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
邯四名黑衣老者中為首的一名忙躬身說道:“稟大爺,這人就是和相下令捉拿的叛逆,他現在化了裝?”
青袍老者呆了一呆,又“哦”了一聲,道:“有這回事兒,怪不得他這麼大膽,你們閃開,讓我問問他!”
那四名黑衣老者遲疑未動,青袍老者雙目一瞪,又道:“怎麼,你們四個是飯桶?再說我也不比你們差呀!”
那四名黑衣老肯只得退後,可是八目緊緊凝注朱漢民,各自暗暗凝足功力,嚴防不測。
青袍老者望了朱漢民一眼。道:“聽說你還化了裝!”
朱漢民冷然點頭。
青袍老者道:“怕我看麼?”
朱漢民沒說話,伸手取下臉上人皮面具。
青袍老者雙目一亮,道:“好俊的人品,可惜……”
眉鋒一皺,接道:“你為什麼被和垌指為叛逆下令捉拿?有原因麼?”
朱漢民說道:“你該先問問和垌,我不知道,也許,就因為我剛才對你說的那些話,傳到了他的耳裡。”
青袍老者點了點頭,道:“嗯,那是,你的膽子太大了,像你這樣大膽的人,以前我也碰見過一個的,不過他還沒在我面前說這種該殺頭的話!”
朱漢民揚眉說道:“為什麼該殺頭?是你問我的,假如如此表明身份就該殺頭,那天下到處都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青袍老者道:“話是不錯,可是我對你們……”
倏地改口說道:“這事先不談,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朱漢民淡然道:“祭拜先皇帝在天之靈。”
青袍老者臉色一變,似於動了怒:“你可知道這是禁地?”
“禁地?”朱漢民朗笑說道:“再說一句你不愛聽的話,這莽莽神州本是我漢家基業,貴朝不過強取掠奪,暫時霸佔,憑什麼亂劃禁地?”
青袍老者一時間臉變得很難看,怒叱說道:“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是誰?”
朱漢民淡淡說道:“你的膽子也不小,既知我是個叛逆,居然仍敢跟我對面談話,至於你是誰,跟我一樣的是個人,只不過你運氣好一些,僥倖坐上了龍椅。”
青袍老者冷笑說道:“我看得出,你有一身不凡的武學,可是我身所學也自信不俗,再加上我還有四個一等一高手的侍衛,我不以為你能奈何得了我.再說我要是連這個膽都沒有,我還當什麼皇帝,不知者不罪,你不知道倒也罷了,既然知道,還敢對我這麼狂妄大膽,我就不能饒你了,說,你跟貝勒德容身邊那個人,是什麼關係?”
朱漢民道:“我也知道你是個極頂自負的人,而且好大喜功,從你自命為十全老人這件事便可見一斑,我能不能奈何得了你,在口舌上爭論,那沒有用,別說他們四個,就是你大內侍衛都在這兒,我要怎麼對付你,也沒人能攔得住我,你要問我跟貝勒身邊那個人是什麼關係,我可以告訴你,只不過萍水相逢,緣僅一面,沒有關係!”
“胡說!你敢欺瞞皇上!”為首那名黑衣老者突然冷叱一聲,轉向青袍老者躬下了身:“稟聖上,此人跟玉珠玉貝子是朋友,跟德貝勒也有來往!”
青袍老者“哦”了一聲,望著朱漢民,道:“是麼?沒想到你還攀交了皇族親貴,”
“你錯了!”朱漢民冷冷說道:“我不妨明白告訴你,我認識德貝勒,那不是現在的事情,早在十年前我就認識他了!”
青袍老者道:“你如今才有多大歲數?”
束漢民道:“難不成不許交自上一代!”
“上一代?”青袍老者揚了揚眉,有點惑然。
朱漢民道:“不錯,上一代,我,你也許不認識,我提個人你不會不知道,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大俠!”
青袍老者一怔,道:“莫非你說的上一代……”
朱漢民淡然說道:“不錯,夏大俠便是家父。”
此言一出,四位黑衣老者霍然色變,不由自主地各自往後退了一步,人名樹影,夏夢卿當年帶傷馳援大內,獨退布達拉宮眾喇嘛,威震密宗高手,力挽大內之危,這四名御前帶刀侍衛也親眼看見過。
青袍老者則神情猛地一震,抬手指向朱漢民,圓瞪鳳目,既驚又詫地叫道:“怎麼,你,你,你是那自命不凡,不可一世夏夢卿的兒子?”
