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記著酒店裡有人在等自己, 江雲間心裡有些急，但越急就越容易出錯，其中一個鏡頭折騰了三五遍都沒過。

“怎麼了你？”看出他情況不對，吳導納悶, “讓你休息一會, 反而把狀態弄丟了？”

“抱歉。”江雲間道，“再來一次, 這次可以了。”

其實江雲間耍小聰明了, 為了讓程鵬留下，原本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拍攝，他對程鵬說的是一個小時。結果這麼一磨蹭, 生生拖到了兩個小時。

化妝間裡，他心急地說：“姐，能卸快一些嗎？”

化妝師一愣, 點頭：“好, 馬上，只剩嘴巴了。”

“你急什麼呢？”博鎮莫名其妙道, “餓了？”

“不餓。”江雲間想起什麼，“博哥，你幫我拿兩份盒飯來吧, 我帶回酒店吃。”

博鎮還以為他良心發現, 知道恢復身材了，趕緊拿了兩份大盒飯來：“來來來，多吃點。我拿上我的, 一會兒去你房間一塊吃。”

江雲間道：“不方便，哥。”

博鎮皺眉：“什麼不方便？”

化妝師離開後，江雲間起身，火速套上外套：“我房間裡有客人，今兒不能招待你了。”

“客人，什麼客人……”博鎮頓了頓，“等會兒？！哎，不是吧，難不成——”

“是那樣。”江雲間嘴角無法抑制地翹起，他抱起那兩份盒飯，在博鎮發火前跑出化妝室，只留下一句，“博哥，今晚麻煩你趕一趕媒體，辛苦了，今年剩下的通告都給你多分一成。”

吳導路過時，剛好跟江雲間撞了個正著，江雲間倉促跟他道個歉，就小跑著走了。

進劇組這麼久了，吳導還是第一次見江雲間這副模樣，回頭詫異道：“怎麼了這是？”

博鎮面無表情，心如死灰：“中獎了，去兌彩/票呢。”

他現在就只能慶幸江雲間門口的攝像頭被拆了，和祈禱那些專門拍明星八卦的狗仔不認識程鵬。

江雲間是一路競走加小跑回去的，到了房門，他才發現自己身上沒有房卡。

按了兩下門鈴，無人應答。

江雲間沒再繼續按，他拿出手機，點開了程鵬的對話框。

是睡著了？或者回去了？

約定時間都過了這麼久，程鵬如果有事走了也不是不可能……發個消息試試吧。

他剛打出一個字，就聽面前咯■一聲，門突然開了，熱氣從裡頭鑽出來。

“怎麼不按了？”程鵬穿著白色浴袍，腰間沒系緊，往下便能看到黑邊白底的內褲，身上的水痕還沒乾透。

江雲間聞著自己的沐浴露味兒，腦子突然有些卡殼：“……我以為你走了。”

“說了等你，不會走。”程鵬斂眼，“房卡呢？”

“沒了，一張給您了，一張……”江雲間看了眼房間內的墻上，“一直插著電。”

程鵬這才想起自己進來之後沒用房卡插過電。

程鵬讓身：“進來。”

影視城周圍人少，酒店自然也不多，他們劇組訂的是最好的一家，但環境仍舊比不上市裡那些。

江雲間正想著要不要讓人來換一張床單，程鵬先開口問了：“手上拿的什麼？”

“啊，盒飯。”江雲間有些不好意思，“這家酒店的飯菜不好吃，附近的飯店很多都不太正規，劇組的盒飯反而乾淨一些。”他打開盒子，問，“這些菜您喜歡嗎？不行的話，我讓助理去隔壁鎮買些來。”

“什麼都吃，沒那麼嬌氣。”程鵬看了兩眼飯盒，“連個袋子都沒有，一路抱著過來的？”

擔心博鎮把他攔下，他哪敢抽時間拿袋子：“嗯，可能有點涼了。”

“沒事。”程鵬拿過其中一份盒飯，“坐著一塊吃。”

江雲間仍是站著，他脫下外套：“您先吃，我先去洗個澡。”

“不急。”程鵬說。

“……我先洗澡吧。”江雲間耳朵通紅，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怎麼，“其實我沒那麼餓，出來就能陪您。”

程鵬抓住他毛衣：“坐著。”

江雲間垂眼，乖乖坐下了。

程鵬撕開筷子遞給他：“先吃，不吃，你晚上沒力氣。”

江雲間：“……”

“我這幾天挺累的，一會兒可能要辛苦你。”程鵬明明想讓他好好吃飯，見他憋紅了臉，又忍不住想逗逗，“你多使使勁兒，行不行？”

“……行，當然行。”江雲間往嘴裡扒了口飯，咽下後說，“我不累的，我可以自己來。”

程鵬捏筷子的手一緊，得，逗別人，反倒把自己弄得心猿意馬的。

這小東西真行。

江雲間說話算話，晚上果然出了不少力，剛洗完澡又是大汗淋漓，他怕熏著程鵬，掀開被子就要去浴室。

程鵬拽住他：“去哪？”

江雲間說：“洗澡。”

“你洗上癮了？”程鵬笑。

“……流汗了，身上有味道。”

程鵬聞言，湊到他身上嗅了嗅：“是有味。”

江雲間下意識往外退。

“我的味兒。”程鵬從煙盒裡拿出煙來，“很難聞嗎？”

