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冷戰

　　西多喝的稍微有點多，靠著樹干平靜地看精靈們唱歌跳舞射箭比賽。一只冰涼的手將他手中的酒杯取走了，他沒有抬頭，他太熟悉斯維爾的腳步了。

　　斯維爾就著西多的酒杯喝了一口，不客氣對大精靈說：“這種酒能給我幾桶麼？”

　　大精靈笑眯眯地說：“當然可以。”

　　斯維爾把酒杯塞回西多手裡，從一邊抱過一桶酒，獨自占著喝。西多坐直，把酒杯伸到斯維爾眼前。斯維爾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喝成這樣還好意思要。”

　　西多執拗地舉著杯子，斯維爾沒辦法，又抱了一桶放在西多眼前：“這桶是你的。”

　　想了想，斯維爾還是親自給他倒了一杯，然後把自己的那一桶放到距離西多比較遠的那一側，慢慢地喝了起來。西多沒有計較斯維爾的護食行為，在手裡把玩著銀質的精致酒杯：“這是個好地方。”

　　大精靈拍拍西多的肩，離開了。

　　斯維爾沒有吭聲，於是西多繼續說：“你的龍谷太單調了，你有沒有想過改善一下？”

　　斯維爾莫名其妙地掃他一眼：“沒有。”

　　“龍谷裡有那麼大空地，可以種些你喜歡的花，種些果樹，然後開辟一片小湖……”

　　“你的語氣就像是在給自己找養老的地方。”斯維爾喝酒海量，或者說龍族永遠不會醉，酒精反倒讓他更加平靜，“如果你終於開始對未來抱有希望了，那麼我會感到很欣慰。如果你只是在嫌棄我的生活方式，那我建議你不要說了。

”

　　因為那不是完全屬於他的地方，哪怕知道只是一個無望的期待，他還是在等自己的族人歸來。或許某一天，那些一夜之間消失的族人們會再次歸來，一起降落在龍谷中央，開始懶洋洋地曬太陽。

　　西多沉默了一會下，沒有說下去。

　　清涼的夜風讓斯維爾舒服地眯起眼睛，不想發火：“我沒辦法理解人類為什麼會產生殉情這種想法，很蠢。”

　　西多笑了，坐了起來，攬住斯維爾的肩膀：“我沒有那麼想，只是為結果做好了足夠的心理准備。”

　　斯維爾推了他一下，語氣甚至有些輕緩，那是斯維爾前所未有的語調和態度：“你一定要讓我生氣嗎？”

　　如果真的有機會，他一定要帶斯維爾再來這裡住上一段時間，這裡對斯維爾的暴躁療效驚人。

　　偶爾有兩個膽大的精靈會來到西多和斯維爾面前敬酒，只是斯維爾一直沒什麼表情，精靈們走到他們面前，只敢向西多舉起酒杯。於是微醺的西多又喝完了自己的那桶酒。

　　斯維爾看著意識有些迷茫的西多皺眉，他討厭酒鬼，人類的酒鬼總是不講理且行動詭異。值得慶幸的是，西多沒有發瘋，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呼吸平緩。

　　“你想回去睡覺嗎？”斯維爾問，“如果你難受的話，我可以帶你回去。”

　　西多一直停留在湖面上的注意力被斯維爾引走，他定定地看著斯維爾：“好吧，回去睡覺。你也早點休息。”

　　斯維爾看著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有驚無險地跳進樹屋，抱起了自己的那桶酒，大口大口地吞進肚子裡。

　　比起它的香醇，酒液冰涼的溫度更讓銀龍滿意，哽著的喉嚨被清亮的酒液衝刷得舒緩了一點。

　　看到西多離開，大精靈再次走了過來：“不開心嗎？”

　　斯維爾冷冷地抬眼：“精靈總是對別人的事情這麼感興趣嗎。”

　　大精靈知道斯維爾肯定聽到了他和西多之間的談話，只要斯維爾想，精靈住地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可他還是很慈祥地笑著：“你的伙伴很強大，結果不一定如他想的那麼悲觀。”

　　“強大……哼。樂觀是人類的本能。”斯維爾的聲音很涼，“他只是很愛碧莎。”

　　“愛。”大精靈笑著重復了一遍，“很奇妙的東西。”

　　斯維爾又抱過一桶果酒，倒在杯子裡慢慢地喝。

　　他不得不承認，碧莎的死讓他在不舒服的同時也感到慶幸，至少碧莎不是死在他手裡。龍族的領地意識的就像他們的能力一樣強大，何況是斯維爾這種從小獨居的龍類。他喜歡碧莎，那個善良溫和的小姑娘很好，可是契約讓他視西多為自己的領地。他不喜歡與西多碧莎共同呆在一起，那會讓他感到壓抑。他寧願呆在龍谷數他的寶物。

　　斯維爾經常想，西多應該對他的感受有所察覺，他從不讓自己和碧莎單獨呆著。

　　大精靈把自己的法杖放在一邊：“愛碧莎不意味著他會為了她拋棄你。”

　　斯維爾覺得自己被冒犯了：“拋棄？”

　　“對不起，我無意冒犯。”

　　斯維爾臨走前帶走了自己的酒桶，他不想再跟這只精靈說下去了，這讓他非常不愉快。

　　第二天，西多起的非常晚，剛剛踏出樹屋，迎接他的是猛然炸裂的光球，眼前一片花白，緊接著斯維爾和精靈的聲音傳了過來。

　　“您真的非常有天賦。”這是一道很柔和的精靈女聲，“您第一次嘗試就堅持了這麼久，很厲害。如果不是您用了很多魔法力治療您的身體，您可以做得更好。”

　　西多笑了起來，看來這位精靈比他懂得怎樣與斯維爾相處。

　　斯維爾一直沒有開口，面色認真地盯著手裡剩余的魔法光球。魔法光球不停地旋轉、顫動，看上去它們非常想掙脫斯維爾的控制。女精靈飛到半空中，在斯維爾不遠處看著，看上去比斯維爾還要緊張。

　　又過了一會兒，斯維爾手指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一只光球頓時彈出，在很遠的地方炸開了。

　　女精靈露出擔心的神色：“斯維爾閣下，我們該休息了。”

　　斯維爾輕輕開合嘴唇，好像在擔心這點動作都會讓光球脫離自己的掌控：“好的。”

　　女精靈松了口氣，手中的法杖揮舞幾下，那些光球安靜下來並緩緩飄散了。

　　斯維爾抬頭看向西多，然後移開視線，跟在女精靈身後離開了。西多輕輕皺起眉，默默地看著斯維爾轉身離開。

　　他們在精靈住地住了半個月，按照那個女精靈的說法，斯維爾對魔法的控制能力已經非常完美了，於是他們打算啟程。精靈們為他們准備了食物和水，大精靈親自出來送他們離開。

　　西多站在飛毯上跟精靈們道別，斯維爾只是淡淡地看著，見西多說完了立刻變身。飛毯迅速跟上了主人的速度，在斯維爾身邊跟著。只是有一處不同，上一次，飛毯就在銀龍頭邊，方便西多與斯維爾交談。而這一次，飛毯距離龍頭很遠，再加上保護他不被大風低溫和缺氧傷害的保護罩，西多完全沒辦法與斯維爾說話——雖然兩個人都沒有交談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