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起
齊廷觀撂下這句話後看見白昱邈摸摸索索要站起來,於是便轉身先走。外面燈光昏暗,前場舞池勁爆哄鬧,後場的包房反而只有the one一間上座,包房門一關,四周靜得可怕。
男人抬腕看了眼手錶,八點剛過。
「觀哥。」白昱邈默默跟上來,在他背後小聲叫,「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車上拿點東西。」
通往VIP停車場的電梯就在幾步之外,白昱邈小腦被酒精麻痺,感覺腳軟得都不是自己的,他感受到男人沉默的注視,努力挺直脊背,走出一條直線。
齊廷觀看了一會,忍不住開口:「你在給我表演跳舞?」
白昱邈聞言一分神,一頭紮下去就要撞電梯門上,他暈乎乎地等著聽響,然而沒有,頭撞在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上。
白昱邈瞪大眼,那個東西還會動,把他頭撥起來了。
齊廷觀收回手,無語道:「你朋友圈不是還發什麼'對酒當歌'嗎,金酒成瓶吹,今天喝了半瓶伏特加就不行了?」
說是說,他還是拉了下白昱邈的袖子,省著這傢伙把腦袋塞到電梯門縫裡挨擠。
白昱邈酒後吐真言:「朋友圈裝逼,不能信的。」
齊廷觀:「…………那你多大量?」
白昱邈十分憂愁地嘆氣:「半瓶……」
男人哦了一聲,「也不小了。」
白昱邈打了個嗝,把沒說完的話續上,「……啤酒。」
齊廷觀:「…………」
白昱邈混沌之中捕捉到一絲清醒,把自己酒精過敏這事瞞了,走進電梯,乖乖地靠在牆上。
他喝得實在太難受了,只想找個地方躺下。
「觀哥。」他閉著眼睛問道:「你是不是已經不想跟我簽約了?」
齊廷觀手被他枕在牆上,也沒有抽出來的打算,就讓他枕著。沉聲反問:「你真的想過跟我簽約嗎?兩份合約一起拿出來,不就是逼我簽另一份?」
白昱邈沉默了一會,電梯到了,他撐著牆站起來,一邊搖晃著往外走一邊渾渾噩噩地說道:「我是認真的,我跟我媽都說了,跟你一起,聽,聽大風什麼的。」
身後男人腳步聲一頓,白昱邈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車。
銀灰色的AMG清脆地一響,他不顧背後男人複雜的眼神,打開後備箱,從裡面雙手拎出來一大兜子東西。
齊廷觀皺眉看著那個買菜兜,不悅道:「這什麼?」
白昱邈隔著衣服揉揉自己灼痛的胃,說道:「你這些天送我的東西。一大堆保健品,鈣片也在裡面,家居服,巧克力,書,面霜,果凍,那套被你扯開褲腳的禮服,昨天演唱會的襯衫和胸針,還有……」
男人臉色陡然變了,剛剛和緩過來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更難看。他幾步走上來低頭翻了翻,只覺得怒氣一波一波往上沖,根本就壓不住。
白昱邈還在他頭頂上報菜單呢,「還有,上次的劇本,熒光筆,手機殼,陪我睡覺的小豹子玩偶,我之前搶你的口罩,在藥房不小心掉進咱購物車裡那安全套……反正我去我公寓和家裡大宅都搜了一通,和你有關的東西全在這了。」
把口袋翻個底朝天的男人忽然臉色一舒,他再三確認了兜子底下沒什麼遺漏,而後站起身來,看著白昱邈,遺憾道:「沒全。」
白昱邈皺眉,「少什麼?有些零食我早都吃了,這個就沒辦法,你總不能讓我給你吐… …」
齊廷觀:「我家鑰匙。」
白昱邈:「…………沒在袋子裡嗎???」
男人嚴肅地搖頭,「沒有。你把我家鑰匙搞哪去了?」
對面站著的小年青本就喝得臉通紅,此刻更是有些焦慮似的,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我放在裡面了啊,是不是丟了……」
