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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給你,糖也給你》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有用

 柴國軒猛地往前趕了幾步, 又生生剎住。

 場邊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的小姑娘隊醫努力踮着腳,摸了摸林暮冬的額頭,拉着他的手, 輕聲說了幾句話。

 林暮冬被她牽着, 一步步離開了靶位。

 他的狀態顯然不對,垂着視線不動, 像是對周身的一切都毫無知覺, 漆黑瞳底的焦躁暴戾已經呼之欲出, 右手還在止不住地發抖。

 但葉枝牽着他就邁步。

 安安靜靜的,乖得和他周身傷人傷己的鋒銳氣息判若兩人。

 知道林暮冬在失控的時候可能沒法控制自己, 柴國軒咬咬牙關, 快步上去壓低聲音:“葉隊醫,暮冬的情況有點複雜,爲了——爲了你的安全, 可能得先交給我處理……”

 葉枝怔了怔,擡頭想要開口,手上被攥着的力道先緊了緊。

 只是緊了一下, 像是怕會攥疼她似的, 很快就又一點點放開,一點不差地回到了一開始虛攏着的姿勢。

 林暮冬依然垂着眼睫, 脊背僵硬,沒在看她,也沒看向柴國軒。

 像是暫時失去了和外界交流的能力, 甚至在那一句“我疼”之後,他就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但那隻攥着她的手,到現在也依然沒放開。

 葉枝抿了下脣角,也輕輕握了握那隻手,朝柴國軒彎彎眼睛:“沒關係的。”

 柴國軒怕刺激到林暮冬,又擔心葉枝和他在一起會出什麼意外。進退兩難地還要開口,小姑娘已經又很認真地往前邁出一步,把人往背後藏了藏。

 她太單薄了,和林暮冬站在一起幾乎只是小小的一隻,卻又努力張開手臂,擋着身後的人:“林教練很厲害,我和林教練在一起會很安全的。”

 柴國軒無從解釋,深吸口氣匆匆擡頭,瞳孔卻忽然輕輕一震。

 那次意外之後,林暮冬第一次,在扣動扳機的情況下,這麼快對外界有了反應。

 幽深黑沉的瞳底像是短暫地被某種柔軟的溫度撫過,有光亮在層層疊疊的戾意下傷痕累累地透出來,一閃即逝。

 他斂着眼睫,一動不動地站着,和她稍稍保持着一點距離,連那些陰鬱焦躁也不肯叫小姑娘看到,視線長久地凝落在燈下那一團小小的影子上。

 柴國軒張了張嘴,心底卻不自覺地冒出了個近乎奢望的念想。

 他掙扎一陣,終於讓開,幫忙接過隊醫的醫藥箱,帶着兩個人往場館的休息室過去。

 閉幕式還在繼續,中國隊向主辦方提出了嚴正申斥,搖臂攝像識趣地轉開,一切在他們身後正常繼續,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了這邊的變故。

 柴國軒替他們打開門,把藥箱遞過去:“我們就在門口,陪他歇一會兒,有什麼情況立刻叫我們……”

 葉枝認真道了謝,想要和林暮冬一起進門,察覺到手上稍頓的力道,眨眨眼睛:“進來呀。”

 ……不能嚇到她。

 腦海裏依然混沌,翻攪着疼,所有意識都被困在死局裏無處掙脫的時候,只剩下時隱時現的唯一一條指令。

 林暮冬被她拉着,慢慢往後退了一步。

 葉枝放下手裏的藥箱,跟上去,又添上了一隻手。

 小姑娘兩隻手包住了他的手,軟綿綿的掌心貼着他,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她的神色認真起來:“我知道,我瞭解ptSD,也已經做了很多諮詢了。”

 林暮冬依然站在門口。

 兩個人原本離得就並不遠,葉枝往前邁了一步,就避無可避地撞進了他的視野裏。

 林暮冬盡全力錯開視線,逼着自己出聲:“我——”

 在這種狀態下和現實重新連接幾乎是自虐,腦中原本的鈍痛瞬間激烈炸開,林暮冬深吸口氣,一個字一個字說下去:“會傷到你。”

 他閉了下眼睛,斷斷續續:“走,一個人……”

 林暮冬現在的狀態反而比剛纔還要差,柴國軒有些擔心,上前一步想要轉移開他的注意力,葉枝已經揚起了頭。

 “不怕。”小姑娘打斷他,安撫似的輕輕拍他的背,“我會卸胳膊。”

 柴國軒:“……”

