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江雲間是被鬧鐘吵醒的，他聽了兩聲才想起今天身邊有人，趕緊起來把鬧鐘給關了。

轉頭一看，程鵬已經睜了眼, 眼底帶著睏倦：“幾點了？”

“……六點半。”江雲間道, “抱歉，我忘了關鬧鐘了。”

“關鬧鐘你怎麼起來？”程鵬扯扯脣,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這就要去片場了？”

江雲間坐起身來：“對，您繼續睡？”

程鵬說：“不睡了。現在回去，時間正好。”

江雲間進浴室洗漱, 正刷著牙，手機突然響了。

是博鎮的電話。

他接起來，因為嘴裡不方便, 只發了個音節：“嗯？”

“程總還在不在你房間？”博鎮開門見山地問, 語氣有點急。

江雲間皺眉，漱了口：“在。怎麼了？”

“出事兒了。”博鎮焦急道, “我昨晚好不容易把跟拍你的那幾個弄走了，今早不知道是得到了什麼消息，又全回來了, 還多了幾家……”

江雲間動作一頓：“那現在怎麼辦？”

博鎮道：“主要不知道這裡頭有沒有認得程總的, 雖然看到了也不一定往你們那方面想，但為了以防萬一，你先把人留著吧, 等我把人趕走了再讓他走。”

程鵬跟家里長輩約好了今天一塊吃早餐，不好爽約。

“沒事。”聽完，程鵬系上領帶，“有口罩嗎？”

江雲間點頭：“有……但都是我戴過的。”

程鵬：“給我拿一個。”

好在是冬天，程鵬的西裝外面還套了件外套，戴口罩也不會太突兀。

博鎮火速趕來他們房間：“程總，就委屈您扮作是助理了，應該認不出來的。”

程鵬笑了聲，問旁邊的人：“那我是不是還得給你提包？”

江雲間一怔，搖頭：“不用，我平時都自己背著。”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店，肩並著肩，朝劇組走去。走出一段距離後，就看見程鵬助理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酒店離劇組不遠，步行幾分鐘能到，江雲間還是第一回坐車去。

車上，程鵬摘下口罩，遞回給江雲間。江雲間捏著那口罩，心想自己可能不太捨得洗了。

這條路太短，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跟程鵬說兩句，車子就停穩在影視城門口。

江雲間打開背包，從裡面拿了個塑料袋子出來，看不清裡面裝了什麼。

“這個給您。”

程鵬接過：“是什麼？”

“早餐。”江雲間有些不好意思，“這幾天都是大早上的戲，沒什麼時間吃別的，就只有這個。”

程鵬打開一看，是幾片吐司麵包，包裝袋外面還有一瓶酸奶。

見他不說話，江雲間還以為他不愛吃：“或者我下車給您買點？附近都是早餐店，粉、粥、蒸籠小吃都有的……從這回您家要開挺久的，先吃點，墊墊肚子吧。”

“我吃了你的，你吃什麼？”程鵬問。

江雲間打開背包：“我這還有。”

程鵬朝裡看了眼，裡頭放著許多散裝小麵包。

“好。”程鵬道，“去吧。”

江雲間點頭，偷偷多看了他幾眼才道別：“下次見。”

回去路上，程鵬打開白色塑料袋，咬了口吐司，伴了口酸奶。

他算是知道江雲間為什麼會瘦了。一大早吃這個，能胖才怪了。

“程總，這車我後天給您開去做一做保養吧。”駕駛座上的秘書開口道，“馬上下雪了，輪胎換一換會好些。”

程鵬看向窗外，今天天氣陰沉沉的，眼見又要下雨：“要下雪了？”

秘書點頭：“這幾天一直在降溫，再過一兩周就差不多了，今年冬天特別冷。”

冷嗎？

他剛剛跟江雲間一路徒步走了這麼久，也沒覺得有多冷。

突然有些懷念剛才被窩裡的溫度，程鵬收起思緒，沒再繼續往回想。

昨晚江雲間還說了，喜歡入冬的第一場雪，看來再過不久就能看見了。

這次的媒體來得毫無預兆，博鎮懷疑是有人要搞事，提心吊膽了幾天。好在程鵬沒再來過。

人雖然沒來，但又給劇組投了筆錢，點名了是夥食費。

“我這一份盒飯，放在外面得賣三十八塊！”助理捧著盒飯，嚷嚷道。

江雲間笑了：“這麼精確？”

“那必須的！江哥，我跟你跑了這麼多個劇組，這份盒飯是裡頭最好吃最豐盛的！”助理道。

吃完飯，助理去片場跑跑腿。化妝間門關上，只剩下他和博鎮。

“行了，別看手機了，人程總沒回你。”博鎮道。

江雲間收起手機：“你別偷看。”

“這還需要偷看？”博鎮拿起旁邊的化妝鏡，舉到他面前，“你看看自己這表情，看看，喜氣洋洋的。”

江雲間被他莫名其妙的成語逗笑了：“再幾個月過年，是該喜氣點。”

“不然我趁這段時間給你接個偶像劇吧。”博鎮建議道。

江雲間頷首：“行。”