他說著彎腰去袋子裡翻,嘩啦嘩啦的弄出不小的動靜。齊廷觀低眼看著這傢伙手在那些大件上來回撥拉,哪有一點真找鑰匙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更意味深長了。
但隱隱的,男人心裡覺得舒服了不少。
「算了。」齊廷觀說:「我回去把密碼鎖重新設置一下吧,不是什麼難事。」
「別啊觀哥。」白昱邈背對著他說道:「別啊,那多麻煩啊,我好好找找,要是今天找不到,之後我找到了給你送去。」
齊廷觀瞇起眼,一度懷疑這傢伙半醉不醉的是在裝。他視線下移,看著白昱邈撅著個屁股對著他,雙腿也站不太穩,搖來晃去的。
又搞這一出……
男人咬牙道:「別找了。」
白昱邈還在無意識地搖擺,手上的動作更大,拍得那幾瓶保健品嘩啦嘩啦響,更不可能找到鑰匙了。
他心跳得很快,那把鑰匙就在褲兜裡,但他不想掏出來。
原本以為男人收了東西就走了,誰成想這人還認真清點啊。一把鑰匙而已啊,竟然也能想得起來。
白昱邈頭暈眼花,鼻頭隱隱發酸,心想:我是真的完蛋了吧,跟人家恩斷義絕,竟然還想著偷留一把人家鑰匙作個念想。
身後男人的腳步聲突然遠去了,空曠的車庫裡發出幾聲叮叮咣咣。白昱邈直覺不對,踉踉蹌蹌地扶著車屁股站起來,回頭去看。
齊廷觀不知道在哪搞了一根鐵棍,拿在手裡向他大步走過來。
白昱邈認真懵了足足十秒鐘,直到男人拿著那根比他手臂還粗的鐵棍子站在他眼前。
「觀、觀哥。」他整個人都哆嗦了,顫聲問:「你要幹什麼啊?」
齊廷觀哼笑一聲,把空曠的VIP停車場四周看了一圈,說道:「我看你就是在這拖延時間,告訴你,沒用。今天就在這,要恩斷義絕還是要什麼的,咱倆都得先把之前的賬算了。」
白昱邈嚇得不行,下意識往後一步,差點一屁股坐到車後備箱裡。
他勉勉強強站穩,雙手死死地拉著自己的愛車不放,悲憤道:「你是公眾人物啊!被狗仔拍到你毆打白氏少東家,你還要不要混了?!」
卻不料男人嗤笑一聲,「不混了唄。」
他上前一把揪住白昱邈的衣領,咬牙低聲道:「從見面起你就裝窮裝可憐,是不是只見過我對你溫柔脾氣好,真以為我好惹?」
「放心吧,今天Destination所有包間不營業,VIP停車場裡就你們這一撥。你最好祈禱你那幫朋友們不會心血來潮早早結束,不然更丟人的肯定不是我。」
白昱邈由內而外散發出恐懼,他止不住地哆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男人把他拉起來,「走!」
地下停車場,一男一男,前面的那個又醉又怕哆哆嗦嗦,後面那個拿著鐵棍面無表情。
白昱邈被男人用鐵棍逼著往角落裡去,地下車庫沒有空調,陰冷陰冷的。他走過顧明遠那輛鑽石白的蘭博,車前蓋映出身後男人拿著鐵棍的倒影,他突然眼眶紅了。
齊廷觀聽到他抽鼻子,冷漠地說道:「哭什麼哭?你還有臉哭?快點走!」
白昱邈內心崩潰:「你要我去哪啊?!」
男人鐵棍一揮:「牆角那,防火門裡面是個管道間,去那裡。」
白昱邈拉開沉重的鐵門,裡面壓根就不是個房間,而是遮掩管道的牆壁夾層,寬窄堪堪能容納一個成年男人。
白昱邈無限荒涼地想:如果被打死了拋屍在這,估計警察一時半會都找不到。
他哆哆嗦嗦地掏手機,剛剛按了個1,齊廷觀就把他手機沒收了。
男人挑眉問:「你幹什麼呢?」
白昱邈楚楚可憐地說:「觀哥,你讓我先把120通知好。這地方太難找了,我怕他們錯過最佳搶救時間。」
昏暗的管道間裡,男人的嘴角不易察覺地挑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冷漠。
這裡面沒燈,全靠男人手撐著門透進來一點亮。白昱邈心想,等會男人一鬆手,那自己豈不就是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中挨抽了?
