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ounting stars1

　　柯林以為司浩嵐在開玩笑，可是他說著就開始替柯林找衣服，一件一件地往柯林身上套，看起來真的要出門的樣子。

　　“你是不是要演神棍？現在不是不准電視劇宣揚封建迷信嗎，你們要不要換個題材？”柯林迷茫地由著他動作，把衣服穿好。

　　“不是封建迷信，天地星辰，自有規律與力量，你告訴我你的生辰八字，我就可以從今日的星相推測出你出生時的星盤，說出的你命格。”司浩嵐幫柯林把衣服拉好，因為靠得太近，鼻尖都冒出汗珠，他的眼神亮晶晶的，說，“你不好奇自己的命格嗎？”

　　柯林狐疑地看著他。

　　修道之人從星辰變幻之中參透陰陽之理，從而避凶化吉，提升修為，都是他們必修的課程。司浩嵐記憶力極好，天賦過人，在這方面更加敏銳。

　　司浩嵐是魔修，也精通命理，只是他不屑於關心其他人的命運，以前只有空的時候看看星象，瞭解一下天下可能發生的大事。

　　今天他就要給柯林好好算一算。

　　司浩嵐越想越帶勁，又擔心外面冷，思考片刻甚至拿起旁邊的被子要裹在柯林身上。

　　柯林連忙拒絕，說：“不用，我沒那麼怕冷。”

　　司浩嵐看著他想了想，找來圍巾給他的脖子圍了一層又一層。

　　“……”柯林任由他動作，最後還是屈服了，說，“好吧，我們出去看看，扶我起來吧。”

　　正在興頭上的司浩嵐非常亢奮，哪里還等的及，於是他跪在床鋪上，一手插進柯林的背與枕頭之間，一手勾住他的腿彎，就像他曾經做過的那樣，一把將柯林從床上抱了起來。

　　柯林離開床鋪的時候兩眼一黑，氣得吼他：“你就是一直找機會想公主抱我吧？”

　　被看出來了，司浩嵐才不承認，因為貼著柯林手還在發抖，腿也快軟下去了，連忙把他抱到輪椅上放好，說：“你小點聲，現在是半夜，大家睡著了，沒人看到沒事的。”

　　柯林氣得七竅生煙，簡直威嚴掃地，罵道：“下次再這樣罰你！”

　　“好好好，罰就罰。”司浩嵐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伸手替柯林把大衣裹緊點，接著推著輪椅，往房間外走去。

　　梅欽和趙奇都睡了，諾大的宅子裏靜悄悄的，沒有燈光。山上不比城市裏，不管多晚都有閃爍的霓虹燈，這裏的黑是徹底的黑，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屋外各種奇怪的響動。

　　司浩嵐推著柯林，在柯家的走廊上走著，柯林出房間的時候帶上了手機，此時他亮起手機，調出手電筒，給司浩嵐照路。

　　白慘慘的光鋪在兩個人身前，只能照到前方巴掌大的地方，光的邊緣被黑暗吞噬，不知道那些漆黑的地方裏藏著什麼。

　　這下氣氛更恐怖了好嗎，司浩嵐說：“還不如不照，我看得見。”習武之人，目力都很好。

　　“我是怕你讓我撞到傢俱。”柯林的聲音在黑暗裏聽著更加陰森。

　　司浩嵐專心地看路，兩個人終於到了外面。

　　外面居然比想像中要亮，柯林迷惑地看了看天，星星的光芒原來這麼強烈啊。

　　不過果然很冷，雖然已經到了冬末，春天即將來臨，晚上兩點的時間差不多是溫度最低的時刻，再加上是山上，沒有城市的熱島效應，冷空氣更加刺骨。

　　柯林以為他們就在門口看看得了，誰知道司浩嵐繼續推著他往前走。

　　“還要去哪？”柯林問道。

　　“要找個好位置。”司浩嵐這麼說著，不一會，柯林就認出了方向，身體瞬間緊繃了起來。

　　他們正走在通往工坊的路上。

　　柯林已經很多年沒有走過這條路，此時精神緊張，他想開口喊司浩嵐停下，他不想過去，司浩嵐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樣，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地捏了捏。