“行個屁，我開玩笑。”博鎮嘖了聲，江雲間好不容易演了幾部男主戲，轉了戲路，就絕對不可能再回去走戀愛偶像劇的路。

一周後，是江雲間入組後首次出現在公眾視野下。

是一個頒獎禮，獎項分在了他上部劇的編劇和女配身上，他這次去陪跑。

頒獎禮和公司有利益掛鉤，江雲間不得不去露個臉。

“你就當是拍戲累了出來休息活動吧。”博鎮坐在他身邊，說。

江雲間在車後座躺著，正在補眠，聞言低低地“嗯”了聲。

到了會場，江雲間坐穩了讓化妝師補妝，他從包裡拿出塊銀表，扣在手上。

“等會，這個別帶了吧。”博鎮叫住他，“你這表到底哪兒來的？”

他最近就發現了，江雲間走哪包裡都揣著這表，他查了下價格，才四萬多，戴著去參加頒獎禮不是開玩笑麼。

“別人送的。”江雲間扣好，“走吧，差不多到我走毯子了。”

博鎮立刻明白過來，心下納悶——不對啊，程總會送這麼便宜的表？

他勸：“表跟這身西裝也不搭啊，不然你回去再戴……”

“下車吧。”江雲間起身。

江雲間雖然是陪跑，但仍舊是媒體的關注焦點。以至於到他進場的時候，媒體還在拍他的背影，在他後面的明星反而沒什麼關注度。

主辦方給他安排的位置不差，旁邊是之前一塊拍過雜誌的小鮮肉。

“哥，這次你是不是得拿獎了？”小鮮肉跟他聊天，“我看名單裡，就賀■能跟你打一打。”

江雲間知道消息，獲獎者不是自己，也不是賀■，他笑：“誰知道呢。”

頒獎全程，江雲間嘴角都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鏡頭時不時掃過來，他也會給予反應，圓滿待到了結束。

散場後，博鎮找到他：“小間！快，走，吳導讓我叫你過去，他帶你去跟其他導演打打招呼！”

吳導是什麼人，跟他打交道的導演，那可是金字塔頂尖上的人了。有吳導這麼一引薦，那以後還怕沒別的機會嗎？

江雲間剛要應，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他幾個小時前發去的消息終於有了回應。

【江雲間：您在忙嗎？】

【程鵬：剛開完會，怎麼了。】

【江雲間：辛苦了。】

一條語音發了過來，江雲間剛點開就聽見程鵬低沉地笑了聲：“不辛苦，找我有事？”

江雲間點開說話鍵：“沒什麼事……您早點休息。”

到了導演堆兒那，江雲間一一禮貌打了招呼，導演們也都知道他，言語舉止中都表現出自己的欣賞，加上吳導在旁邊一陣誇，很快就有人提出讓江雲間參加他們今晚的飯局。

“地址我發你手機上，你有空就過來吧。”吳導留下這句話，那群人便各自上車走了，身後還跟著幾個女演員。

博鎮激動壞了：“剛剛吳導身邊那個人你認識吧？台灣導演，手下全是一堆經典台言劇！我收回之前的話，如果是這個導演邀請你去拍偶像劇，那我們還是能考慮考慮的……”

江雲間沒仔細聽，他點開程鵬的語音。

男人聲音有些疲倦：“休息什麼，還在公司，飯都還沒吃。”

【江雲間：還沒忙完嗎？】

程鵬：“沒，項目出了點事，得再晚一點了。”

【江雲間：辛苦了。】

程鵬笑：“是挺辛苦，你來給我放鬆放鬆？”

【江雲間：……怎麼放鬆？】

程鵬：“你說呢。”

因為會議中說了太久，男人嗓音裡帶著些沙啞，聽得江雲間心臟怦怦亂跳。

很快，程鵬又是一條語音過來：“行了，不能跟你說太細，耽誤你拍戲。”

【江雲間：不耽誤！】

【江雲間：……您可以多說一點。】

程鵬看到這兩條消息，忍不住笑了，心裡又軟又癢的，最後還是沒逗他，只說了句：“趕緊拍完吧。”

趕緊拍完，要做什麼呢？

光是一句話，就把江雲間整顆心都吊在了上頭，心中那個大膽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江雲間：我能去找您嗎？】

消息剛發出去十來秒，程鵬的電話就過來了。

“在哪？”程鵬直截了當地問。

江雲間報了個建築名：“今天來參加頒獎禮，剛結束。”

身邊的博鎮見他突然打起電話來，先是一怔，聽了內容後又瞪大了眼。

程鵬問：“得獎了？”

江雲間垂眼：“沒得獎……抱歉。”

“這有什麼抱歉的，”程鵬笑了，“什麼時候回去？”

江雲間：“明天中午才回。”

“那要不要過來？”

江雲間一頓：“會打擾您工作嗎？”

“不會。”

江雲間深吸一口氣：“那我回去洗了澡——”

“別洗了，直接過來。”程鵬問他，“我家不能洗？”

江雲間默了默。

程鵬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心急了，他笑了聲，不知道笑江雲間還是笑自己：“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我來。”江雲間忙打斷他，“……您等我，很快。”