這話裡有些歧義，不知道程鵬是不是那個意思，反正江雲間是這麼想了。他搖頭：“不難聞。”

江雲間按照他的意思躺了回去，給程鵬嘴邊的煙點上火。

程鵬下頜骨線條很好看，張嘴吐煙霧時特別迷人，江雲間躺在他身邊，抬頭看了好久都沒能挪開目光。

程鵬會錯意，余光掃了他一眼：“想抽？會抽嗎？”

“會，初中就抽了。”江雲間誠實道。

“小屁孩。”程鵬笑了聲，手捏著煙，送到他嘴邊。

江雲間沒告訴他，自己自從出道後就開始戒煙了，起初很難很難，好不容易才忍著兩年多沒碰煙，能戒掉就是天大的好事，平時就算是導演遞來的煙，他都不會碰。

他湊上前去，極其珍惜地抽了一口，剛撇過頭想吐煙，腰上突然被人擰了一把，嚇得他差點嗆著：“……怎麼了？”

“你是不是瘦了？”程鵬皺著眉。

“瘦了一點點。”江雲間道。

程鵬問：“拍戲需要？”

“不是，就是……突然瘦的。”

“吃胖點兒。”程鵬要求道。

江雲間一愣，轉頭問：“瘦不好嗎？”

“哪兒好？”程鵬把煙擰滅，“再瘦，抱著都膈手。”

“您……”不是喜歡瘦的嗎。

“吃胖點。”不等江雲間說完，程鵬就強硬地又重複了一遍。

江雲間沉默許久，應了聲好。

床頭手機響了聲，江雲間起初沒動，是程鵬抬手捏了捏他頭髮：“有消息就看。”

程鵬胳膊虛虛摟著他，他不想動，怕程鵬收回手臂，再回來就沒法躺他手上了。聞言也只能坐直身去拿手機。

好在回來還是那個姿勢，江雲間毫無顧忌地在程鵬眼底下點開消息。

【於落：新聞的事情我很抱歉。】

於落沒解釋，實際上也沒什麼好解釋的。江雲間不傻，當然知道她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被拍，但即使知道他也沒法把人怎麼樣，戲照樣得拍，拍完了還要跟她天南地北的去宣傳，總不可能現在就把臉撕破了，以後見面難堪不說，被媒體看出來又要被寫一筆。

江雲間直接關了聊天框，沒回，趁這會兒去把剛剛辦事兒途中收到的消息也看了。

是另一個女明星發來的，約江雲間吃飯。程鵬認得這個名字，在綜藝節目上聽見過。

程鵬沒吭聲，靜靜看著他打開一條又一條消息，然後一一回絕掉，客氣又疏離。

外面響起雷聲，雨打在窗戶上發出陣陣聲響。江雲間微微擰眉，朝窗外看了眼。

程鵬問：“不喜歡下雨？”

江雲間收回目光：“不喜歡。”

“那喜歡什麼，下雪？”事後的這段時間愜意得很，話題也非常隨便。

江雲間搖頭：“也不喜歡。”

程鵬笑了笑，沒再說。

江雲間想起什麼：“但是我喜歡初雪。”

“初雪？”

“就是冬天的第一場雪。”

程鵬剛要繼續問，床頭的手機又響了。

他想問的話被打斷，睨了江雲間一眼，江雲間對上他的目光，道：“不看了，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消息。”

“就是那個女演員，半夜找你討論劇本？”程鵬懶懶地問。

江雲間一怔，立刻解釋：“是找我討論劇本……但我沒有讓她進來，我和她沒有合作以外的關係。”

他拿起手機，解鎖，“不信您看聊天記錄……”

“別緊張。”程鵬笑了，“我知道你和她沒關係。”

太久沒包養情兒了，程鵬都忘了要說明白。

話到嘴邊，卻又有些不想說。他們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昏暗的環境下，江雲間朝他的眼神裡都發著光。

江雲間：“如果除了這種新聞讓您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以後都不會了。”

江雲間的聲音打斷程鵬的思緒，他回神，低頭一笑，然後道：“有些話是我忘了跟你說。”

江雲間點頭：“您說。”

“我們之間並不是強制性的關係。”程鵬把他頭頂一根翹起來的頭髮按平，“如果哪天你有了喜歡的人……”

“不可能。”江雲間打斷他。

程鵬一怔，笑著說：“不可能？”

江雲間知道他剛剛那話後面要說什麼，他也顧不上會不會被發現了：“嗯，我不可能喜歡別人的。您不用跟我說這個。”

“太肯定了。”程鵬道，“你才多大，總能遇上……”

“不會的。”江雲間默了默，“不會再遇上了。”

不會再遇到這麼喜歡的了。

江雲間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心裡的那點心思早被自己攤開擺在程鵬眼前，一點兒不剩。

程鵬深深看了他兩眼，收回目光：“我也只是跟你招呼一聲，做事不用太顧忌我……”

“我說了不會。”江雲間難得頂了他的嘴，求饒似的，“……您就別說這個了，行嗎。”

換做是以前，程鵬肯定是要跟人劃清關係了，包養這種事，最忌諱談感情。

但對著江雲間，他現在一句狠話說不出來。

半晌，程鵬嘆了聲氣，手搭到他頭頂，給他順了順毛：“還有脾氣了？行，不說就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