 這可能是隊醫和林教練之間的什麼暗號。

 這個暗號似乎還很管用,林暮冬停住了話頭,眉峯慢慢蹙起來,眼底激烈翻涌着的情緒也一點點淡了。

 他垂着頭,眼尾稍稍垂下來一點,站在門口,整個人都乖得不行。被葉枝輕輕一牽,就順利領進了門。

 門被輕輕合上。

 林暮冬被葉枝拉着進門,就一直安靜地坐在沙發裏,直到聽見門鎖釦合的咔噠一聲,纔有所察覺地動了下。

 葉枝回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幫他拆下了肌內效貼布。

 小姑娘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只是一點點把貼布撕下來卷好,低着頭替他按摩手腕。

 林暮冬射擊的時候必須全力控制手腕,已經形成瘢痕組織的肌腱沒辦法拉伸那麼大的幅度,不可能不疼。

 鬆解推拿還要更疼。

 可林暮冬卻依然沒什麼反應,連平時按摩時隱忍的低低抽氣也沒有,只是微垂着視線,看着在自己腕間忙碌的手。

 屋子裏很安靜,葉枝低着頭,仔細按着肌肉走向按摩鬆解,力道謹慎小心。

 林暮冬闔上眼睛。

 以前每次不甘心試圖扣下扳機的時候,他都會被強烈的躁鬱感籠罩着,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

 但這一次似乎不同了。

 微涼的指尖在腕間忙碌,被他的體溫帶着漸漸暖和起來。好像能察覺到很輕緩的氣流拂過他的手掌,牽絆着他,把他從那些閃回的記憶裏帶出來。

 持續的,真實的鈍痛從腕間傳來,帶着他回到真正的現實裏。

 他能不讓她擔心。

 林暮冬慢慢擡起左手,撫上小姑娘薄薄的的耳廓。

 葉枝眨眨眼睛,仰起臉。

 柔軟溫順的短髮隨着她的動作滑落下來,蹭過林暮冬的指腹,讓他的動作也跟着微微一滯。

 “凍到——”

 林暮冬閉了下眼睛,繼續說下去:“凍到沒有?”

 他的神色顯得很平靜,聲線也輕緩,看起來像是完全好了似的,輕輕摩挲着小姑娘的耳朵尖。

 葉枝縮了下肩膀,耳朵一點點紅了,埋着腦袋搖頭:“沒有呀……”

 她摸了摸林暮冬的脈搏,又擡起頭。

 林暮冬垂着眸,微微低着頭,依然在迴避她的視線。

 他的瞳底異常安靜,無波無瀾,像是結了層薄薄的冰。

 葉枝慢慢蹙起眉。

 林暮冬還想要再說話,卻被小姑娘擡起隻手,輕按在了嘴上。

 微溫的綿軟觸感碰上嘴脣,在他胸口平白攪起些漣漪,又無聲無息地悄然陷入更深的漩渦。

 林暮冬聽話地不再開口,垂下視線。

 葉枝鬆開手,繞到他面前,蹲下來,趴在他的膝蓋上。

 她仰着臉,握住林暮冬的手,聲音輕輕的:“不想說話的話,可以先不說的。”

 林暮冬已經接受過ptSD的相關治療,他很清楚什麼是所謂的“正常表現”,自制力也足夠控制着自己做出正確的應對來。

 他一直都是這麼逼着自己的。

 葉枝眼眶有點發酸,用力抿了抿嘴脣,半跪下去,埋進他懷裏。

 小姑娘力道很軟,傾身埋在他臂間,奶貓似的一點點拱着,伸出手臂去抱他。

 這樣的姿勢很費力氣,葉枝又不想就這樣退開,正努力顫巍巍維持着平衡,一隻手臂忽然攏在她身後。

 無聲的力道,忽然把她整個抱了起來。

 然後又試探似的,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葉枝嚇了一跳,本能地攥住了林暮冬的衣服,想要擡頭,卻被圈在身後的力道輕輕制住。

 一隻手攏在她腦後,讓她枕在繃得勁韌的肩膀上。

 “別看。”

 林暮冬聲音很低,終於不再是之前勉力維持的平靜,單手扣着她,啞得人聽着幾乎發疼:“不好,別看。”

 葉枝伏在他肩頭,猶豫一會兒,聽話地點了點頭。

 他不叫她看,她就不擡頭。只是乖乖地坐在他腿上,猶豫了一會兒,探到他頸間輕輕地蹭了蹭。

 髮絲輕柔地掃過頸間,力道綿軟,微涼的清新氣流掃過喉結。

 林暮冬呼吸一滯,攬着她的手臂緊了緊,聲音微啞:“在幹什麼?”