“要去，可以。”待他掛了電話，博鎮試圖跟他講道理，“但是咱們先把這飯局應付完，行不行？”

江雲間道：“他還沒吃飯。”

博鎮：“所以？”

“我給他送飯去，順便跟他一塊吃。”江雲間抿脣，“飯局就不去了吧，我會跟吳導說的。”

博鎮已經麻木了。

“小間，前途是你自己的，我說什麼沒用。”博鎮揉揉太陽穴，“就一頓飯的時間。”

“博哥，你知道，我本身就不喜歡去這種飯局。”往往這些飯局，都會伴隨著一種不良現象。

“一會就算有潛規則，那也不可能潛到你頭上啊！”博鎮直白道。

江雲間說：“我明天會準時到劇組的。”

“……”博鎮累了，他往後一靠，終於忍不住問，“我就不懂了，程鵬是救了你命還是拿錢砸你了，你就這麼喜歡他？”

江雲間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

程鵬叮囑秘書，一會兒要是有人來，直接放進辦公室。

江雲間來的時候，他剛翻開最後一份需要批閱的文件。

門打開，他隨著聲音抬頭，見江雲間穿著一身灰色西裝走進來，髮型也刻意打扮過，一眼望過去矜貴優雅，只是手裡拎著兩個不合裝束的大塑料袋。

“對不起，我來晚了。”江雲間走到他面前。

程鵬：“是什麼？”

“晚飯。”江雲間把袋子放到書桌空處上，“您不是還沒吃麼？”

程鵬失笑：“是不是太多了？”

“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麼，就都買了點。”江雲間有些不好意思，“我見外面還有員工在加班，不然我再訂些餐來吧。”

今天項目出了重大紕漏，程鵬沒裁人就是菩薩心腸了，那群員工自然得留下加班。

“已經讓公司食堂加班送餐了。”程鵬說。

江雲間拿出包裝盒的動作一頓，有些尷尬：“……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我就吃這些。”程鵬看到他手腕上的表，挑眉，“你剛剛說，去參加頒獎典禮了？”

江雲間點頭：“原先不打算去的，是公司臨時下來的通告，就沒來得及告訴您。”

程鵬問：“去頒獎典禮，就戴這塊表去？你造型師呢？”

江雲間抿脣：“……很喜歡，就戴著了，博哥也沒說什麼。”

程鵬收回目光，頷首：“你先去坐著，等我看完最後這份文件，再一塊吃？”

江雲間沒動：“……您不是說，讓我給您放鬆放鬆嗎？”

程鵬看著他：“你想怎麼給我放鬆？”

“我給您捏捏肩吧，我按摩很厲害的。”

程鵬笑了聲：“……行，來吧。”

程鵬只穿了件白襯，男人身材結實有力，襯衫被撐出幾道皺褶，性感又有魅力。

江雲間邊給他按肩，邊在後面正大光明的偷看。

程鵬翻了頁紙：“練過？”

“嗯，小時候給人洗頭，有的時候會幫忙按一下。”江雲間誠實道，“不過就乾了兩個月，只學了點皮毛。”

程鵬微訝，江雲間今年也就二十四五：“小時候？多小？”

“十六歲。”

“是童工了。”

江雲間笑了笑：“那時候沒這麼嚴。後來遇見博哥，就有雜誌拍了，沒再去過。”

江雲間幫他捏後頸，男人的手沒有長相那麼柔軟，反倒有些糙，摩挲在皮膚上，帶起一陣酥麻感。

程鵬喉位微滾，剛要叫停，江雲間的手便微微朝上，碰到了他的耳朵，輕挑慢攏，微妙又舒服。

明明是正經按摩，程鵬卻起了別的心思。他放下筆，握住他的指尖：“餓不餓？”

“還好，去會場之前吃過兩塊麵包。”江雲間應。

又是麵包。

程鵬問：“不著急吃飯吧？”

江雲間手腕貼在他脖間，感受著他說話時的震顫感：“不著急。”

程鵬語氣撩撥：“那先吃點別的？”

江雲間反應了一會兒，霎時間紅了臉。

見他沉默，程鵬笑了聲。也是，好歹是個大明星，不好幹這事。是他一時興起，要求過分了：“只是玩笑。”

“……吃。”江雲間聽見自己擠出聲音來，“要吃的。”

……

江雲間鼻梁總是蹭到程鵬的腰帶，冰涼涼的，回回撞上，都給他帶來一絲顫慄感。

江雲間很賣力，也很不適應，技巧說不上好，程鵬卻舒服得頭腦發熱。

擔心江雲間撞到書桌，他手掌擋在他腦後。許久，他揉了揉江雲間的頭髮：“可以了，鬆開。”

江雲間抬頭，眼睛裡帶了些淚水，是起初不適應時咳了幾聲帶出來的。

他含糊地說：“……我想吃完。”

江雲間的眼睛很好看，看向你的時候，會讓人忍不住駐足，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想疼疼他。

而這雙眼睛此時正看著他，包含著他，臣服於他。

程鵬聽著自己的心跳，抬手輕捻他的耳尖，輕聲喟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