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初
白昱邈被男人拉著走了一段路,找了無數個藉口都沒能推脫掉。眼看著對方掏出車鑰匙,他終於下定決心,站定在原地。
「我不能跟你簽約。」
齊廷觀納悶道:「你節目錄了,直播上了,顧家酒會上也唱過歌了,怎麼就不能簽約?」
白昱邈認真地說道:「錄節目、上直播,那是因為你想要我去。一次兩次的,我願意聽話,但我不能跟你簽有法律效力的合同。」
男人看他神色嚴肅,也站住腳步,皺眉道:「原因?」
白昱邈說:「我爸真的會打死我。」
齊廷觀感覺心裡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火在拱,他總覺得這小子堅持不肯簽約有點奇怪,但卻想不明白。
僵持半天後,他嘆口氣,開導道:「世界上任何事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你現在需要賺錢,而且你也有吃這碗飯的天賦,為什麼不肯嘗試呢?」
白昱邈想起剛那本雜誌上的專訪,反問:「在這個時代,明星就是商品,你所謂的國民偶像和愛豆信仰根本就不存在。四年前你跟我說把愛豆市場商品化是錯的,清高地認為這個烏煙瘴氣的圈子裡能夠出來一個本質上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人,但你難道不也是在和那些經紀公司做一樣的事嗎?你捧出時代巨星了嗎?」
齊廷觀沉默良久,他看著白昱邈,黑眸深沉下去,片刻後說道:「你可以做那個人。」
白昱邈幾乎氣笑了,「我甚至不願意相信會有那個人出現,怎麼做那個人?我的家訓不允許我出去拋頭露面。偶爾為之也就算了,簽經紀合約?那是天方夜譚!」
「那我呢?」齊廷觀平靜地看著他,「我也是明星起 家,在你眼裡,我也是拋頭露面,是上不得檯面的戲子?」
「你當然不一樣!」白昱邈叫道:「你有實力有資本,手腕和眼界都不容小覷,怎麼上不得檯面了?」
男人聞言眼神溫柔下來,輕輕勾了勾唇角,看著炸毛的小豹子,「所以,你懂了?」
白昱邈噎住。
一股來路不明的邪火在心裡拱,他無法解釋自己內心莫名的鬆動,焦慮地解開領口的釦子,說道:「算了算了,我實話說……」
齊廷觀忽然低聲道:「你聽過呼嘯的大風嗎。」
白昱邈一愣:「什麼?」
齊廷觀:「風刮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想著關閉門窗,沒人願意傾聽它到底在說什麼。」
他緩步走過來站在白昱邈眼前,低聲道:「等待越久、外面的世界越安靜,我反而越能聽見風的呼嘯。你明白嗎?」
男人黑眸深邃,語聲包容而柔和,白昱邈忽然感到心臟墜了一下,啞口無言。
他很討厭別人說莫名其妙的話,但在這一刻,他卻覺得面前的男人很有魅力。
他輕吸一口氣,與他相對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齊廷觀先鬆懈下來,笑著嘆口氣:「算了,你不想簽就先不簽,就當你是在幫我一個又一個的忙,幫著幫著,你就會懂。 」
男人說著揉了一把他的頭,替他打開副駕駛的門,說道:「走吧,回去休息了。」
白昱邈愣愣地上車,男人發動車子,他又想起來什麼。
「那本雜誌的專訪,標題是你自己寫的?」
齊廷觀點頭又搖頭:「出自威廉瑪麗學院校訓。但校訓裡沒有說,傾聽大風的人往往都是孤獨的。」
白昱邈的心臟彷彿被什麼戳中了,他低頭無意識地點開男人的微博,卻發現不知何時男人換了背景圖窗前一人一豹安靜地坐著,看著窗外的銀裝素裹,樹枝被風雪吹著歪向一側。
他慌亂地收起手機,把頭偏開看著窗外靜默倒退的城市街道。
……
第二天早上,白昱邈是被郝禿絮絮叨叨的叫門聲吵醒的。
他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對著日曆愣了足足五秒鐘才反應過來,今天要去拍那條莫名其妙的戲。
郝禿在外面咣咣砸門,臉上洋溢著他這個歲數的人不該有的活力,「起床啦。觀哥直接去劇組,讓我來接你。」
「喔。」白昱邈迷迷瞪瞪地說道:「等我一會。」
半小時後,郝禿拉開車門,白昱邈對著裡面正襟危坐的五個陌生人懵了一秒。
「你們是誰?」
郝禿說:「觀哥給你用的團隊,一個化妝兩個造型兩個助理。」
他話音剛落,車裡的五個人便紛紛開口熱情招呼,白昱邈還沒完全睡醒,一臉懵地上了車,化妝師立刻就捧起了他的小臉。
他嘟著嘴含糊不清地說道:「幹嘛?」
郝禿:「《吳鉤霜雪明》的導演叫王國旭,不喜歡男演員化妝,所以先讓他們簡單給你打個底,見到面再說。」
白昱邈鬆了口氣:「哦。」