顯然,這位皇上也還記得,當年他曾透過傅小天,數度延攬夏夢卿,夏夢卿卻就是拒不奉君,尤其那夜夏夢卿馳援大內,擊退布達拉宮一眾密宗高手之後,這位皇上更密令侍衛領班傳旨,召夏夢卿密室會見,夏夢卿卻又來了個掉頭不顧而去,更是令他難堪。
朱漢民冷然點頭,青袍老者眉鋒一皺,自言自語地道:“怪不得你姓朱,又叫漢民,也怪不得你這麼大膽,原來你是他的兒子,看來大膽的全落在了你們家,而且都讓我碰上了,當年我沒能見著他,如今卻無巧不巧地碰見了你,哈,這叫什麼……”
眉鋒忽又一皺,拍眼凝注朱漢民,惑然地道:“不對呀,夏夢卿的兒子,一直是跟著傅小天的,怎麼……”
朱漢民淡然截口說道:“難道說,家父就只許有一個兒子麼?”
青袍老者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來,你不是梅霞生的?”
朱漢民皺眉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梅霞是誰!”
青袍老者當了真,竟為朱漢民做了說明,道:“梅霞她原是你父親的情人,後來懷著你父親的骨血嫁了博小天,難道你父親及對你說起過?”
朱漢民揚了揚眉,搖頭說道:“對當年事,家父語之甚詳,唯獨沒有提及這個人!”
青袍老者忽地搖頭一嘆道:“看來你父親對她仍不諒解,其實,你知道,那不能怪她,梅霞她端淑嫻靜,紅顏絕代,本該是富貴中人,誥命一品都嫌委曲了她,唉,這都是當年事了,如今……”
搖搖頭,住口不言。
朱漢民揚了揚眉,道:“如今如何?”
青袍老者神色有點黯然,搖了搖頭,道:“如今提起來徒亂人意,不說也罷!”
朱漢民道:“我明白你心中的感觸。”
青袍老者愕然說道:“你明白什麼?”
朱漢民道:“還好傅夫人是嫁了傅威侯,要不然她早被要進宮了。”
青袍老者臉色一變,有點羞怒,喝叱說道:“胡說,這,這你是聽誰說的?”
朱漢民道:“無須聽誰說,難道你不承認?”
青袍老者鬚髮皆動,身形一陣輕顫,點了點頭,啞聲說道:“我承認,但那不同,我對梅霞……唉,我說過,這都是當年事了,提起來徒亂人意,不說也罷,說了你也未必信,你也未必明白,”
朱漢民道:“你該說我也未必願意聽!”
青袍老者忽地笑了,笑得有點勉強,道:“那最好,我不願意說,你不願意聽,乾脆不談……”
頓了頓,抬眼凝注,接問:“那個自命不凡的夏夢卿,他還在麼?”
朱漢民道:“他老人家康健如昔,你要幹什麼?”
“不干什麼!”青袍老者道:“我只不過是問問,不管他對我怎麼樣,我始終當他是個朋友,其實我哪兒奈何得了他!”
朱漢民道:“我代家父感到榮寵,你很有自知之明!”
青袍老者裝作不懂,沉吟了一下,道:“你知道,他欠我兩樣東西!”
朱漢民雙眉一挑,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老人家收回了本屬先朝的兩樣東西!”
青袍老者攤手說道:“看來我是自討沒趣,那兩樣東西也永遠別想找回來了,能告訴我麼,你來北京幹什麼?”
朱漢民淡淡說道:“我以為你不會明白!”
青袍老者點頭說道:“對別人,我也許不明白,唯獨對你這位夏夢肄的兒子,我卻明白得很,可是我對你們很不錯啊,”
朱漢民道:“那不在你,仇恨起於上代,其實就是在你,你對於漢人也並不見得比前面兩個皇帝要好,乍看起來,你為人很寬厚,骨子裡你實比前面幾個皇帝更仇視漢人,這是你無法否認的事實,再說這仇恨,也不是僅僅一個好字所能除弭得了的,你可以看看,你們八旗子弟那些橫行不法,欺壓漢人的惡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