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捕蝶網【22】
楚行雲長腦子沒有?他當然長了,他的腦子在何處?此刻還穩穩當當的揣在他項上頭顱裡,只是他一向在感情方面分外遲鈍,遲鈍到愚蠢,愚蠢到招人恨。
賀丞劈頭蓋臉說了那麼多,他只提取到一個拐到山路十八彎之外的中心點。
「我,我不知道你不想被人說閒話,以前你也沒在乎過啊。」
楚行雲的後腰磕在沙發扶手上,生疼。雙手還被他握著壓在胸口上,整個人都被他壓制著,離得近了,又聞到他身上被日光曬暖,正在隨著燥熱的空氣蒸發的香水味兒。是他慣用的冷檀香,但是此刻的檀香還夾雜了他身上未散淨的血腥味兒。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賀丞身上激發出一種很生猛的男人氣概,強勢又霸道的竄入鼻腔直沖天靈蓋兒,讓他本就不怎麼清明的腦內更加昏沉。就像是被下了藥,這種藥物的副作用使他心率稍有些不穩,莫名感到口乾舌燥。
暈歸暈,他還能對答如流,只是重點完全找偏,偏到了他姥姥家!
賀丞的臉色難看極了,這輩子他都沒露出這麼操蛋又憋屈的表情,著了火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楚行雲,險些把一口牙咬碎。胸膛劇烈起伏著喘了幾口粗氣,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他媽——誰告訴你我不想被人說閒話!」
他想,他想極了!他巴不得這類風言風語吹到楚行雲耳朵裡吹散他腦子裡的灰!
賀丞又往下逼近了些,幾乎在他跟搶奪空氣,楚行雲感到有些呼吸困難。側過臉避開他如野獸看待生肉的般的眼神,頂著一張通紅的臉嚷道:「我我我我知道了你把我鬆開!」
賀丞依舊牢牢桎梏著他,絲毫沒鬆勁兒,一臉'我信你才怪的'表情,冷笑著反問:「你知道什麼了?」
「你心裡有人,我也是才知道啊,你放心,我一定會肅清那些流言!」
賀丞一直恨他遲鈍不開竅,把心裡的感情裝在木匣子裡埋在了地下十八層。今天是被他肆無忌憚且渾然不覺的撩撥激發出埋藏已久的怒火,這才逼著他往地下刨根掘土,好把自己埋藏已久的心事展示給他看。讓他看看,這些年來,他有多氣人!
無論結果如何,這口惡氣他忍不了了!
但是這層糊了十幾年的窗戶紙忽然被這廝一拳捅破,賀丞忽然有些心虛。貌似是日夜奔波的歸鄉人,走過了山川江海,繞過黑山白水,回到殷殷嚮往的家鄉,遠遠看到夜幕下的稀疏燈火,竟不敢再往前。唯恐無人相識,物是人非,心中滿是近鄉情怯。
「你,你說什麼?」
楚行雲覷眼瞄他,略帶著小心的試探道:「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我知道,但是你放心,如果你不想說,我絕不問。」
賀丞:......
呵,方才怎麼會認為他忽然開竅了?原來是一拳捅到別人家的窗戶裡了。
楚行雲不是木頭,他簡直是一塊頑石!
賀丞用力把他撒開,坐正身子翹起雙腿,整理著有些散亂的領口,一臉隱忍不發的怒氣:「既然都說到這兒了,那你就說說吧。」
楚行雲揉著被硌疼的後腰坐起來,皺著眉毛不解的問:「說?說什麼?」
賀丞冷厲的像刀子一樣的眼神朝他飛過去,胸口堵著一口悶氣險些沒再次發病。艱難的順了口氣兒,氣極反笑:「說說我喜歡的那個人,你不是知道嗎?那你說說,那個人是誰。」
楚行雲被難住了,苦著臉如實道:「這我不知道,我還是聽別人說的。」
「別人?誰?」
「我隊裡的人。」
「也就是說,都人盡皆知了,你才後知後覺?」
說著他把尾音重重一壓,咬牙切齒道:「你整天都在操心什麼?國家主席都比不上你公務繁忙,事關自己的閒話還在所有人之後知道,你!你早幹嘛去了?!」
楚行雲覺得自己冤枉,難得跟他較真,義正言辭道:「我從哪兒知道?你告訴我了嗎?我在所有人後面知道還反倒怪我了?」
「你還有理了?」
楚行雲:「我沒理嗎?你他媽的什麼都不告訴我,現在又怨我知道的晚,倒是有人告訴我啊,你——」
賀丞忽然抬起手打住他繼續說下去,煩躁的捏著眉心,沉沉的哼笑一聲:「我跟你教什麼真,你連問題都聽不懂。」
方才賀丞罵他腦子和心燴成了毛血旺被他自己個端起鍋連湯帶水兒的喝了,他忍了。現在把話說開了,賀丞又在陰陽怪氣的罵他,楚行雲覺得這廝真是十分欠揍。
他沉了沉氣,皮笑肉不笑的扯開唇角,把腳往面前矮桌上一搭,說:「你不是問我那個人是誰嗎?我知道。」
賀丞扭頭看著他,一臉'你要是能猜到,我就把桌子啃了'的表情,跟他抬摃似的,語氣不無譏諷道:「你知道?」