化妝師開始在他臉上作業,白昱邈開始晨間放空。過了一會,郝禿忽然問:「跟觀哥對戲,你緊張不?」
白昱邈聞言沉默了一瞬。齊廷觀非表演專業出身,
第一部戲就拿最佳男配,第二部戲影帝加身,演技自然而深刻,無論在哪個科班院校都是鼎鼎大名。
郝禿扭過頭,「緊張不啊?」
白昱邈笑了:「可能?不對上戲就不好說,對上了才知道。」
「喲喲喲,你口氣不小。」郝禿癟癟嘴,過了一會忍不住又說:「不過話說回來,你也真是帝王級待遇的新人了。」
白昱邈聽他一說沒覺得有什麼,直到車子開進劇組大門。
齊廷觀本人站在門口迎,身後站著整個團隊。車子停穩,男人親自過來拉開車門,見面笑道:「昨晚睡得好嗎?」
白昱邈睡了一宿,心裡那點莫名其妙早沒了,便大大咧咧一點頭,「還行。」
男人笑,「和大家打個招呼,別看今天就拍一條,道具組可有二十幾個老師忙活呢。」
圍觀的工作人員看著一臉自然的白昱邈,紛紛交換眼神,心裡默默推測齊廷觀要下多大力捧這個網絡新貴。
白昱邈貴而不嬌,十分得體地朝工作人員三十度鞠躬,不卑不亢道:「辛苦各位老師,請多關照。」
齊廷觀親自帶來的人自然不受冷落,白昱邈耐心地聽所有人寒暄完,而後笑著從褲兜裡掏出一疊精緻的名片大小的信封。
眾人臉上複雜的神色退去,全部露出直白的困惑。
齊廷觀也納了個悶,心想這小子第一次進劇組竟然還知道備禮物,也太上道了。
但他轉念又一想,不對啊,小孩一窮二白,哪來的錢準備禮物?
白昱邈發了一圈,最後一個小信封發到了齊廷觀手上,男人困惑地拆開信封。
信封裡是一張藍色卡片,背面有卡號和密碼,他便翻過來正面一看。
餓不死免配送至尊會員一月體驗卡。
齊廷觀:「…………」
白昱邈對著一劇組懵逼的工作人員親切地說道:「一點小禮物,就當跟大家打個招呼。」
工作人員頓時笑開,一個男的說道:「小白現在還送外賣呢?都被觀哥捧到手心裡了,還惦記著前公司?」
白昱邈可愛地笑,「老本行不能丟。」
齊廷觀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又驚訝這小子輕而易舉就活躍了整個劇組的氣氛,只能趁著沒人看過來摸了下他的頭,說道:「王導還在路上,你先去後面換衣服。」
白昱邈哦了一聲,老實巴交地跟他往裡走。
銀流霜在劇中是一神秘俠客,一身束腰白衣,外罩草編蓑笠。他永遠低著頭,寬大的草帽遮住五官,暗器出手,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臨時藉用的場地有些窘迫,更衣室就一間,還是用簾子臨時從休息室裡圈出來的。白昱邈不願意讓不熟的人幫他,就一個人推著戲服架子躲在簾子後換,齊廷觀坐在外面,有一句沒一句地給他講戲。
男人全當他是外行,囑咐的都是些走位找鏡頭的廢話。白昱邈壓根聽不進去,一門心都在那寬大的斗笠上。
他身量太纖細了,裡面的白衣好說,可外面的斗笠又重又滑,領口的袋子係不住,系一次就從身上滑落一次。
白昱邈搞那玩意搞了有十幾分鐘,外面郝禿喊道:「導演來了!」
齊廷觀也站起來,「好了嗎?」
白昱邈越急手上越出錯,一個不小心就把帶子和裡面衣服的盤扣扯在一起了。那盤扣卡在脖子下,周圍沒有穿衣鏡,他怎麼解也解不開。
他忍無可忍地叫道:「觀哥,你能不能進來幫我一下?」
「來了來了。」齊廷觀一邊掀開門簾一邊說道:「兩件衣服怎麼也穿這麼費勁,你……」
男人的話說一半,卡在嗓子眼裡夭折了。
白昱邈背對著他,兩手都糾纏在盤扣上,為了緩解斗笠的墜感,彎腰撅屁股對著外面。
他聽男人沒動靜了,便問道:「你幹嘛呢?」
「哦。」齊廷觀猛地回了個神,走過來利索地幫他解了釦子。
「多謝!」白昱邈終於把帶子綁好了。他長出一口氣,一回頭,卻見齊廷觀剛剛收回視線,眼神有些微妙。
白昱邈狐疑道:「觀哥,你看什麼呢?」
齊廷觀平靜地往外走,「沒什麼,我去找一下道具組,裡面的衣服得改一下。」
白昱邈:「啊?」他掐了下自己腰身,困惑道:「可我感覺裡面的剛好,是外面的斗篷要改一下,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男人在外面拉過一個人,說道:「換一條腰帶,他這個太貼了。」
道具小哥一臉困惑,「不就是這樣的嗎?之前王鵬腰也是差不多細,也是用的這條腰帶啊。」
齊廷觀擺手道:「他和王鵬不一樣,他屁股大,腰比王鵬還細,這麼一穿就沒有仙氣了,全是色氣。」
道具小哥聽的一愣一愣,只好哦了一聲去聽話照辦。
齊廷觀鬆了口氣,卻忽然聽見身後腳步聲。
白昱邈站在他背後,氣憤道:「觀哥你說誰屁股大啊?這叫翹臀,翹臀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