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拒絕了聞時靳的提議，陶暮在化妝間換好戲服，坐等造型師給他上頭套——因為陶暮做的是男主角替身不用露臉，再加上劇組公用的化妝品質量都不太好，陶暮經常連妝都不畫。最讓人羡慕的是他不化妝不抹防曬居然都曬不黑。太陽光最烈的時候頂多曬紅，可就算曬爆皮了，那也是白裏透紅，汗津津的性感模樣反而更招人待見。

　　負責給他做造型的楊梅第n次絮絮念：“你這皮膚也太好了吧？這麼曬都不黑，這一年得節省多少防曬霜呀。我覺著那些大牌化妝品就該找你代言。”

　　陶暮沉默不語。就聽楊梅忽然大驚小怪的喊了一聲：“呀，陶暮你手怎麼流血了？”

　　陶暮回過神來，攤開手掌。卻是掌心處被指甲摳破了，幾滴鮮血順著指縫淌下來，差點沒弄髒戲服。

　　陶暮從化妝台的紙抽盒裏抽出一張紙巾擦乾淨手掌，動作粗魯的楊梅直皺眉：“疼不疼呀？”

　　“沒什麼。”陶暮抬眼一笑，信口說道：“剛才看見穆華庭了，我得強忍著揍他的衝動，一不小心把自己傷了。”

　　說著，陶暮刻意壓低嗓音，湊近楊梅眨了眨眼：“這可是咱們兩個的秘密，你別告訴別人。”

　　楊梅被笑的臉上一紅，暈暈乎乎地點頭。穆華庭昨天當著劇組所有人的面在投資商面前進讒言，害的陶暮無辜躺槍，這事兒大家在私下裏都有議論。楊梅覺得自己特別能理解陶暮的心情。要是換了她，她也想揍穆華庭出氣。

　　“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說。”楊梅想了想，安慰道：“陶暮，我覺得你肯定能紅。而且是大紅大紫。所以穆華庭這種人，你根本不用搭理他。”

　　陶暮看著小姑娘一臉認真嚴肅的模樣，莞爾一笑。

　　等到陶暮離開化妝間，再次回到片場的時候，沈家眾人已經離開了。

　　沈毓坐在陳導旁邊的道具箱上，歪著頭，笑嘻嘻的看監視器。見到陶暮之後眼睛一亮，毫不遮掩眸中驚豔的朝著陶暮揮手：“哇，陶陶你好帥呀！簡直帥出新高度。”

　　片場內的工作人員也在打量陶暮，聽到沈毓這番話，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這話倒是沒說錯。打從一個禮拜前，大概是熟悉了拍攝節奏和古裝扮相，陶暮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天一變。尤其是在鏡頭前，走位更加精准，動作更加行雲流水瀟灑倜儻，一系列的變化使得陶暮扮演的人物形象在鏡頭裏更加有質感。有好幾回，鏡頭無意間拍到陶暮臉上的時候，那股子渾然天成的氣場連陳導都沒反應過來，真以為鏡頭前的演員就是男主角。完全忘了陶暮只不過是個替身的事實。

　　而且說實話，無論是從扮相上，還是從演技上看，甚至是臺詞對戲，陶暮對角色的詮釋都比同樣沒有任何演戲經驗的沈毓高出一大截。

　　這不禁讓陳導在私下感歎，陶暮才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每年加入娛樂圈的新人如同過江之鯽前赴後繼，但是真能混出頭的幸運兒並不多。像陶暮這種外形條件過分俊美，武打身段也讓人驚豔，就連偶爾的文戲對詞都沒什麼短板的新人更是少見。再想想陶暮已經考上京城電影學院，將來也是科班體系——幸運的話沒準兒還能融入京圈。這麼一想，陳益謙心下微動，示好的心思越發明顯。

　　“小暮，咱們今天先補一下昨天那場戲的鏡頭。下午還有一場你跟男三替身的對手戲，拍完了就回去休息吧。”

