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殺手們的誤操作,導致大家集體墜地。
樓下的餛飩店老闆茫然抬頭,看見無數個人影如同流星一般從天而降,落到門前的石台子上頭,然後人疊人人挨人滾成一團,呱唧呱唧滾落在大馬路牙子上。
老闆:「……」
屋頂上,接單人強自鎮定地看著顧奕新,抑制著瑟瑟發抖。
顧奕新道:「你看。」
接單人訕笑道:「少俠,少俠果然勇猛過人。我,在下,小的實在不是您的對手,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到您的面前來挑釁……」
說著就轉身想溜號。
顧奕新想抓一個人的時候,是肯定不會讓人逃走的。
於是他一個健步衝上去,拎起了這位瘦高中年人的後脖領子,拎小雞一樣把他舉高高。
接單人也算是見多識廣,年輕時跟著大哥討債沒少看大家這麼舉著別人玩兒過,他監督自己手下殺手完成投名狀的時候見過的各種折磨人的法子也多得是,可從沒親身感受過。
當即就嚇得話都說不利索,大著舌頭帶著哭腔:「大,大哥,有話好說……」
顧奕新不耐煩:「少廢話,是誰要殺我,現在立刻告訴我。」
存在一個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偏偏想要你命的對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雖然說,事實上這個世界裡沒有人能讓顧奕新感受到「可怕」,但是「煩心」也挺惱人的。
顧奕新誠懇道:「快說,名字,理由,身份,知道多少說多少,不然把你丟下去哦。」
接單人不像那些殺手一樣皮糙肉厚,從這裡摔下去的話,高位截癱終身不能自理的可能性佔96.92%。
接單人悲催地擦著眼淚:「哎,我說,我說。」
一分鐘後。
顧奕新蹲在屋簷旁邊,左手單手舉著接單人,左臂就這麼橫懸在空中,右手托腮思考。
原來想要他命的不是別人,就是賭王同志啊。
就因為上次滿月宴上把他贏了好幾回?
這賭王也太記仇,太小心眼了吧。
他還沒跟他算那倒霉殺手推他老婆的賬呢。
顧奕新越想越覺得不行。
這賬我得跟他好好算算啊。
接單人臉漲成紫紅,整個人已經快不行了,用最後蚊蠅一般的聲音求饒。
顧奕新這才回過神來,大發慈悲地收回手,把中年人放在屋頂的地面上。
接單人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恢復了神智,就聽顧奕新說:
「你回去就告訴他,任務已經完成了,就說目標已經身受重傷住院,只吊著最後一口氣。」
接單人忙不迭點頭。
「至於他付你的這些酬金……」
「全是您的,全是您的。」
接單人再不敢嗶嗶,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匆忙狗腿道。
顧奕新奇道:「你現在說話倒是很好聽了。不過用不著。給一半吧,算我的精神賠償金。剩下一半……」
顧奕新好心探頭看了一眼樓底下,殺手一個疊著一個,還沒爬起來,殺手Z剛把自己脫臼的胳膊肘接上,一抬頭對上顧奕新的視線,嚇得一屁股又坐回地上了。
「剩下這一半就給兄弟們看病吧。」顧奕新同情道,「要是還有得剩,按人頭分了作退休金。反正今天過後,他們估計也沒啥信心繼續幹這一行了。」
接單人感動地看著他:「您真是好人啊!」
顧奕新收下這張好人卡,琢磨著該怎麼對付賭王,繼續慢騰騰以160邁的速度從屋頂上走回家去了。
顧奕新一進門便聞到了一陣濃郁的苦味。
這苦味他是既熟悉又陌生,比起熟悉的苦丁茶加咖啡加巧克力加薄荷,今天的這個苦裡還摻雜著濃重的疲憊和憂愁。
彷彿一嗅,便進入到散發著這種苦味的主體那渺無希望的內心世界裡去了。
天啦嚕,怎麼會這麼濃郁。
顧奕新聞著這苦味簡直要瘋,在客廳裡轉了一圈,沒看見人影。
上了樓,味兒越發醇厚,宛如醞釀千年的苦咖啡,一個勁往人鼻子裡鑽。
顧奕新在各個房間都找了一遍,全部沒人,最後循著味兒爬到了屋頂上。
一眼就看見陸銘時站在屋簷邊上,朝著夕陽和晚風張開雙臂,一副我欲乘風歸去世界再見的模樣,嚇得他魂飛魄散。
趁著人沒注意,顧奕新貓兒一樣躡手躡腳地摸過去,直到終於站在人身後牢牢抱住,這才鬆了鬆繃緊的心。
「陸總。」顧奕新悲愴道,「您不能這樣悲觀,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能拋下我和孩子啊!」
陸銘時一臉茫然回頭,滿眼問號:「?」
顧奕新:「……」
顧奕新面不改色把人往回拖了幾步,遠離那危險的屋簷,正色道:「不要站在邊緣,這很危險。」
陸銘時點點頭,仍舊茫然道:「沒事……我就是心情不太好,上來散散心。」
半晌他才意識到顧奕新是怕他尋死,不由哭笑不得:「不可能的,我崽還沒斷奶,我也沒產後抑鬱,好端端地跳樓做什麼。」
顧奕新仍不放心地盯著他,慢慢緩和一點表情,安慰道:「遇到什麼事了你說,興許我能幫上忙。」
陸銘時嘆了口氣,心道你並幫不上忙。
他卻也不想騙人,終於誠實道來。
「缺資金。」
他這話一出口,剛剛放鬆了一些的情緒又擰巴起來,顧奕新只聞見空氣中越來越濃重的苦味。
在顧奕新越來越難以捉摸的表情中,陸銘時低聲道:「資金缺口超出我預計500%,我想用個人的資產兜底,卻猶豫起來。」
