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
玉珠顫聲說道:“夏伯伯,您不該今日才來,害得玉珠這福緣遲了這多年。”
言畢,跨前一步,翻身拜倒。
夏夢卿伸手一抄把玉珠抄了起來,笑道:“你會說話,捧得你夏伯伯有飄飄然之感,玉珠,我身上帶的東西很多,這見面禮你想要點什麼?
玉珠激動地笑道:“謝謝您,夏伯伯,玉珠能蒙您賜予憶卿的一半就知足了!”
夏夢卿笑道:“好,不愧宦海江湖客之後!”
伸手拍上玉珠頂門,玉珠一顫,夏夢卿立即收手笑道:“玉珠,你比漢民的一半還多些!”
玉珠怔了一怔,德容一旁顫聲喝道:“渾東西,夏伯伯已增添你功力十年,還不叩謝!”
玉珠大喜,翻身再拜。
夏夢卿已一把伸手拉住了他,目注德容,笑道:“好了,閣下,你何忍一再折磨小兒女輩。”
德容激動地道:“閣下,像你我這樣的交情,該說的我不說了,只是,站在你的立場上,你不該這麼做……”
夏夢卿道:“我沒有把德家的任何一人當做外人,要不然今夜我就不來了,當初我也不會交你這個朋友,對麼?閣下!”
德容無話可說,向愕立在一旁,滿面希冀仰慕之色的五虎將一抬手,喝道:“代勇,過來見過夏大俠!”
五虎將巴不得有這一句,大步向前,推金山,倒玉柱,納頭拜下,由代勇代表說了話:“夏大俠,代勇五個這一輩子沒有白活,先見到朱少俠,今夜又見了您,便是馬上死也甘心了!”
夏夢卿一抬手,掀起了五個,道:“看樣子又得五份見面禮。”
德容道:“你要捨不得就算了!”
夏夢卿笑道:“別激我,閣下,我這個由來大方,何況漢民在這兒的時候,跟他五位極為投緣,屢承他五位照顧。”
轉注五虎將,笑問:“五位要什麼,我看恐怕……”
代勇忙道:“夏大俠,您沒說錯!”
夏夢卿笑道:“我說什麼了?”
代勇臉一紅,窘笑說道:“夏大俠,代勇五個心裡想的,還能瞞得了您?”
夏夢卿笑道:“算我猜對了,只是,五位不比五珠,他是個真元未破的童身,對他那一套,不適於五位,我奉贈一本破書,只要能心領意會,那跟玉珠差不多。”
翻腕自袖底取出一本黃絹為面的小冊子遞了過去。
五虎將大喜,代勇忙伸雙手接了過去,道:“夏大俠,代勇五個不謝了廠
夏夢卿笑道:“五位只要不辜負我今夜贈書的心意就行了。”
代勇道:“您放心,絕不會。”
夏夢卿這裡人情債一一償還,德容那裡及時問道:“閣下,漢民這趟來北京,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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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夢卿含笑點頭,道:“南昌碰見了他!”
玉珠插口問道:“夏伯伯,小卿近來可好?”
夏夢卿道:“謝謝你,玉珠,他很好。”
玉珠道:“夏伯伯,您知道,玉珠有好幾次想去找他,可是,可是……”
夏夢卿截口說道:“可是令尊大人不許,是麼?”
玉珠紅著臉,點了頭。
夏夢卿淡淡笑道:“玉珠,令尊大人攔得對,你是知道漢民在幹什麼,你身為大清朝廷的皇族親貴貝子,怎麼能去找他?”
德容一旁接了口,道:“閣下,別見面就罵人,行麼?”
夏夢卿道:“貝勒,你該承認我說的是實話!”
德容揚了揚眉,道:“你也該知道我有個女兒如今已拋棄了這兒的一切!”
夏夢卿道:“我至為敬佩,也至為感激。”
德容道:“那你就不該罵我。”
夏夢卿道:“貝勒該知道,夏夢卿由來不會拐著彎兒罵人。”
德容一嘆說道:“閣下,你沒有說錯,彼此雖然交情不凡,但你我誰也沒肯放棄自己的立場,交情歸交情,立場歸立場,儘管漢民跟玉珠是親同手足的好兄弟,可是在這時候我不能讓玉珠去找他,至於蘭珠……”
一聲輕嘆,住口不言。
夏夢卿道:“貝勒,就因為這不平凡的交情,所以彼此之間都能諒解。”
德容點頭強笑,道:“說得是,閣下,蘭珠可好?”