　　從沒姓名的武替到親昵的小暮，整個劇組的人也都明白了陳導想要傳達的意思。對待陶暮時也不免有了細微的變化。

　　倒是陶暮自己一如既往。這份淡定倒也格外讓人好感。

　　沈毓在旁邊歪著頭問：“陶陶，你的打戲那麼棒，能不能教教我啊？我其實也特別想在鏡頭前做出各種酷炫的武打動作。”可惜沈家人不讓。沈毓生來嬌生慣養，第一次吊威亞時大腿和後背都磨破了皮，沈家人來探班的時候發現沈毓身上的淤青紅腫，立刻嚴令禁止沈毓的“自殘”行為。

　　本來就是玩票進圈，對演戲還沒產生執著心態的沈毓不願意讓家人擔心，很乾脆俐落的答應了沈家人的要求。可答應歸答應，年輕人畢竟都喜歡耍帥。陶暮在鏡頭前的表現力連陳益謙和那些專業武行都能征服，沈毓自然也不例外。

　　上輩子，沈毓也是在陶暮做出漂亮的打戲動作後，對威亞戲心神嚮往。尤其是在陶暮遭遇了駱陽的刁難後，為了哄陶暮開心，沈毓更是在記者探班採訪時，主動曝光了陶暮給他替身的事。在採訪之後，沈毓又在私下拜託陶暮教他怎麼樣才能在吊威亞時做出漂亮的動作。

　　陶暮那會兒也挺感激沈毓，遂瞞著沈毓的經紀人偷偷教沈毓打戲，還給沈毓喂招。結果排練時出了意外，兩人一起進了醫院。

　　這輩子陶暮不想再跟沈家人摻和，乾脆拒絕沈毓的請求：“沒法教，這大概是天賦技能。”

　　沈毓：“……”

　　場地佈景和道具燈光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陶暮起身進片場，準備拍攝。

　　不管圈外的粉絲和吃瓜群眾們如何幻想，拍戲其實是件非常枯燥的事情。演員們一天中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上妝，等待道具組完成佈景，等待攝像組和燈光組各就各位，導演喊action，演員站好位對戲，順利的十分鐘解決戰鬥，然後等待下一幕戲的佈景燈光攝像就位。不順利的話就一直磨，電視劇裏短短兩三分鐘的鏡頭，在片場可能要拍上好幾個鐘頭甚至好幾個月。

　　因為大量的時間全都耗費在等待上，稍微有些地位的明星都很喜歡開著房車進組。尤其是在智慧手機出現以後，等戲的時候就躲進房車裏玩手機刷微博拍自拍湊九宮格賣萌。不過現在，娛樂圈裏還沒形成那種埋頭刷手機爭做低頭王的片場風氣。所以等戲的時候，最常見的就是一群演員抱著劇本要麼背臺詞要麼對戲。群演們則三三兩兩的躲在不顯眼的角落裏偷懶。

　　陶暮在佈景前站定，負責吊威亞的道具師傅過來幫忙穿威亞衣，還有武術指導在旁邊給說戲對招。扮演男三的穆華庭神色陰晴不定，估計是怕陶暮下午對戲時公報私仇，賴到陳導身邊磨磨唧唧商量著下午那場戲想用替身。

　　被眾人追捧的小少爺就黏在陶暮身邊嘰嘰喳喳，陶暮閉著眼睛不想搭理他，沈毓就站在陶暮旁邊舉著手機偷拍——就是那種主人在鏡頭前露出半張臉，恰好露出身後吊威亞的陶暮。拍完照片還不滿足，又暗搓搓的傳上微博，署名“給我替身的小哥哥，是不是帥爆啦？”

　　在2008年，微博還是個新鮮事物。很多年輕時髦的小新人會在微博上註冊帳號，跟粉絲互動。但是稍微大牌些的明星們還是習慣于走傳統的神秘路線，深諳美人如花隔雲端的逼格要領。

