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朱漢民點了點頭,淡笑說道:“晚輩怎敢戲言?是晚輩親眼看見的……”
褚明突然插口說道:“閣下,誰是謀反叛逆?”
朱漢民抬手一指自己,笑道:“就是區區,在下。”
褚明臉色一變,叫道:“好東西,他們竟敢找到咱們頭上來了……”
“不要吵!”郝元甲一揮手,神色凝重地道:“聽少俠說下去!”
褚明立即閉了嘴,但卻仍是一臉憤怒色。
郝元甲轉過頭來,注目道:“少俠,到底是怎麼回事?”
朱漢民遂毫不隱瞞地把昨夜事說了一遍,一直說到那黑衣女子離去……郝元甲靜聽之餘,臉色為之連變,聽畢,他禁不住揮汗說道:“還好他們不知道少俠的那另一個身份,要不然不但德貝勒一家,便是紀大人老夫婦……”
心悸地搖了搖頭,住口不言。
朱漢民點頭說道:“前輩說的是,晚輩以後要儘量避免跟兩家的人來往,他們幾位對我有恩,我不能連累了他們,也不能讓他們幾位在自己立場上為難!”
郝元甲極有同感地點頭說道:“少俠,是該這麼做,事情不能不防萬一。”
朱漢民陡挑雙眉,目中殺機暴閃,道:“萬一有這麼—天,只要他們敢動他們幾位,我就先闖大內去找弘曆,以他一條命抵他們幾位的幾條命!”
郝元甲沒說話。他知道,果真有那麼一天,只要德貝勒—家跟九門提督紀澤夫婦有了任何危險,眼前這位,他可真會這麼做的。
沉默了片刻,郝元甲抬眼說道:“少俠,郝元甲以為,有可能弘曆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這毛病完全出在和坤一人身上。”
朱漢民道:“那也好,是誰我就找誰!”
郝元甲道:“這種事非同小可,和坤雖然寵信極專,權傾當朝,不可一世,可是德貝勒是皇族的親貴,沒有充分的證據,和坤未必見得敢動他,倒是紀大人令人憂慮擔心,和坤如今身兼步軍統領,是拱衛京畿的首席武官,九門提督等於是他的直轄部屬,他可以隨便……”
“都一樣,前輩!”朱漢民截口說道:“他兩家都對我有大恩,和坤他動哪一家我就要他的命!”
郝元甲一時默然,沉吟有頃,忽然說道:“那麼,少俠是找我打聽那黑衣女子的來路?”
朱漢民點頭說道:“正是,前輩可知道,北六省武林之中,有沒有這麼個人?”
郝元甲搖頭說道:“郝元甲不知道,北六省武林之中,何時出了這麼個人物!”
連消息靈通,眼皮最雜,幾乎無所不知的丐幫都不知道,如此看來,那黑衣女子是不是武林人都很成問題。
朱漢民垂首不語,郝元甲接著又道:“少俠不以為她可能是弘曆的鷹犬?”
朱漢民道:“她要是弘曆的鷹犬,擒晚輩都怕來不及,怎還會要晚輩即刻離開北京,以免連累了德貝勒?”
郝元甲皺眉說道:“這麼說來,她又不可能是弘曆的鷹犬,可是,既不是弘曆的鷹犬,她又為什麼威脅少俠離開北京呢?”
朱漢民苦笑說道:“這正是晚輩百思莫解之處……”
郝元甲突然截口說道:“少俠說,那黑衣女子有一身不俗的武學?”
朱漢民點了點頭,道:“真要動起手來,她足能跟晚輩頡頏百招!”
郝元甲動容道:“那就不止不俗了,少俠,她會不會就是……”
朱漢民揚眉說道:“前輩是說晚輩所建立的七處秘密基地,可能是被她破壞的。”
郝元甲點頭說道:“郝元甲正是此意,她不會單憑少俠當街折辱蘭珠郡主,及禁衛軍夜圍貝勒府這兩件事,便貿然跑來找少俠。”
朱漢民道:“晚輩也想過了,可是彼此志同道合,目的相同,她怎會……”
郝元甲冷笑說道:“少俠,江湖上人心險詐,詭譎莫測,志同道合這話可是她說的,倘若真的志同道合,她就不會認為少俠是威脅,是阻礙!”
朱漢民目中寒芒一閃,緩緩點頭說道:“威脅與阻礙,都在消滅掃除之列,不錯,多謝前輩提醒,這麼說來,她該還是弘曆的鷹犬!”
郝元甲苦笑說道:
“可是……可是誠如少俠所說,她要是弘曆的鷹犬,下手少俠都怕來不及,又怎會要少俠即刻離開北京?這件事委實太奇了!”
朱漢民眉鋒又復一皺,沉吟不語,忽地,他輕擊一掌,叫道:“該死,我怎麼給忘了!”
探懷摸出那枚暗器及那幅覆面之物,雙手遞了過去,道:“前輩請看看,是否可從這兩件東西上,尋得些微線索,些微蛛絲馬跡!”