 “解壓。”

 小姑娘很認真,又有一點兒苦惱,張開手臂摟着他的肩膀,給他背論文:“數據提示,小動物的陪伴可以明顯轉移注意力。有助於調整狀態、緩解不良情緒、減輕壓力……”

 她有些犯愁:“最好是貓的,但是買貓好像來不及了,我替一下,不知道有沒有用……”

 林暮冬喉結動了動,慢慢閉上眼睛,緩緩呼出了口氣。

 他像是想要鬆手放懷裏的小姑娘下來,可只是動了動手臂,被強行壓制着禁錮在體內的某種情緒就又涌上來。

 他的手臂慢慢繃緊,沒再動。

 怎麼會沒有用。

 小姑娘抱着他的肩膀,動作笨拙又溫柔,軟綿綿地蹭他,有活生生的溫度貼上他的頸間,燙得他生疼。

 他的小姑娘。

 他的。

 清晰的思緒毫不留情地涌上來,尖銳地分開濃霧。林暮冬深吸口氣,生怕嚇着她似的,手臂一點點回攬,把人箍在胸口。

 在把人抱住的下一刻,剩下的念頭就都已經變得很淡了。

 曾經無數次的窒息、重複和閃回,要拼盡力氣才能掙脫的噩夢,都在一瞬間被沖淡得只剩下個縹緲的影子。

 只剩下真實的溫度和觸感。

 拱在他臂間的。

 溫暖柔軟的。

 葉枝坐在他腿上,乖乖地仰着臉,眸子乾乾淨淨的,映着他的影子。

 林暮冬看着她。

 “有用。”

 他的聲音很低,低得發啞,手臂上的力道使得近乎僵硬:“有用,別走。”

 葉枝眨眨眼睛:“我不走呀。”

 她像是有一點弄懂了什麼,又收了收手臂,貼在林暮冬滾燙的頸間,很認真地跟他承諾:“我不辭職的。要治好你的手,把我押給你,治不好就不走了……”

 林暮冬闔上眼,輕聲打斷她的話:“別這麼說。”

 他呼吸粗重,牢牢圈着懷裏綿綿軟軟的小姑娘,嗓音低得聽不清:“我會當真。”

 只要治不好手,她就不會走了。

 有一瞬間,他竟然生出了有點瘋狂的念頭。

 ……

 但是不行。

 她耗費了這麼多心思,這麼努力,這麼認真。

 他沒資格去破壞她的心血。

 林暮冬慢慢調整着呼吸,把情緒重新壓制在可控的範圍內,把人往回攬了攬。正要開口,視線忽然一凝。

 葉枝之前一直跟在他腳邊打轉,他的狀態又不好,也就沒察覺。現在把人抱着坐在腿上,褲腳隨着動作稍稍往上提了提,就一眼看到了白皙腳踝上刺眼的紅腫。

 比另一邊足足腫出了一大圈。

 林暮冬的視線凝在那一片紅腫上,眼底漸漸沉下來。

 葉枝還沒察覺,坐在他腿上,毫無危機感地輕輕晃悠着腿,埋頭研究着林暮冬究竟爲這麼這麼高。

 腳踝受傷不利於走動,她是給自己打了針封閉纔出門的,除了打封閉的時候確實像老師教的那樣特別疼,這會兒已經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昨晚半夢半醒的時候,她記得林暮冬和她說過話。

 林暮冬問她,如果做了不利於治療的事,她會不會生氣。

 大腦會本能地迴避受到創傷的場景,林暮冬是不會貿然去做什麼的,除非他遇到了什麼更加重要,重要到沒辦法避開的事情。

 葉枝怎麼都不放心,就悄悄跑了出來。

 到場邊的時候林暮冬還在準備射擊,她擔心得要命,卻還是沒有上去打擾他。

 林暮冬有自己的責任,這對他比任何事都重要。

 葉枝始終守在場邊,守到射擊結束,成績報出來,纔在第一時間亮出身份趕了過去。

 然後就一直到了現在。

 幾乎忘了腳腕的傷,小姑娘還沒察覺自己露了餡,歪着腦袋打量抱着自己的人。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葉枝習慣性地信賴他,已經對他周身氣場的變化很不敏感。

 好一會兒才察覺到不對,葉枝眨眨眼睛,小心地瞄着林暮冬的視線往下看了看,輕輕“啊”了一聲。

 林暮冬稍微擡起視線。

 好像很久沒怕過她的小姑娘終於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抿着脣瓣,心虛地低了頭。

 然後慢吞吞地,一點一點順着他的腿往下滑,試圖變成液體從他手臂間溜走。

 林暮冬緊了下手臂,輕輕鬆鬆就把人撈了回來。

 最後一點殘留的不識也被徹底壓下去了,他垂着眼睛,瞳底的驚濤駭浪無聲匯聚。

 林暮冬低下頭,俯身把又試圖鑽進自己懷裏躲着的小姑娘挖出來,輕柔托住臉龐,瞳光深邃漆黑,嗓音低沉。

 “怎麼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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