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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罪證》第69章
☆、69. 捕蝶網【37】

  他嘆了一口氣,哭笑不得的端起月子粥,還沒喝幾口,就見一輛越野停在大門口,傅亦和楊開泰穿過庭院花徑走進來。

  「你在吃早飯嗎隊長?」

  楊開泰勾頭看著他的碗裡紅彤彤的粥。

  楚行雲說:「來一碗?養顏美容又排毒,還保胎。」

  楊開泰喜歡甜食,尤其喜歡又甜又軟的,楚行雲手裡那碗粥簡直佔全了,重要的是他早上沒吃飯,現在正好餓了。

  「好啊。」

  傅亦聽到他不假思索的這麼說,不禁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孩子傻裡傻氣,也不問問有沒有他的份兒。

  還好江媽做的多,很快就給盛了一碗,楊開泰端著碗坐到楚行雲旁邊,說:「隊長,你要是不想吃那些棗,可以給我。」

  傅亦扶額,他是那隻耳朵聽到楚行雲說他不喜歡吃棗。

  楚行雲當然不會跟他較真,跟餵兒子一樣把棗全挑到他碗裡,還說:「想吃什麼自己挑。」

  傅亦坐在他們對面,看著他們其樂融融喝養胎粥的樣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破了此時安樂無憂的氛圍,沉聲道:「你知道檢察院派來監察鄭西河反水案的是誰嗎?」

  楚行雲瞅他一眼:「紀臨川?」

  「嗯,他盯上你了。」

  楚行雲笑了,慢悠悠的把埋在碗底的龍眼夾出來放在上面,風雨不驚道:「盯上我的人多了,他算老幾?」

  楚行雲就是這樣,縱使面臨'千夫所指'的處境,他還能保持強大的內心反罵別人是孺子牛,臨危不亂是他,張揚狂放也是他。

  「夏星瀚吐了嗎?」

  「申請政府給他指派律師,律師不到他不會開口說話。」

  楚行雲冷笑:「拖延時間,他還在等什麼?等鄭西河去救他?他們兩個人為同一個人服務,只要撬開他的嘴,鄭西河就穩死,他竟然還轉不過這個彎兒。」

  傅亦卻道:「我倒覺得他不是在等待救援,他是在自救,他應該也意識到自己被人利用,不肯說出背後的推手,無非是對方權勢太重,說出來後手裡就沒有絲毫籌碼,他不禁對咱們不鬆口,對檢方也不鬆口,現在就看那一方能取得他的信任,現在他拖延時間也好,夏星瀚已經被紀臨川接手,咱們無法接近他,他也不會在這麼短時間內對紀臨川建立信任。」

  「陳萱在哪兒?露面了嗎?」

  「夏星瀚應該幫把她藏起來了,但是我覺得她應該會露面,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楚行雲道:「那就等吧,紀臨川現在還不能把我怎麼樣,我有的是命數跟他 。」

  在他眼裡紀臨川不值一提,雖然公檢法不分家,但是檢察院裡紀臨川不是頭一把交椅,甚至都難排上號,在公安局裡他更不是值得被三方彈劾的人物,也就紀臨川捏著陳年舊賬總想整他,在更高檢眼裡,他算個屁。

  楚行雲此刻雖然身處困境,但他掂量的很清,只要鄭西河陣營沒有給他製造必死的鐵證,紀臨川就整不倒他,而且截止到目前為止,他自信沒有落下把柄給鄭西河當槍使,紀臨川咬的再兇,蹦的再高,只要他能沉住氣先度過難關不跟他鬥,紀臨川就拿他沒辦法。

  大家都是公職人員,甚至隸屬一個系統,說到底歸一個班子領導,他就不信紀臨川能為了一頂飛走的烏紗帽把公檢法上上下下都得罪光,堵上自己那一身清白的皮囊把他至於死地,作為一名政客,沒有什麼比'清白'更重要,即使紀臨川的清白只是建築在七扭八歪的上層建築之上的偽善的意識形態,只要紀臨川還想做一名政府職員行駛國家職權,就必須給雙方留有餘地。