　　柯林感受著那只手的力度，稍微冷靜下來，可是內心還有抵觸情緒，不願意往工坊那邊靠近。

　　司浩嵐放慢了步伐，兩個人在冷凝的夜色裏緩緩前行。

　　幸而今天風不算大，凍結的空氣靜靜流動，道路那麼長又那麼短，他們很快就到了圍牆的門邊，司浩嵐過去把門推開，穿過那道門，就可以看見田地與工坊了。

　　司浩嵐轉過頭，在黑色的夜裏看著柯林，柯林隱忍地扣緊自己的輪椅，過了一會，才沙啞地說：“推我進去吧。”

　　越過圍牆的門，工坊在夜色裏出現，灰色而斑駁的外牆反射著微弱的光，這間小建築在漆黑的背景下，看起來比平時高大。

　　“這裏……居然這麼破舊了。”

　　柯林抬頭看著久違的地方，目光沉沉，隱隱有不明的情緒在眼底流轉。

　　他真的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這裏，走近才發現比想像中更加破敗，原來精緻的機械工坊已經成了這種樣子，他究竟錯過了什麼。

　　不是他怯弱，而是這裏封存著太多美好的回憶，如果他輕易去碰觸，那些易碎的回憶就會煙消雲散，也代表著他真的失去了。

　　失去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

　　柯林把目光降低，看到那片種植出蔬菜的田地。

　　菜地被整理得有模有樣，黑夜裏看得不是很清晰，白色的大棚一列一列整整齊齊，就算在烏漆麻黑的夜裏也有一種詭異的蓬勃生機。

　　“裏面長了好多菜。”司浩嵐見柯林望著大棚出神，得意地說。

　　又不是你種的，柯林瞧了他一眼，司浩嵐從頭到尾沒出力，唯一用了點力氣的地方大概就是坐到餐桌邊等著吃。

　　柯林想起從這裏種出的蔬菜有不少也進了自己的肚子裏，他不由地笑出了聲。

　　他看向司浩嵐，笑著說：“你總有逗我開心的方法。”

　　趙奇說司浩嵐有鎮邪的功效，所到之處鬼魅逃竄、妖邪不生，確實有點道理。

　　天大的事情，到了司浩嵐這裏，都變得沒什麼大不了，所有的困惑與迷茫都會迎刃而解，彷彿生出無窮的力量，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柯林再次看著沉寂已久的工坊，曾經簇擁著的玫瑰花已經埋葬在記憶的深處，嬌豔的花朵固然美麗，可鮮嫩又好吃的蔬菜也不錯。

　　“我不是害怕這裏，只是那個時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柯林輕聲解釋道，他擁有的一切在他一覺醒來時全沒了，那種打擊與落差對於一個少年來說太沉重，所以他創造了一個盒子，盒子裏有父親的工坊，只要不打開這個盒子，那些曾經的美好都還在那裏。

　　司浩嵐應了一聲。

　　柯林還在逞強，固執地為自己的感性與溫柔找個藉口。

　　逞強的男人還挺可愛的，司浩嵐這麼想著，說：“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柯林嗤笑了一聲他的自大，卻感激他幫自己打開了盒子。

　　本來以為盒子裏會空無一物，卻發現裏面填滿了新的東西。

　　柯林心情有點複雜，問司浩嵐：“你不是說要看星星的，就在這裏嗎？”

　　司浩嵐立刻興奮起來，推著柯林來到工坊前，背靠著工坊的牆，面朝那片菜田，指著天空說：“這個位置視野極好。”