郝元甲忙伸雙手接過,仔細地看了看,道:“少俠,這覆面物是用天蠶絲織成,水火不侵,刀劍難傷,珍貴異常,尋常人不會有這種東西,便是武林中也沒聽說過有誰藏有此物,至於這暗器……”
搖頭苦笑,接道:“郝元甲老眼昏花,見薄識淺,胸羅有限,看不出是哪路武林人物所慣用的暗器,便是連它的名兒也叫不出來!”
朱漢民呆了一呆,再度默然。
郝元甲沉吟有頃,忽道:“不錯,少俠,沒關係,少俠且莫管它,只要少俠三天不走,她會再尋上門來,到那時再查她來歷不遲。”
朱漢民點頭苦笑,道:“也只好如此了……”頓了頓,接道:“晚輩請教第二件事,前輩可曾聽說這幾天玉泉山上鬧了鬼?而且鬧的很凶,是個女鬼?”
郝元甲一怔說道:“怎麼?少俠也聽說了?郝元甲還是剛聽弟兄們報知的,什麼哈代哈貝勒的三貝子被嚇病了,和親王的六格格也被嚇得連夜跑回家?”
朱漢民道:“不錯,晚輩也是聽人這麼說的,前輩以為……”
郝元甲笑道:“子不語妖力亂神,我老化子也從不信邪,少俠高見?”
朱漢民道:“晚輩在試探著把這女鬼,跟那黑衣女子合成一個人!”
郝元甲擊掌笑道:“老化子很有同感,少俠準備怎麼個試法?”
朱漢民淡淡一笑道:“晚輩打算今夜到玉泉山走一趟!”
郝元甲道:“那女鬼可不一定每夜都出現!”
朱漢民笑道:“也許晚輩的運氣要比別人好些。”
“是嘛!”褚明突然插口說道:“人都喜歡風流俊俏小白臉,何況是女鬼?要是讓我這要飯化子上玉泉,只怕一輩子也等不到緣份,只是閣下,你可千萬別讓鬼迷了心竅,樂不思北京城了。”
郝元甲方自瞪目,朱漢民已然眨眨眼,笑道:“閣下,你好像對我挺不服氣!”
褚明嘿嘿笑道:“豈敢,天生猴兒相,光棍命,不服氣又如何?”
郝元甲道:“那好辦,過來!”
褚明愣愣說道:“您老人家要幹什麼?”
郝元甲道:“我老人家也學學古人,把你的腦袋摘下來再換一個!”
褚明一縮脖子,退出老遠,一抬頭,道:“您老人家還是少替自己找麻煩吧,我要是換上了像他一樣的風流俊俏小白臉,咱們這化子窟可不要變成了娘子國了?您老人家吃得消麼?”
朱漢民不禁失笑,郝元甲又待瞪眼喝罵,廟外步履響動,一名要飯化子飛步跑了進來,單膝點地,道:“稟舵主,有幾個大內人物向這邊來了!”
朱漢民雙眉一挑,坐著沒動,郝元甲卻勃然色變,霍地站起,冷哼說道:“又來了,要飯的我不犯法,他們少惹我!”
向著朱漢民一擺手,道:“少俠且坐坐,待老化子出去看看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朱漢民忙欠身說道:“前輩請便!”
郝元甲帶著褚明與來報丐幫弟子,大步行出廟去,剛出門,果見二僧二俗四個人身形如電,向分舵這邊飛馳而來。
火眼狻猊目力如神,—跟便看出,四個人全是大內一等高手,僧是兩個紅衣喇嘛,俗則是兩個五旬左右的黑衣老者。
容得四名大內侍衛進入十丈內,郝元甲陡挑沉喝:“丐幫分舵重地,向來不容人亂闖,四位請停步吧!”
喝聲中,他暗滲了六成內家真力,震得身後破廟簌簌直晃,聲勢好不驚人,可是四名大內侍衛不知是身負高絕功力未為所動,抑或是自以為是官同三品的侍衛職位,未將這丐幫這要飯的草民放在眼內,—直欺近了五丈內,方住步停了身。
郝元甲白眉雙揚冷冷笑道:“丐幫北京分舵分舵主火眼狻猊郝元甲在此,四位來此何干?”
那四名大內侍衛之中,為首的兩名虹衣喇嘛居左的—名巨目一翻,話聲冷冰地道:“你就是丐幫北京分舵主,火眼狻猊郝元甲?”
郝元甲的神色比他還冷,點頭說道:“不錯。”
那名紅衣喇嘛冷冷說道:“久仰,貧僧德哈脫,來自雍和宮。”
郝元甲道:“要飯化子眼不瞎,早就看出四位是大內侍衛老爺!”
紅衣喇嘛德哈脫道:“你既然早已看出,那是最好不過……”
郝元甲截口說道:“大內侍衛光臨化子窟,郝元甲有點受寵若驚,只是大內侍衛一向深居大內,向不輕出,今日突然光臨,想必有所見教?”
紅衣喇嘛德哈脫道:“我們幾個來此,是公事!”
郝元甲道:“公事也該有個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