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童京申先生手術非常成功，只是麻醉期沒過，童桐隔著探望玻璃，眼睛瞪得老大。

　　“沒事兒了，別盯著看了，眼睛都快瞪出來了。”裴雲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看10多分鐘了行了。”

　　“我就想看著我爸。”童桐說著又看了一眼。

　　他爸這會兒躺著雪白的病床上，蓋了個氧氣罩，總讓他不是那麼踏實。

　　“護士說明天就能轉出來。”裴雲說著也趴玻璃上盯著裏面那個人看。

　　兩人就這麼趴在玻璃上跟倆壁虎似的。

　　一晚上就跟輪班換崗似的，你撐不住就眯一會兒，我眯完了又接著看。

　　天剛亮的時候，童京申先生應該是麻醉醒了。

　　感受到視線，稍稍偏過頭，看見玻璃窗外面兩個面無表情盯著自己的老婆跟兒子。

　　挺嚇人的，說真的。

　　他差點再次嗝過去。

　　“媽！”童桐蹦了起來。

　　“哎！睜眼了！”裴雲也是一跳。

　　童京申盡力的扯著僵硬的嘴角，沖著玻璃外的兩人笑了笑。

　　“還會笑呢！”裴雲說。

　　“是啊！會笑！”童桐喊。

　　童京申聽不清外面再說什麼，他怕自己老婆兒子還是擔心，用力的做著嘴型，說了一句‘我沒事。’

　　“我爸說什麼？”童桐問。

　　“不知道。”裴雲又仔細盯著裏面看了一會，“我感覺是餓了？他是不是又說他那醬香排骨呢？”

　　“應該是。”童桐點頭附和。

　　“我幫他問了護士，說是不能吃。”裴雲歎了口氣，頓了頓又說，“但是醫生說聞一聞是可以的，只是人道主義上不建議。”

　　“聞一聞吧還是。”周遊打著哈欠湊了過來。

　　“那行。”裴雲點頭。

　　“我去買？”童桐提議，“正好餓了，買完了就在外面讓我爸看著我們吃完，現場吃播，術後的大驚喜。”

　　“太棒了。”裴雲感歎。

　　又過了一個小時後，童京申術後反應良好，被送出了重症監護室。

　　只是在觀看完一場現場吃播後，差點又進去。

　　“你別收拾了，熬了一天一夜，看你那眼睛紅的，趕快去睡。”裴雲拿過童桐手上的餐盒，“你臉色比你爸還難看。”

　　“我就睡這兒吧。”童桐不放心離開。

　　“是，你能睡。”裴雲片頭看了看去倒水的周遊，壓低聲音湊到了童桐耳邊，“你讓陪你熬了一天一夜的周遊也睡那小破床嗎？還得跟你擠著。”

　　童桐轉頭看了一眼，身後周遊正端著水杯走過來。

　　周遊邊走邊眯著眼睛打了個無比大的哈欠。

　　“那我先走了。”童桐轉過頭歎了口氣，“他臉色不太好。”

　　“嗯。”裴雲點頭，嚴肅的看著他，“你倆的事我在這段日子也跟你爸這兒瞭解了一點，你好好對人家，你別看他長得高高大大的就不關心。其實周遊心裏應該很需要關愛的，知道嗎？”

　　“……知道了。”童桐又看了看已經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的周遊。

　　周遊很需要關愛嗎？

　　他平時對周遊有關注的很少嗎？

　　沒有吧，這幾天他都還想著周遊的生日。

　　因為時間快到了。

　　他記得很清楚，7月31號，周遊是獅子座的。

　　他該在周遊生日這天怎麼關愛他呢……

　　在他生日那天，周遊送給了他至今沒弄明白的一湖星星。

　　雖然他後來思考了覺得像是燈光投影。

　　但是也一直沒能求證。

　　他該送給周遊什麼呢。

　　出醫院的時候童桐依舊在思考這個問題，進家門口的時候也在想著，和周遊齊齊倒在床上的時候，他還想著再想一會兒。

　　只是在接觸到柔軟的被子的那一瞬間，大腦自動斷機。

　　這一覺幾乎睡了個天昏地暗，一天一夜緊繃的神經全然放鬆，跟昏了過去沒兩樣。

　　童桐再睜開眼，外面像是已經黑了，渾身發軟，大腦空的。

　　他伸出手，摸到了枕頭底下的手機，按亮看了一眼，已經八點了。

　　還真是睡傻了。

　　“醒了？”周遊進來。

　　“你什麼時候起的？”童桐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剛起。”周遊遞過去水杯，“趕緊喝一口，聲音都睡啞了，餓了嗎？”

