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初
齊廷觀連忙回過頭說道:「不是那個意思,屁股大不是缺點,主要是這個銀流霜之前的戲份都是王鵬出鏡,到你這裡身材不一樣就會很違和。」
白昱邈聽了無動於衷,就站在那裡定定地看著齊廷觀。男人感覺自己像在動物園被一隻憤怒的小豹子盯上了,渾身都發毛,又解釋道:「我覺得這個事情的根源在於,你腰太細了,穿這種衣服就會顯得……嗯,但是只要在腰裡墊上兩層襯裡就好了,這個事情本質上來說很簡單。」
白昱邈終於忍不住,攥緊拳頭低吼道:「這個事情本質來說就是你覺得我屁股大!」
齊廷觀啞口無言,眼底一片混亂,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白昱邈當即就把繫好的斗篷脫了,側過腰給他看,憤怒道:「我這是從小規律健身,堅決不長多餘的肉也不過度增肌的完美結果,你懂嗎? 」
齊廷觀眼神連掃都不往下掃一下,只是連連點頭:「懂懂懂。」
白昱邈怒道:「你懂個屁!」
齊廷觀:「…………」
屋裡正不可調和著,門外的腳步聲就近了,郝禿敲了下門之後推門進來,對跟在身後的王國旭說道:「導演,他倆都在這呢。」
他一邊說一邊掃了一眼屋裡,就見齊廷觀神色異樣,白昱邈怒氣沖沖,銀流霜的斗笠扔在地上沒人撿。
郝禿眉頭一皺,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當即不動聲色地一腳踏入兩人中間,滿臉堆笑地對王國旭說道:「導演,這就是白昱邈。」
白昱邈勉強收拾起怒氣,對著眼前的中年人努力勾了勾唇角,道:「王導好。」
王國旭不懂這仨人之間有什麼貓膩,他站著把白昱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露出滿意的笑容:「廷觀確實有眼光,上鏡身材上鏡臉,不錯。」
白昱邈學著自己的同學們謙遜低頭,努力把自己偽裝成一隻溫順的小鵪鶉。
小鵪鶉說道:「王導謬讚了,我第一次進劇組,特別惶恐。我一定盡力做好,哪裡不好您一定開口罵我,我臉皮厚。」
王國旭的笑容更滿意了,白昱用餘光瞟著男人震撼的眼神。
齊廷觀充滿費解:你怎麼這麼會跟導演來事?
白昱邈滿臉冷漠:可能是屁股大的附屬技能,想不到吧?
王國旭:「廷觀,等會你帶他過一遍劇本,我們二十分鐘後開始。
齊廷觀點頭,又問道:「全部都要重拍嗎?」
王國旭:「不用,高空遠景保留從前的,近景重拍。演員不需要吊威亞,上軌道牽拉就可以。」
男人明顯鬆了口氣,笑道:「我先送您出去。」
他一去一回只用了兩分鐘,回來後只見白昱邈板著臉重新系斗笠,郝禿有些困惑地站在旁邊,似乎想幫忙卻碰了釘子。
齊廷觀說:「我幫你系。」
白昱邈面無表情:「我屁股大,你離我遠點。」
郝禿眼珠子一轉,不由自主地往白昱邈身上掃了一眼,感慨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啊……我覺得挺好看的啊,這也不叫屁股大。」
白昱邈斜眼瞪齊廷觀:「那你問你老闆啊,是他背後說我的。」
郝禿:「觀哥,你怎麼能……」
「行了。」齊廷觀有些煩躁,深吸一口氣,走過來:「那我給你講講等會的戲。」
白昱邈哼一聲,拿起銀流霜的草帽直接扣在頭上,帽簷一壓遮住全臉,只露出一個小巧的下巴。
「就那麼幾個分鏡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我去看現場了,拜拜了您。」