  畢竟他身後還有一個賀丞,一個賀家,拼靠山?他還真不怵誰。

  想到他的'靠山',楚行雲忍不住往樓上看了一眼,然後對傅亦說:「待會兒賀丞下來,你配合我。」

  傅亦問:「配合你什麼?」

  楚行雲沖他擠擠眼,道:「到時候你就明白了,有吳耀文的消息嗎?」

  傅亦捏著眉心嘆了口氣:「沒有,紀臨川要求咱們把追鋪吳耀文的人先召回來,說吳耀文不是一般公民,代表的也是黨和國家的臉面,抓捕批文必須經過法院和檢察院,手續不能後補,法院已經批了,檢察院還壓著。」

  楚行雲習慣性的在褲子口袋裡摸了摸,摸了個空才想起褲子不是他的,於是朝傅亦伸出手,傅亦掏出一盒煙和打火機扔給他。

  楚行雲點了一根煙才說:「操,這孫子,如果規矩講爛了能抓到人,咱們還他媽的賣什麼命。」

  「我現在懷疑吳耀文和鄭西河屬於同一個陣營,吳耀文一直想要隱藏的真相即將敗露的時候鄭西河想要除掉他——靠譜嗎?」

  楚行雲靠進沙發裡,叼著煙嘴兒笑道:「靠譜,當然靠譜,跟我想一塊去了,不然鄭西河為什麼咬吳耀文,如果這條思路是正確的,那孫世斌也是鄭西河方面軍有脫不開的關係。」說著,他眼神忽然一定,再度亮起傅亦所熟悉的幽火:「孫世斌?孫世斌轉移的3.8個億——也是鄭西河隱瞞的3.8個億,有沒有可能,鄭西河是因為這筆錢盯上孫世斌,孫世斌死了他自然盯上吳耀文,但是這筆錢顯然不是鄭西河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錢屬於鄭西河背後的人。」

  傅亦聽著就覺得亂,消化了好一會兒才理順他口中的前因後果,試圖給出一個更精悍的結論,道:「你是說,目前所有涉案人員和線索分為兩個隊伍,一方是死者周思思、夏星瀚、綠江的三千萬,一方是死者孫世斌、吳耀文,未知的3.8個億,鄭西河是參與者,但是他的目標已經暴露了,所以他是屬於 世斌陣營的,而周思思和夏星瀚一直不在他們的目標範疇之中,夏星瀚是闖入者,夏星瀚對你說過是他殺死了周思思,那周思思就是枉死者,孫世斌與兩個陣營之間都存在錢財勾結關係,那就說明孫世斌的出發點是圖財,那他是為財而死嗎又和吳耀文沒關係了?」

  楊開泰雖然旁聽的雲裡霧裡,但他還記得一個疑點,於是連忙補充道:「還有夏星瀚殺死周思思的方式,模仿蝴蝶公爵殺人,然後栽贓賀先生,吳耀文提供的視頻是一幕電影,他自己顯然沒有能力召集人力和物力拍一個視頻作偽證,只能是有人幫他,幫他的人捏造一個孫世斌模仿蝴蝶公爵殺害周思思,把一個死人的死,推到另一個死人身上,又是想幹什麼?」

  楚行雲被問倒了似的,咬著煙嘴兒彎下腰捂著腦袋,嘴裡那根香煙即將燃盡的時候道:「你們往後推,夏星瀚殺死周思思後模仿蝴 公爵作案,是想引起社會重視,引出三年前的舊案,而如果周思思的死被歸到死人孫世斌身上的話,這樁蝴蝶公爵謀殺案就破了,蝴蝶公爵沒有重出江湖,沒有繼續殺人,警方就不會深入追查——」

  他話音一頓,忽然抬起頭看著傅亦,眼睛裡浮現出噴薄欲出的火焰,當機立斷道:「幫助吳耀文的人,其實是在幫助蝴蝶公爵!」

  傅亦和楊開泰齊齊一震,掉進深淵般感到一陣徹骨的冷意和來自四面八方的敵意。

  楊開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內心感到震驚恐懼也掩不住對楚行雲的崇拜,不可置信眼冒精光的看著他:「隊長你真的——太聰明了!」