　　“不餓。”童桐喝了兩口水，一邊起身穿衣一邊跟他媽通了個電話。

　　得到童京申先生狀態不錯後才放心的，掛了電話。

　　“這會兒餓了嗎？”周遊笑著問他。

　　“非常餓。”童桐也笑了。

　　“我做菜！”周遊說。

　　“不餓了。”童桐拒絕。

　　“……那下館子。”周遊失望提議，“我最近弄出了個火龍果炒肉還挺好吃的。”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人話嗎。”童桐歎氣。

　　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周遊在做菜上的興趣越來越大。

　　明明面下的一般，不說好吃也不難吃。

　　但一旦做菜搭配的簡直人神共憤。

　　接下來幾天，童桐除了晚上，基本上都跑去醫院呆著，直到童京申刀口癒合能下地之後，他才把全天候待在醫院的時間，變成了太陽下山去醫院呆一會兒。

　　童京申先生配型的點很高，術後的排斥反應很小。

　　醫生說恢復的很好，大概在過一周左右就能出院，出院後需要在家臥床休息。

　　周遊夜跑完回來，正好碰見剛從醫院回來的童桐。

　　兩人膩膩歪歪的黏了上去，抱著進了家門。

　　兩人身上全是汗，周遊抱著人強迫性的完成了第一次兩人洗澡的快樂活動。

　　“叔叔多久能回家？”周遊低頭仔細的擦著童桐差不多幹了的頭髮。

　　童桐放下手中的筆，算了下時間：“還有一周吧，其實過兩天就可以出來了，但是我媽不讓。反正醫院也挺方便的。”

　　“哦。”周遊應了一聲，渾身跟沒骨頭似的就往他身上貼了過來。

　　“怎麼了？”童桐偏頭看他。

　　“時間過的挺快啊。”周遊不停的用頭磨蹭著童桐的胸口。

　　“還行吧。”童桐回答，“馬上開學了。”

　　“是啊，7月份都到最後一天了。”周遊似乎意有所指。

　　“嗯。”童桐裝作沒聽懂。

　　“有首歌怎麼唱來著。”周遊掐起了嗓子，“7月份的尾巴~就是獅子座~”

　　“閉嘴。”童桐聽不下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看了眼時間覺得是時候了，站了起來。

　　“大晚上去幹嘛啊。”周遊疑惑。

　　“我買瓶可樂，冰箱裏沒了。”童桐說。

　　周遊看了眼外面全黑了的天，站了起來，“我去……”

　　“坐下！”童桐急的脫口而出，頓了頓覺得有些太顯露了，又補充，“不是，買一瓶，又不是買一箱，我就自己買。”

　　“不是，你買一瓶明天喝什麼？”周遊蹙眉，“我幫你扛一箱上來唄。”

　　“我就要自己買！”童桐執著。

　　“童桐！”周遊大喊一聲。

　　“幹嘛！”童桐嚇了一跳。

　　“我知道了！”周遊興奮大喊。

　　“你不知道……”童桐低罵著轉過了身。

　　“你看看外面現在溫度多少！30度！你上了28度就從不往外跑！還給我裝呢。”周遊繞到了他身前，嘿嘿的笑著。

　　“清清白白買可樂。”童桐嘴硬。

　　“可拉倒吧！”周遊笑著戳他胳膊，“小樣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會兒出去幹嘛。”

　　“你行。”童桐氣的發抖，用手指指著他。

　　“畢竟第一名。”周遊驕傲道。

　　童桐轉身就朝大門走。

　　“我能跟嗎！”周遊喊，“還送生日禮物嗎！”

　　“等著！”童桐大吼著摔門而出。

　　周遊在客廳瘋狂舉鐵的動作，持續了大概十分鐘。

　　躺在沙發上的手機一響，他立馬跳了起來拿起看了一眼。

　　童桐發過來的信息。

　　……湖邊。

　　湖邊？

　　周遊挑了挑眉，接著速度快的幾乎卷著門就跑了出去。

　　一路風馳電掣。

　　下樓到趕到湖邊不超過五分鐘。

　　這會兒已經晚上十點了，這邊兒路燈依舊沒修，但天上星星很多，所以不算暗。

　　“童桐！”周遊壓抑不住的興奮喊了一聲。

　　“哎！別喊！”童桐聲音從湖下面傳了過來，“下來。”

　　周遊開著手電筒燈跑了過去，燈光晃過。

　　他看清了童桐。

　　童桐站在船邊，褲腳手上全是粘的泥，頭髮也亂了。

　　“生日禮物是讓我給你洗澡？”周遊激動了。

　　童桐：“………………”

　　“上來吧。”童桐走了兩步，拍了拍停在湖邊的船。

　　“咱倆就在湖邊嘮唄。”周遊笑著往那邊走，“關鍵是我上去了你也推不動。”