顧奕新看著他,不知怎麼,有一點點預料到陸銘時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想。」陸銘時繼續情緒低落地說,「我想,萬一我輸了呢?那我們就一無所有了。但我不能讓孩子和……讓孩子過苦日子。那筆錢是一定要分出來,留給你們的。」
顧奕新看著他,問道:「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到這一點呢?」
陸銘時吞了口唾沫,看著顧奕新,久久不說話。
有些話,比他想像中還要艱難。
顧奕新猜到他所想,直截了當問:「你想和我離婚?」
陸銘時震驚地看著他:「不……也不是說就一定要……」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轉眼間,什麼破產的風險,什麼亂七八糟的專業術語什麼破釜沉舟的決心都離他遠去。
陸銘時看著顧奕新好看的唇形張合,慢慢吐出「離婚」這兩個字。
雖然不排除他真的,有過一閃念,產生過類似的想法,
想做一個財產分割,至少不讓陸氏的資產負債影響到家人們的生活。
只有他為陸氏賭上一切就好了。不管是年邁的父母,還是他的小幼崽,還是面前這個傢伙,他們都不應該受到牽連。
但這個詞就這麼從顧奕新的嘴裡說出來,哪怕是以質疑的口吻。
他就像是被點燃了引線的炸藥,踩了尾巴的虎斑貓,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行!」陸銘時怒道,「你一天到晚腦子裡就在想這個?我告訴你,進了我陸家門,就是我陸家的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離婚?你和死人離吧!」
說著就準備威脅似的要重新竄到屋簷邊。
「行了行了。」顧奕新眉眼含笑扣住他雙手,「我為什麼要離?我老婆這麼愛我,我為什麼要離?嗯?」
陸銘時:「……」
他咯噔一聲大腦當機,主板冒白煙,CPU砰一聲炸掉,整個人不在服務區。
半小時後。
臉頰還帶著詭異熱氣的陸銘時端坐在書房沙發裡,面前小几上放了一堆文件。
「我名下50%的產業。」陸銘時重複道,「不多,大概也就三百多……」他的單位是億。
顧奕新看著文件堆後面陸銘時的臉。
「你知道的,我看不懂。」顧奕新認真道,「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你的錢是你的錢,公司是祖輩的心血,能救當然要全力救。」
陸銘時難受地垂下頭看著地毯上的圖案,沉聲:「但是我不能看著你們的生活都得不到保證。」
他可以吃糠嚥菜,但父母不可,孩子不可,顧奕新也不可。
「你忘了兩點。」顧奕新沉思道,「首先,我也有一筆錢。」
陸銘時笑笑。
他知道顧奕新會說出這話來。一千多萬,顧奕新自己攢的錢,對於普通家庭而言,也算是一筆巨款了。
然而對公司來說卻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不如說是泥牛入海。
「你的錢留著自己用。」陸銘時揉揉臉,抬眼看著顧奕新的眉眼,溫和地說。
顧奕新掏出手機。
是一條接單人發過來的短信,說是錢已經給他打了過來,很快就到賬。
對了,除了攢的那些,他剛剛還賺到一點。
顧奕新握著手機等短信,不禁有點好奇。不知道賭王買他這條命,到底花了多少錢。
五秒後,他收到了銀行的款項匯入通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
顧奕新又數了一遍後面的零。
他有點懵。
僅僅是尾款的一半,就是兩個億。
「親愛的。」顧奕新有點傻,難以置信喃喃,「你覺得我值多少錢?」
陸銘時:「?」
「沒事。」顧奕新長出了一口氣,神色凝重,「我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
結合之前的「你覺得我值多少錢」和這句「想到一個好辦法」,陸銘時立刻有了不大妙的聯想。
「你是無價之寶。」陸銘時堅定道,「我不會同意你去出賣美色,不論其他人,男人,女人,還是任何活著的動物,都不能對你產生哪怕意淫的情緒。我不准許。」
顧奕新無奈道:「陸總,你想到哪裡去了。」
陸銘時有點愣愣地看著他。
「你是我的家人……」陸銘時慢慢說,「你們……我應該要保護好你們的。」
「反之也同樣。」顧奕新道,「你也應該記住這一點。」
顧奕新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首先,從這個尾款的數目中可以看出,賭王特喵的比他想像中還要有錢。
第二,賭王比認知裡還要恨他。
綜上。
賭王是一個很大的隱患,幹掉賭王是必須的,最好是順便讓他乖乖送錢過來。
那麼怎麼才能拿到賭王的錢又讓他無話可說呢?
當然是跟他賭啊。
不過,賭王肯定對自己產生了濃濃的戒心,如果知道對面坐的是自己的話,是一定不敢上賭桌的。
但是他有終極buff:兩塊黑灰。
故而想讓賭王認不出他來,完全不成問題!
好的,到目前為止,計劃都堪稱完、完美……呸,還有一個很大的漏洞。
要上賭船,必須要有足夠的身份地位。
而他既然又想隱姓埋名,又想登上賭船,就必須要——
包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