楚行雲做出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斜眼瞄他一下:「肖樹麼。」
賀丞:「......誰?」
「肖樹,你不是整天跟他在一塊,形影不離的嗎?換成別人也沒多大可能,都沒他待在你身邊的時間長。」
說完,他覺得自己不但審懂了題目額,而且答的不錯,有些得意的打了個響指,點了點頭,說:「嗯,沒錯。」
賀丞體會了一把遊戲裡即將暴血身亡是個什麼死法,一股血氣蹭蹭蹭的往上沖,頂在天靈蓋走入死路無法紓解。他含著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裡半天說不出話,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紅白喜事輪換一圈又一圈,終於抬起手豎起一根食指指著楚行雲,緊咬牙關一字一句道:「楚行雲,你把我逼急了,我什麼事都幹的出來。」
楚行雲被他指著鼻子,一臉的不痛快,揮開他的手反問:「我又怎麼著你了?還是我猜錯了?不是肖樹?那是何——」
在他說出何雲舒的名字之前,賀丞忍無可忍的低吼道:「你能不能往你自己身上想一想?!」
楚行雲一懵,捏著下巴陷入沉思,忽然眉間疑雲一展,眼睛裡炯炯放光:「你看上我隊裡——」
賀丞騰地一聲拔地而起,眼睛裡火星四濺,燒的熾熱通紅的目光扎在楚行雲臉上,幾乎灼傷皮膚。一句大實話在喉嚨裡翻滾數次,即將出口的時候又強嚥了回去,緊繃的下顎線條一觸即斷。可以清楚看到他不斷的磨動後槽牙,起伏不定的胸膛裡攢著一把熊熊燃燒的篝火。
楚行雲不禁愣住了,一天之內第二次看到賀丞這個眼神,他貌似又一次的被激怒了。目光血腥又凶狠,類似於野獸捕獵時充滿肉慾的眼神,在那一瞬間,楚行雲陡然生出一種自己像一個死去的羊羔被獅子叼在嘴裡的錯覺,這種被侵略被侵犯的感覺讓他心跳加速,預感到大事不好——
楚行雲仰著頭被迫承接他的目光,在他的注視下,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沒有安全感'是什麼體驗。此時他像是渾身赤裸不著一物,賀丞的眼神帶著意味不明的慾望和惱恨。是比野獸對生肉更加渴望更加生猛的慾望。他的攻擊力太強,似乎隨時會撲過來咬斷他的喉嚨將他拆吃入腹,楚行雲甚至想拿一隻沙發上的抱枕徒勞無功的擋一擋他的進攻前兆。
賀丞不顧背上傷口灼痛,開闊雙肩挺直腰背,身姿站的筆直挺拔,像一位手持盾牌利劍的羅馬戰神,聲音低沉的不像他:「我說了,你把我逼急了,我什麼事都幹的出來。」
這句話說得好像兩軍交戰前的警示,楚行雲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轉身走向門口,卻沒有出去,而是關上了房門,隨後作勢要落鎖......
楚行雲終於坐不住了,騰地一聲跳起來,心裡直淌冷汗,預感到自己若是被困在這間病房,不傷筋動骨也得脫在這兒一層皮。
他惶急的抬腳要過去,就見即將被鎖上的房門忽然被一道外力阻止,緊接著傳來肖樹的聲音。
「先生,你沒事嗎?」
賀丞堵在門口,淡淡道:「沒事。」,說完又要關門,肖樹卻不讓他關門,壓低了聲音道:「夏星瀚有下落了。」
說時遲那時快,楚行雲兩三步竄到門口,把住門板,看都不敢看賀丞一眼,急匆匆的說了句:「我還有事。」
說完,斜著身子從不寬不窄的門縫裡擠了出去,倘若他再胖一點兒就出不去了。
一路小跑出了醫院,心有餘悸的回到車上,抹了一把脖子,竟是一手的汗,他愣愣的看著掌心裡的汗水,忽然,臉上冒紅,低罵了一聲:「操。」
把警車開上路,他思維混沌,心不在焉,險些和一輛豐田追尾,緊急剎車引起後車的不滿,後面的車主探出腦袋沖著前面罵:「怎麼開車的?找死嗎!」
楚行雲從後視鏡裡往後掃了一眼,緊繃著唇角沒說什麼,抬起胳膊往車頂放了一盞警燈,警笛瞬間大作。
警笛聲恰好把他的注意力分散了不少,忽然想起肖樹貌似提了一句夏星瀚,於是給高遠楠撥了一個電話。
高遠楠先是掛斷,然後遲了片刻給他撥了回來,看來是刻意躲著鄭西河。
「找到夏星瀚了嗎?」
他問。
高遠楠道:「我們追踪到的地址陳家老房子,但是小喬他們沒抓到人。」
楚行雲跟著前方的車流湧動,皺眉道:「沒抓到還是沒找到。」
「找到了,但是有人比咱們搶先一步,把夏星瀚帶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傻姑娘們,時機還沒到,這單元結束,倆人肯定會有個結果,別急,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