「哎!」齊廷觀叫他一聲,但沒用,披著沉重斗笠的小子轉身嗖嗖嗖幾步離開了房間。
男人沉嘆口氣,眼神複雜,心裡更複雜。
郝禿說:「觀哥脾氣太好了,我越來越覺得你對小白同學真是深沉的父愛啊。」
齊廷觀神經一繃,低聲道:「以前我也覺得是。」
「啥意思?」郝禿看他一眼,「你不會被這小子洗腦真的以為他才是你爸爸吧。不是父愛,是孝順?」
齊廷觀煩躁地擺擺手:「我的戲服呢?」
郝禿把主角的戲服架子推過來,坐在外面看新聞,齊廷觀就在剛才那個小簾間裡換。
他解開長袍盤扣,眼前恍恍惚惚又出現剛才的畫面。
白昱邈撅著屁股對著他,手上跟衣扣較勁,身子若有若無地細微晃動。
一把柳腰,身量纖細,全身的肉好像都長在屁股上了……
外面傳來法治頻道新聞當事人的聲音。
淒厲女聲:「她還是個孩子啊!!你這個畜生!」
齊廷觀:「…………」
他忍無可忍地吼道:「能不能別看了!」
正嗑瓜子的郝禿一愣,下意識點了暫停,「啊?你什麼時候有這規矩了?」
齊廷觀深吸一口氣:「看點別的!一大早上打打殺殺的。看動畫片!」
郝禿卡殼了一會,才猶猶豫豫地「哦」了一聲。
過了十秒鐘,外面響起蠟筆小新的聲音。
小新:「咦嘻嘻,美伢的屁股好~大~大~哦~給你看我的大象……」
郝禿拿起一個瓜子還沒塞進嘴裡,就聽裡面轟隆一聲,掛戲服的架子整個都翻倒出來了。他嚇得趕緊丟開手機站起來,卻見穿戴整齊的齊廷觀一把揮開簾子,狼狽而憤怒地往門外走。
郝禿愣了下,「到底咋了?」
齊廷觀怒道:「拍戲!!」
他一路怒氣沖沖到拍攝場地。龐大的綠幕鋪滿了舉架四五米高的空間,背後的牆、腳下的地,全都是綠幕。白昱邈就站在綠幕中心,小小一點,低頭配合工作人員上牽引。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白昱邈抬起頭笑,眉眼間流淌著少年的愉悅,黑眸紅唇,白衣勝雪,煞是好看。
齊廷觀心頭那點焦慮一瞬間被掃了個乾乾淨淨,心跳一下一下,一如往日沈穩有力,但他落在廣袖下的手指卻無意識地屈了屈。
男人走過去,工作人員感慨道:「觀哥好眼光,小白身量真好看,鏡頭一點都不吃五官,天生要吃這碗飯的。」
「是嗎。」男人低聲道,微微低下眼,看著白昱邈那頂碩大的草帽。
白昱邈抬手掀帽簷,抬頭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驕傲道:「你聽到了沒?大家都誇我好看,就你奇葩。」
男人喉嚨裡「嗯」了一聲,「聽到了。」
工作人員笑:「小白還不好看?那我在劇組沒見過好看的人了。」
白昱邈聞言更得意,炫耀的小眼神看著齊廷觀,齊廷觀終於沒忍住,抬手按在了這小子的腦袋上。
「髮型!髮型亂了!」白昱邈掙扎,「這草帽後半個鏡頭還要摘呢!你別給我搞事情!」
齊廷觀鬆開手,笑道:「和我對戲,緊張嗎? 」
白昱邈當即翻白眼給他看:「自戀!自戀死你算了!」
齊廷觀不過笑笑。圈外新人,能夠站在這兒不犯怵已經很難得了。白昱邈第一次出鏡就是特寫鏡頭,他已經打算好了,就算把這小子NG到哭也要摳齣戲來。
第一個分鏡是白昱邈單獨全身拍攝,銀流霜中箭後重傷倒退,斗笠與草帽滑落,露出少年真容。第二個分鏡則是二人合拍,主角大驚失色,隨後特寫切到銀流霜。
話筒裡響起王國旭的聲音:「鼓風機、滑道各部門準備,三二一,action!」
嘈雜的風正面吹來,斗笠下的白衣下擺紛飛,少年微微低著頭,寬大的草帽遮住全部容顏。