　　作為一個長得很帥性格特別好而且還玩票進了娛樂圈的富二代，沈毓的微博下面已經有了近十萬的粉絲關注。最主要的是這十萬粉絲全都是活躍且熱衷交流的“活人”。在沈毓發完照片後各種點贊留評，有誇沈毓比陶暮更帥的，有附和陶暮確實很帥的，還有討要陶暮身份資訊和微博帳號的，如果不看資料的話，其熱鬧程度竟然絲毫不比後世擁有成百上千萬粉絲關注的明星們差。

　　沈毓抱著手機埋頭狂聊，陶暮則被叫上去補鏡頭。

　　《紫霄》劇組的人其實很願意拍陶暮的戲份，尤其是最近一個禮拜。小夥子跟開了掛似的，基本就沒因為自己的原因ng過。直接導致整部戲的拍攝進度都往上竄了一截。原定計劃要拍兩個半月的打戲，照現在這進度，估計不到倆月就能拍完。

　　中午午休的時候，葉瑤的經紀人和穆華庭的經紀人再次找上來。穆華庭的經紀人為了拉攏陶暮，沒等陶暮答應簽約，主動提出要給陶暮一個試鏡機會作為補償——是馬上就要在h影視城開機的一部現代校園偶像劇。陶暮可以在裏面飾演男四號。

　　“本來想給你競爭一下男二號的。可惜你不是公司的藝人，我也沒辦法。”穆華庭的經紀人這會兒還不忘遊說陶暮：“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是肯加入公司，別說男二，就算是男一號，我也能幫你爭取。”

　　陶暮再次強調：“多謝趙哥的好意。不過我都說了，我已經考上京城電影學院。學校規定大三以前不能拍戲。”現在已經是七月中旬了，京影九月初開學，八月二十六號就得去學校報導。如果陶暮接了趙可平介紹的角色，很可能因為檔期衝突不能及時報導。這並不符合陶暮對於未來的規劃。

　　“這個倒也沒那麼嚴格。”趙可平順勢介面：“我們公司也簽過京影的學生。你要是有心加入公司，拍攝檔期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跟學校商量。”

　　陶暮：“可是我覺得學校的規定挺好的。大一大二在學校專心讀書，奠定基礎。我也沒想違反學校的規定。”

　　這就有點固執了。

　　趙可平臉色一沉，覺得陶暮實在有點不識抬舉：“年輕人想的簡單，你要知道很多機會可不是隨時都有的。俗話說出名要趁早，在娛樂圈也是這個道理。你想想，如果你真的按照學校規定走，等你能接戲時都二十來歲了。到時候你怎麼保證自己一定會紅？”

　　陶暮但笑不語。

　　趙可平真是滿肚子火氣。不過看著陶暮那張臉，也著實捨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如果你堅持這樣，也不是沒有辦法。公司可以跟校方協商，在寒暑假期間給你安排通告和劇本。這樣就兩全其美了。”

　　趙可平是真的看好陶暮，誠意也不可謂不足。即便陶暮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想加入經紀公司，這會兒也不好意思拒絕趙可平的盛情。只能委婉表示：“那我再考慮一下吧。”深思熟慮後繼續回絕，相比趙可平也不會再糾纏了。

　　聽出陶暮的拒絕之意，趙可平眉頭緊皺，不明白陶暮為什麼會這麼抗拒：“是因為穆華庭的事情嗎？”

　　猝不及防被點名的穆華庭心下一緊，板著臉看向陶暮。

　　陶暮雖然膩歪穆華庭的手段，也不至於讓人憑白背鍋。遂搖頭：“不是他的事情。是我自己沒準備好簽約公司。”

