大叫起來。

　　費憶南驚地後退了一步，雙手還捧著她臉頰，被她一臉怒容的抓了個正著，「你幹什麽！」

　　她怒氣衝衝，無法理解，「幹什麽，幹什麽你！」連責問三聲。

　　一時氣氛死寂。

　　費憶南臉上震驚表情還未緩過來，叫人無所遁形的月色，將他如傷獸般的渙散眼神，照了個透徹。

　　明熙微微一怔，唇瓣動了動，好半晌才發出聲音，「......對不起，不是故意凶你。是起床氣。」

　　是的，起床氣，她睡著了。

　　在費憶南眼裡，以爲她死了。

　　他從不指望她理解自己，也不希望她理解他曾經那段暗無天日的擔心受怕日子。

　　「你睡得太沉了。」穩住心神後，費憶南表情與聲音便是白日裡所向披靡的樣子，毫無破綻。

　　「下午逛累了嘛。」明熙努力逗他笑，又是搖著他手，又是飛媚眼兒的，但收效甚微。

　　費憶南一聲不吭去後備箱拿下了她一下午買的一大堆，給母親的，給父親的，滿滿當當占滿了他全部的兩隻手。

　　明熙只好自己從車上跳下來，不但拋弃了輪椅，還張頭四望關心了下秦雲的去向，明明從商場出來時，秦雲上車了的，這會兒人呢？

　　「我讓她先回去了。」他仿佛她肚子裡的蛔蟲，但聲音夾雜著冷和硬。

　　他剛才好像嚇到了。

　　明熙輕嘆了一口氣，兩手握著背在身後，脚尖在地下滑著，黑長翹兩排濃密睫毛下的一雙明眸，慢慢抬起來看著他挺拔修長的背影，她對他，是真的很陌生，陌生到這是哪個校草級別的學長跑過來接女朋友的？看到他步伐停滯，拿著她買的東西，停在她的家門口，又確確實實告訴她，明熙你不是在做夢，這是你先生，你男人。

　　他等的是你。

　　她心裡的感覺，就無法描述的複雜著。

　　不過她這個時候，想做的不是去弄清那股複雜到底是什麽，而是輕盈走過去，悄悄從各種紙袋繩間，握住他的手。

　　費憶南冷淡地側眸看了她一眼。

　　明熙臉上帶著討好地笑嘻嘻，「這樣才叫回娘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