忽然,少年肩膀若有若無地顫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回頭望過來。
王國旭:「箭來了!」
白昱邈右半邊身子倏然向後一抖,他悶哼一聲向後飛倒。鏡頭交錯,藏匿在斗笠下的手拉動背後的暗扣,斗笠散開,在風中飄離。他似是受驚,伸手去抓,遮住臉的草帽便也紛飛而去。
鏡頭裡的人回眸,錯愕,重傷,激退,抬手,一舉一動自然而唯美。
「Cut!」
王國旭飛快倒退回去看了一遍,比了一個OK的手勢,說道:「這個分鏡可以。」
他又對齊廷觀招手:「我覺得比王鵬之前的要好,你來看看?」
男人沉默著走過來,低頭看回放。
其實不需要看,他就站在旁邊,自然知道好。
白昱邈的戲感太絕了,在鏡頭前還原每一個動作最真實的分寸。自然流暢。輕輕巧巧的四個字,有多少演員一輩子都做不到。
其實早在之前錄綜藝的時候就有體現,這小子很適合做戲骨。不需要轟轟烈烈的大場面,甚至不需要跌宕的情節,只靠真實表達細微的情感,他有這個天賦。
王國旭滿意地說道:「後生可畏。」
他手一揮:「下一個分鏡!」
下一個分鏡,銀流霜跌坐在地上低著頭,男人快步上前,走到近前卻又緩下腳步。
白昱邈看著眼前的綠幕地版,感覺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停在了他身側。
齊廷觀的氣場和控戲能力實在令人震撼,只是站在他旁邊,不需要被他看見,也沒有開口說話,就把他帶入銀流霜那種狼狽顫慄之中。
少年的手按在地上,指節輕輕地顫抖,男人在他頭頂語聲震顫地說道:「先生……竟是個少年?」
白昱邈倏然回眸,少年清白的面龐襯托出那黑眸紅唇,沉靜而鮮豔。黑眸微動,瞳仁中閃動著細微的光點,似是委屈又似是摘下面具後如釋重負,撲朔忐忑地直視過來。
齊廷觀心都折了。他一瞬間忘了自己在鏡頭前,就站在那裡定定地看著白昱邈。
他分不清那是白昱邈自己還是戲。如果是戲,之前完整拍攝半年,銀流霜都沒曾讓他察覺到竟是這麼美好令人心動的一個角色。如果是白昱邈自己
男人的眼眸更深了,帶著滿腔難言的情緒與地上的人對視。
白昱邈呼吸亦有幾分停滯。
男人眼中的情緒太盛,是不屬於角色的紛亂的情緒。
獨屬於白昱邈的特寫鏡頭,沒人再去關注齊廷觀。在身旁兩側打光板的工作人員、軌道老師、攝像老師、還有場下暗處的一眾導演監製工作人員……所有人都在看白昱邈,而白昱邈卻在看鏡外的齊廷觀。
少年眼神波動,紅唇似是欲說還休,片刻後,他終於收斂情緒,抬手拿起散落的帽子,自上而下遮住臉龐,也遮住了空氣中莫名流竄的情愫。
「Cut!」王國旭在鏡頭後站起來,沖白昱邈招手,說道:「小白過來看!我真的覺得你的表演特別有靈氣!」
白昱邈有些木訥地走過去,站在王國旭的凳子邊上,低頭空洞地看著屏幕。
鏡頭裡的男人一瞬而過,而後,他看到了鏡頭裡的自己。
「極致的清純,極致的美艷。我太喜歡這個鏡頭了,小白,你把銀流霜這個人物的內涵又抬上了一個層次。」
白昱邈卻沒吭聲,他看著自己眼中閃動的波光,不知為何心口越來越慌。
「導演。」
他有些慌亂地開口打斷王國旭,往後跌退一步,要不是有工作人員拉著,差點崴了腳。
「我,我有點不舒服,我去休息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白昱邈:血壓飆升,我肯定是被人下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