　　柯林仰起頭，果然看見了星星。

　　冬日的天空沒有夏天那般澄淨，無法看到銀河璀璨的場景，但是從這裏望去，星星一顆一顆點綴在黑幕上，時不時被雲霧遮擋，此起彼伏地閃耀，倒也是另一番寧靜的景致。

　　人們常形容星辰為寶石，非常有道理，明亮的星星純粹且珍貴，讓人很想摘一顆下來。

　　司浩嵐也隨著柯林一起抬頭，兩個人看著天，柯林忍不住扭頭問他：“然後呢？你看出什麼門道來了嗎？”

　　司浩嵐靠近柯林，說：“哪有這麼快，我還要算一算。”

　　柯林一臉“你就忽悠吧”的神情，司浩嵐沒有辯駁，而是伸手去勾柯林的腿彎。

　　“你要幹什麼？”柯林如臨大敵，連忙拉住他。

　　司浩嵐被他碰就紅臉，卻執著地說：“我需要點時間，這裏太冷了，你下來坐到這裏。”說著他指指地面。

　　柯林沒明白冷和坐地上的聯繫，疑惑地看著他說：“不准抱我，扶著我就行。”

　　司浩嵐妥協了，只有扶住柯林的胳臂，柯林抽出手杖，慢慢地從輪椅上移動到地面。

　　然後司浩嵐展開雙臂，從背後豪邁地把柯林熊抱在懷裏。

　　柯林：“……”

　　柯林維持著靠在司浩嵐胸膛上的詭異姿勢，整個人石化成了石塊，司浩嵐還在那裏說：“我不怕冷，很暖和的。”

　　這又不是什麼北極探險片，用得著搞這種用身體取暖的橋段嗎？

　　過了一會柯林才緩過氣，惱火地說：“起來，換個姿勢。”

　　司浩嵐一頭霧水地放開柯林，柯林轉身扯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身前來，然後用手移動自己的雙腿，空出一塊地方，按住司浩嵐，說：“坐這裏。”

　　司浩嵐坐下，柯林立即貼住他的背，這下成了柯林摟著他了。

　　柯林環抱著司浩嵐，真的如他所說像抱著一個大暖爐，他的頭擱在柯林的前肩上，毛茸茸的腦袋蹭著柯林的臉頰，柯林的手臂緊了緊，圈住懷裏的大兔子，終於滿意地說：“這樣才對。”

　　大兔子全身血液奔流，軟成了一灘泥。

　　“你怎麼越來越燙？”這下真的不冷了，柯林用下巴蹭了蹭兔子的頭頂，驚奇地問。

　　司浩嵐沒有力氣跟他解釋自己的老毛病，只能有氣無力地說：“別吵，讓我好好看看。”

　　神棍兔子脾氣還挺大，柯林沒有再打擾他，抱著他凝視天空，享受深更半夜的靜謐。

　　今夜無風無月，天上的星辰美好，星光交織，浪漫而夢幻，微小的光芒也讓人心生感動。暖烘烘的司浩嵐使他感覺不到寒冷，柯林甚至想就這麼一直待到天亮。

　　司浩嵐詢問了柯林生辰八字，盯著天空瞅了半天，手擱在膝蓋上，手指拈出不同的手勢，聚精會神，看起來還像那回事。

　　柯林心想看你怎麼編。

　　司浩嵐越算越沉默，最後他才說：“命在宮午，擎羊單守，三方遇火鈴劫空忌星天刑，必煞夭折。命入此格，殘暴兇惡，一生招凶，身患惡疾，作禍興殃，刑克極重。”

　　他停頓了一下，才緩緩地說：“是大凶的命格。”

　　“哦？是嗎。”柯林抱著他，平靜地說。

　　司浩嵐掙扎著，在柯林的懷裏翻了個身，伸手捧住他的臉。

　　柯林不知道他又要幹嘛，下意識往後躲了躲。

　　誰知司浩嵐強硬地不讓他動，把自己的臉也湊過來，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緋紅彈嫩的臉頰就在眼前，柯林幾乎想沖上去咬一口，就聽見司浩嵐說：“面相也不好，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看出是刻薄淒苦之相。”

　　柯林：“？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一般的神棍不都是撿好的說嗎，這個兔子神棍怎麼還反著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