　　頓了頓，陶暮又解釋道：“我不太想做偶像。”只想自己做老闆。

　　那就是想做演員了？趙可平心下恍然，這種初出茅廬志向遠大的小新人他見多了。陶暮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我們夏星娛樂的一哥一姐都是影帝影后。這麼跟你說吧，就算是想做演員，也不能純粹的演戲。比如競爭最佳男主角之類的事情，都是需要公司幫忙公關的。你有志向這是好事兒，不過你也不能單打獨鬥。你這麼想，等你簽約公司以後，公司幫你篩選劇本安排檔期，你只需要全力以赴的琢磨劇本演好角色，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打理。這不更好嗎？”

　　趙可平盛意拳拳畫大餅，如果陶暮真的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這會兒真的招架不住了。

　　晚了一步的萬美虹心下一急，趕緊上來攪局：“夏星娛樂雖然有影帝影后，可正因為一哥一姐都如日中天，公司的一手資源肯定得任由一哥挑選，剩下的才能給你。但也不意味著你就能拿到剩下的資源。事實上跟夏星簽約的一線男星和二線男星也有不少。這些人的經紀人肯定也要幫自己的藝人爭取資源。你一個沒有背景也沒有人氣的新人，進入這種公司很容易被埋沒。所以還不如加入秦朝娛樂。至少秦朝娛樂目前為止只有當家一姐，還沒有當家一哥。你要是肯加入秦朝，憑你的條件，我肯定能說服公司捧你做一哥。”

　　趙可平聞言冷笑：“誰不知道你們秦朝娛樂監製的電視劇都是大女主戲。王淼為什麼出走龍騰娛樂，不就是因為沒有發展嗎？你現在還想拉陶暮下水，簡直不把新人的前途放在心上。”

　　陶暮有些頭疼的看著掙得不可開交的兩位經紀人，打著尿遁的旗號溜了。

　　“陶暮，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陶暮腳步一頓，看著跟到廁所外面的葉瑤，眉峰一挑，示意某人有話快說。

　　葉瑤紅著臉：“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陶暮：“……？？？”

　　葉瑤嬌羞中難掩欣喜自得：“我就知道，昨天你肯為了我被駱陽刁難，肯定是喜歡我的。雖然你嘴上不說——”

　　“打住！打住！”陶暮趕緊打斷某人的話，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說你這小丫頭片子盼我點兒好行嗎？”

　　葉瑤不服氣：“你怎麼能說這種話。難道喜歡我是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你以為呢？”陶暮哼了一聲，擺擺手不耐煩的攆人：“別擱我這添亂，趕緊回去找駱陽吧。你再鬧下去，你們兩個就真分手了。”到時候你沒人罩著會吃很多苦頭，吃著吃著就該黑化了。

　　“分就分！”葉瑤梗著脖子一臉的不服氣：“我早就想跟他分手啦。你聽聽他昨天那番話。我把他當男朋友，他卻把我當包養的小明星。我再喜歡這種人，不是眼瞎嗎？”

　　陶暮心說你可不是眼瞎嘛。看上的不是渣男就是gay，這眼睛得瘸成什麼樣！

　　“行，行，行，我也懶得管你喜歡誰。反正你別喜歡我就行了。”

　　陶暮頭疼腹脹，心說上輩子也沒這出啊。不過陶暮也沒想到，他上輩子並沒有在消防水槍的強力噴懟下爆發，最後是被人當成死狗一樣丟在片場的。事後便成了所有人嘲諷恥笑的物件。葉瑤少女心思情竇初開，見陶暮那麼不爭氣，惱羞成怒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承認自己喜歡他。

　　倒是沈毓，看不過眼替他出頭。結果兩人的身世暴露後，陶暮卻執意逼迫沈毓離開沈家。他自己也因為這件事始終不被沈家接受。仔細想想，他上輩子的某些行為，確實挺魔怔的。

　　果然這輩子，還是得離他們遠點。人家好端端的親親熱熱一家人，他上去湊什麼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