  傅亦也不得不佩服楚行雲看似天馬行空實則縝密有序的邏輯思考能力,他簡直太適合做一位權謀術士或者詭辯家,相信無人不會被他的思辨能力所折服。

  他是一名天生的刑偵人員。

  傅亦揉了揉鋪上一層涼意的胳膊,替他補上後半句:「或者說,那個人就是蝴蝶公爵。」

  楚行雲把煙頭扔進垃圾桶,打了個響指:「沒錯,現在的行動方案很明確,找到吳耀文,撬開夏星瀚的嘴,揪出他們背後的人,孫世斌和蝴蝶公爵的案子就都破了。」

  「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楚行雲道; 「五月六號。」

  「五月六號?」

  「對,五月六號孫世斌上山,周思思失踪,有沒有可能他們兩個去過同一個地方,見了同一個人,各自返回的路上遭遇殺害,兇手就是夏星瀚和吳耀文。」

  「你的推理很精彩,但是我們沒有線索能夠指向他們在五月六號的行動路線。」

  楚行雲笑了笑,拿起煙盒在手裡把玩:「你忘了楊姝。」

  傅亦頓了片刻,豁然開朗:「楊姝在五月六號去過玫瑰莊園參加宴會!」

  楚行雲點頭,不緊不慢道:「所以楊姝會遭遇綁架,綁她的人應該是怕她洩露當晚客人名單,如果當晚的客人裡有周思思和孫世斌,楊姝一旦洩露周思思和孫世斌參加宴會,那麼孫世斌殺害周思思引禍蝴蝶公爵的謊言將不攻自破,所以,綁架楊姝的人就是鄭西河的人,而鄭西河是蝴蝶公爵的人。」

  傅亦忙道:「那蝴蝶公爵應該也是當晚參與宴會的一員?」

  話音剛落,只聽樓上房門一響,賀丞邊系浴袍帶子邊往樓下走,鼻樑上駕著昨晚那副無框眼鏡,掃了一眼坐在客廳裡的三個人,對傅亦點了點頭。

  傅亦聽聞他和楚行雲昨晚陷入惡戰,於是禮節性的關懷道:「賀先生的傷怎麼樣了?」

  賀丞也跟他客套:「不嚴重,謝謝。」

  說完徑直走到廚房拿出一隻玻璃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楚行雲瞥他一眼,見他一時半會沒有離開廚房的打算,於是把握時機,故意揚聲道:「走吧傅哥。」

  說著從沙發上站起來。

  果不其然,賀丞推了推眼鏡,抬眸看向他,眼神冷颼颼的:「去哪兒?」

  楚行雲雙手揣兜,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檢察院在找我,回去接受審查,罪名是什麼?」

  他給傅亦使眼色,傅亦很快領悟了他方才說的'配合'是什麼意思,配合他站起身道:「瀆職,反水,沒有在立案偵查期間偵破案件。」

  說著迅速的瞟了賀丞一眼:「最後一項很關鍵,只要你把案子破了,前兩項罪名自然就抵銷了。」

  楚行雲一直留神觀察賀丞的反應,豈料賀丞的反應很是冷淡,像端著高腳杯喝白葡萄酒似的一口口的品著杯子裡的白水,直到喝了半杯水,才賞臉看了楚行雲一眼,說:「你不是被停職了嗎?」

  楚行雲噎了一下,險些被他問住,幸好他反應快,道:「停職人員擅自參與行動,罪加一等,更何況我還沒把案子破了。」

  賀丞說:「哦。」

  楚行雲:???

  哦?

  哦?!

  哦是什麼意思?!

  楚行雲往前走了幾步,都快走到門口了,可是賀丞跟死了一樣一聲不吭,於是他回頭笑說:「那我走了?小少爺。」

  賀丞很不耐煩的,勉為其難應了一聲:「好。」然後打開冰箱找東西吃,江媽煮的粥適合保胎坐月子,他一點都不想喝。

  楚行雲站在門口僵住了,和傅亦對視一眼,傅亦也是狀況之外,至於楊開泰,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在楚行雲的碗裡挑龍眼吃,當楚行雲在開玩笑。

  楚行雲不是在開玩笑,他現在覺得自己像個笑話,而且嚴重懷疑昨天晚上還信誓旦旦向他表白說一輩子喜歡他的賀丞是他的幻覺。

  他心裡一窩悶火,氣勢沖沖的轉走向廚房,啪的一聲把冰箱門關上,盯著賀丞說:「好?我都被帶走了,你還叫好?」

  賀丞眼疾手快的在他關冰箱門的前一刻把手縮了回來,手裡還拿著半袋兒麵包,聞言波瀾不驚的笑了笑,騰出一隻手推了推眼鏡,懶洋洋的倚在冰箱上,低下頭看著他的眼睛微微笑說:「那我應該做什麼?」