夏夢卿道:“她很好,跟漢民也處得很好。”
德容道:“那是我妹妹想出來的主意,如今她是少林俗家高弟霍天民的掌珠霍玉蘭,漢民自然跟她處得很好,但是一旦……”
夏夢卿截口說道:“你錯了,貝勒,我說的很好,是指他倆感情如兄妹,並沒有涉及兒女私情,那是因為漢民心有別……”
德容忙道:“別是誰,閣下?”
夏夢卿道:“貝勒的掌珠,小郡主蘭珠。”
德容一怔,道:“可是在京時他一再……”
夏夢卿道:“那跟我當年一樣,礙於彼此的立場!”
德容神情一黯,嘆道:“當年的結果,是我唯一的妹妹出了家,將來的結果,又不知道我這唯一的女兒會如何了!”
夏夢卿臉上掠過一片歉疚之色,道:“貝勒,有些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會固執己見,但當同樣的事發生在第二代身上時,他會有所不忍的。”
德容一怔,雙目頓現異采,道:“閣下,你的意思是說……”
夏夢卿截口說道:“貝勒,我已代漢民下了聘,今夜特來求親!”
德容身形猛然暴顫,道:“閣下,你說什麼?”
夏夢卿道:“我今夜特來求親。”
德容啞聲說道:“閣下,你這是當真?”
夏夢卿淡淡笑道:“婚姻大事,豈容兒戲!”
德容立趨平靜,目光凝注,道:“閣下,是什麼力量使你轉變了?”
夏夢卿避開了那雙目光,道:“貝勒,我不忍也不能眼見悲劇重演於下一代!”
德容淡淡地笑了笑,道:“恐怕也是蘭珠的痴心真情感動了你。”
夏夢卿道:“貝勒,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德容突然激動地提高了話聲:“難道說我妹妹當年的痴心真情,比不上今日她的侄女兒?”
夏夢卿唇邊掠過一絲苦笑,道:“貝勒,我不是說過了麼,有些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會堅持立場固執己見,可是一旦同樣的事發生在下一代身上,他卻有所不忍,如今,蘭珠的痴心真情感動了我,我有所不忍,也感動了漢民,他只是堅持固執地不承認而已……”
德容淡然說道:“這麼說漢民他有個好父親!”
夏夢卿雙眉微揚,道:“我父親過世太早,事實上我不如漢民。”
德容道:“漢民愛蘭珠?”
夏夢卿點頭說道:“是的,貝勒!”
德容緊逼一句:“你對我妹妹也有情?”
夏夢卿垂下了目光,道:“貝勒,人非草木,夏夢卿不是鐵石心腸!”
德容慘笑說道:“同樣地有情,竟有幸與不幸之分,蒼天何其不公?”
夏夢卿一襲白衫無風自動,未接話。
德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閣下,恐怕你下聘的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少林俗家高弟霍天民的掌珠,而不是我這當朝親貴,貝勒德容的女兒?”
夏夢卿道:“事實上那是一非二!”
德容說道:“可是身份不同,你們以漢族世胄,先朝遺民自居的人,也是特別注重這一點的,不是麼?”
夏夢卿揚眉說道:“貝勒,前者倘果如貝勒之言,我可以就近往登封走走,大可不必跑來你貝勒府登門求親,自招奚落與報復,至於後者,貝勒,我不以為你不注重這一點。”
德容大聲說道:“可是我一個妹妹,一個女兒都能放棄自己的立場,你們能麼?”
夏夢卿吁了口氣,淡淡說道:“貝勒,你該知道,古來婚姻男為主,女為從……”
“對。”德容自嘲地笑道:“誰叫女的都出在我家……又偏偏都不爭氣,鍾情於你們父子,活該聽人家的,順從人家……”
夏夢卿忙道:“貝勒,夏夢卿絲毫不敢有委屈人的念頭!”
德容沒說話,似在極力平靜自己,半晌始道:“閣下,漢民如今知道了是蘭珠?”
夏夢卿搖頭說道:“不,他還不知道。”
德容道:“所以了,老子英雄兒好漢,我看得出來,漢民活脫脫是當年的你,他要是一旦知道是蘭珠……”
夏夢卿截口說道:“貝勒,我要是管不了我自己的兒子,今夜我不敢登門求親!”
德容道:“恐怕要不是為了求親,你也不會踏入我貝勒府的大門。”
夏夢卿臉一紅,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