　　“你愛上不上。”童桐冷哼。

　　“行，我吸吸氣兒，你抓緊機會。”周遊笑著爬了上去。

　　小船的船艙中央放了一盞圓呼呼的暖黃色大燈。

　　還挺亮。

　　坐好後發現船上被纏了很多小線條，小線條上全是小燈泡。

　　童桐見他坐好，彎下腰抱著船，‘嘿！’的一聲。

　　船沒動。

　　“哈！”“謔！”“哎！”

　　各種法力咒語都用光了，船都沒任何要動的跡象。

　　周遊在童桐還想嘗試下一個咒語的時候，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跳下來把人抱著扔了上去，接著輕輕鬆鬆一把把船推了出去。

　　接著助跑兩步，跳了上去。

　　尖尖的船頭劃開湖面，隨著光芒擴散，小船帶著光闖進了漆黑一片的湖中央。

　　“我就知道你沒忘，還騙我呢。”周遊笑著，“禮物在哪兒呢。”

　　“等會兒。”童桐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你先閉上眼睛。”

　　周遊順從的閉上了眼，耳邊悉悉索索的傳來很細小的幾道聲音。

　　沒到一分鐘，他就聽到了童桐說：“可以了。”

　　他再睜開眼，船上綁的小燈泡都開了，星星點點的白光圍繞著船。

　　童桐下巴夾著小提琴，模樣矜貴，沾著泥土的手指拿著琴弓，站在了一片星光中，站在他的眼前。

　　周遊突然無比確認自己可能患有心肌梗塞。

　　不然他怎麼心跳的一梗一梗的。

　　“這首曲子是我以前的大概想法，我最近拿出來寫完了，名字叫……”童桐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了眼睛，很輕的說，“星空和你。”

　　“送給……”童桐說到這兒終於直視了周遊。

　　周遊咧嘴一笑，牙齒在旁邊燈光的映襯下白的刺眼。

　　“……送給牙齒最白的周遊。”童桐笑著說完，慢慢閉上了眼睛。

　　周遊屏住了呼吸，極力睜大了眼睛。

　　琴弓拉動，第一聲悠長輕緩的琴聲隨著湖面水紋漣漪開來。

　　童桐這時候睜開了眼睛，眼神裏帶著明顯的笑意，琴聲在這時候變得輕快熱烈。

　　周遊一動不動，仰著頭，看著星空也看他。

　　直到童桐拉完，周遊都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

　　童桐慢慢放下琴，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咳了咳嗓子：“我們還會在一起很久，現在說這個可能太早了，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告訴你，以後也可能也忍不住，所以可能會跟你說很多次……但是今天是第一次。”

　　童桐說到這兒很輕的笑了笑，“我有點不好意思，我……我只是突然很想讓你知道……”

　　周遊愣著，就那麼看著他。

　　“我愛你。”童桐說。

　　周遊一下子蒙了。他從沒有在拳臺上被人ko過，但是他想，就是現在的感覺了。

　　腦子一片白，呼吸不了，說不出話，站不起來，還想哭。

　　童桐說完本來還有些緊張的看著周遊的反應。

　　但是當周遊眼裏開始冒淚光的時候就慌了，蹲了下去摸著他的手：“周遊……你……”

　　周遊喘著氣，反抓住了童桐的手，很緊，哽咽著：“我……我……我……”

　　周遊我了半天沒我出來。

　　童桐突然就笑了，他本來挺緊張的。但是看這周遊要和他說同樣的話，卻結巴成這樣了，就覺得自己贏了一樣。

　　“沒事，大膽說出來。”童桐一副老道的樣子，用過來人的心情安慰著他，“說出來就好了。”

　　“好。”周遊點了點頭，抹了把眼淚。

　　童桐期待著看著他。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怎麼的他看著周遊過於興奮的表情，心裏就是一個咯噔。

　　周遊收拾好心情，用無比激動的心情，帶著結巴喊了出來：“我……我……我要買下這片湖！”

　　童桐：“………………”

　　他媽的他就知道！

　　周遊一向行動很快，直接拿出手機給他姐撥了個電話過去：“喂，姐，我看上一塊地，你幫我聯繫聯繫。”

　　“啊？土地使用權誰的？不知道，管他誰的，買就完事兒了。”

　　“是一片湖，不是，不是要買西湖，姐你別緊張。不，我不是要搞淡水養殖，也不是填湖造地！那湖最多不超過五百萬。”

　　“五百萬的小湖沒有買的必要？不是姐，這湖不一般！這湖有故事！你聽我跟你說！”

　　“這個湖吧……”

　　童桐絕望的看著底下暈染了一層光的湖水，心想這湖到底有多深？能跳嗎？跳下去能死人嗎？不給人撈的機會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