  賀丞湊的太近了,楚行雲又聞道他身上和昨晚如出一轍的沐浴液香和冷檀香,往日賀丞侵入他的私人領地總讓他想躲,但是昨天晚上他們之間的關係變了,所以楚行雲此刻壓制住往後閃躲的下意識反應,他記得自己答應過賀丞什麼事,就像賀丞對他很認真一樣,他同樣是認真的,昨天晚上賀丞抱著他在他耳邊一遍遍的問他是不是一時衝動,會不會反悔,他都不厭其煩的一一駁回了。

  他不是衝動,更不會反悔,他只是太過感動於賀丞的真心,同時羞愧于對賀丞的彌補始終不足,於情於理他都沒辦法拒絕賀丞。

  昨晚答應賀丞的楚行雲很感性,同時也沒有失去理性。

  因為賀丞對他而言太重要了,重要到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現在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想擁有他生命的另一部分,只要他有,就全給他。

  對上賀丞的眼神,楚行雲就知道他看出來了,賀丞已經識破了他蹩腳的演技,只是沒點破,想看他怎麼往下演而已。

  發現自己被識破,楚行雲反而坦蕩了,裝作沒識破自己已經被他識破,破罐子破摔般順著他的話往下演:「你覺得你應該怎麼做?」

  賀丞雖然閱歷豐富,但從沒和人調過情,但當面對楚行雲,這個喚起他愛與慾的男人,他就無師自通了,唇角一勾笑的很是溫柔繾慻,說:「你想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楚行雲微微瞇起眼睛:「放屁,我都快坐牢了,你還坐視不管。」

  「你都不告訴我該做什麼,我怎麼做?」

  「你不清楚你該做什麼?」

  「不清楚。」

  對方坦蕩無恥又厚臉皮,楚行雲又被他噎住了,一時情急惱羞成怒道:「那你昨天晚上說想跟我兩個人守著一棟房子過一輩子的鬼話全是放屁!」

  賀丞目色微微一沉,唇角依然掛著笑,輕聲慢語道:「你再說'放屁',我現在就堵住你的嘴。」說完還欲蓋彌彰的低下頭往他唇角逼近。

  楚行雲連忙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偏開頭避開他的目光,耳根飄紅,連聲道:「不說了不說了。」

  賀丞臉上笑容一垮,口吻在瞬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剛才還能溺死人,現在都能冷死人,拿著麵包從他身邊走過來到客廳,無視還在挑龍眼吃的楊開泰,道:「我知道你想讓我說什麼,作為有償交換,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楚行雲見有戲,連忙追過去,揉著耳朵問:「什麼條件?」

  賀丞瞥他一眼,強硬道:「嚴格遵守211公約,永遠不能推翻,永遠不能質疑。」

  楚行雲莫名其妙:「什麼211公約?」

  他只聽過211工程。

  賀丞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語。

  楚行雲很快明白了他笑容裡的含義,頓時有點血冒三丈,從脖子一路紅到了耳根,心臟造了烈火烤過一樣,從裡到外全都焦了。

  這個妖孽真是要命,他哆哆嗦嗦的心想,情話修練滿級還能這麼坦蕩厚顏的說出來,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賀丞說的二么么,就是兩個人、一棟房子、一輩子。

  說的人一臉公事公辦般的坦蕩大方,聽的人臉紅心跳完全抬不起頭。

  「同意嗎?」

  賀丞問。

  楚行雲頭疼似的捂著臉坐到他身邊,中間有意被他空出一個人的距離,埋頭沉默半晌,清了清喉嚨道:「嗯,同意。」

  「嚴格遵守?」

  「嚴格遵守。」

  賀丞滿意了,眉心一展,笑了一下:「好,那你可以問我問題了。」

  楚行雲感覺臉上的溫度居高不下,很需要用冷水去一去熱度,於是站起身道:「傅哥,你來問話。」

  說完一路小跑沖向衛生間。

  傅亦:......

  怎麼就慫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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