弱小可憐無助,挨打,還瞎。
他正哀嘆著自己白家少爺的悲慘結局,就見男人回身一貓腰,用那根鐵棍把門虛掩上了。
白昱邈心裡一鬆:「誒?」
「誒什麼誒?」男人留了幾絲亮光,一轉身,和他臉對臉。
男人逆光,白昱邈壓根看不清他表情,只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後背頂在冰涼的水泥牆上。
齊廷觀跟上來,抬手幾下就把他脖子上本就有點鬆了的領帶扯了下來。
白昱邈:「觀、觀哥?」
齊廷觀不作聲,一把拉起他的兩隻手,用那條巨貴無比的絲質領帶捆了個結結實實。
但男人似乎並不專業,捆完了不知道為什麼還垂下兩頭,他胡亂地給係了個蝴蝶結。
白昱邈:「??你到底要幹什麼啊?」
心說:是不是……想……?
「你說我幹什麼?」男人聲音低沉,一步逼上來,把白昱邈壓死在牆角裡。
白昱邈醉得北都找不到了,但他小心臟卻撲通撲通越跳越快。
老男人絕壁是想要壁咚他!手捆起來了,估計還要加點別的套餐!
齊廷觀冷笑,把這小子被捆起來的雙手按在頭頂,確定他掙扎不得,而後用身體壓上來。
他在白昱邈耳邊咬牙質問道:「你知道錯了嗎?」
話音落,他抬手就是一下子,白昱邈腦門上脆生生一響,腦殼裡都帶回聲。
「???」
齊廷觀恨得牙癢癢,抬手又一個腦瓜崩,壓得更緊了,「知不知道錯?!」
白昱邈:「…………」
又一個,脆生生,這回真的有點疼。
齊廷觀低聲氣笑:「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騙我一個多月,一會破產一會又拍著胸脯說自己是男子漢要堅強,你把我當什麼耍?」
白昱邈大夢破滅,悲從中來,哭唧唧道:「我錯了!!」
齊廷觀又毫不留情地賞了他一個腦瓜崩,藉著光看了看腦門上有點泛紅,於是伸手給揉了揉,說道:「你自己說,錯哪了!」
白昱邈真的想哭,「我真的錯了!我這是惹上了一個什麼人啊?!」
「你還反諷?」男人「嗤」了一聲,開始細數自己這一個月來的心路歷程,控訴白昱邈的罪行。
要不是兩隻手被架到頭頂酸疼酸疼的,白昱邈都要聽睏了,酒勁一波一波上頭,他越來越暈,想要留住幾絲清醒,卻最終還是徒勞無用。
聽到最後,他只能撐著眼皮看男人嘴唇一張一合、一張一合,彷彿在催眠他一樣。他腦袋裡像是用漿糊熬了一鍋粥,壓根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想不起之前都發生了什麼。
齊廷觀發表完一萬字長篇大論,盯著小男孩通紅的臉和霧濛濛的眼,惡狠狠地總結陳詞:「要不是看過你被你爸打完那慘樣,我今天非把你揍成豬頭不可。」
不知道是醉暈還是被他訓暈的傢伙聞言努力掙扎了一下,在男人的絕對制裁下側過腰撅給他,嘟囔道:「臉,你不能打臉,屁股給你打。」
男人臉色登時一紅,呼吸停滯,片刻後咬牙怒道:「白昱邈!!」
「到!」白昱邈費勁地睜了睜眼,一個恍惚又穿越了,暈暈轉轉地還以為玩這齣喝軍令的是自己老爸,於是又轉回身子面朝著男人,屁股死死地貼在冰冷的牆上,嘟囔道:「爸,打臉,不打屁股。嗝,我不小了。」
可惜他看不見男人臉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他只能感受到一個氣息靠近,努力吸了吸鼻子,是他觀哥。
熟悉的感覺從頭頂壓下來,停在他鼻尖,徘徊。白昱邈迷迷糊糊睜不開眼,兩隻手被架在頭頂,站著也費勁。
他就閉著眼睛費勁地踮腳,下意識用嘴唇去觸碰。
那人的呼吸變得凌亂,他迷迷糊糊還沒碰到什麼,一隻大手忽然按在他肩膀上,把他按回到牆上,壓死。
他正要努力把眼睛睜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頭頂的男人倏然壓下來。
男人的嘴唇貼上來的那一瞬,白昱邈終於醒了一分,他混亂地睜開眼,卻聽男人低聲呢喃道:「閉眼,你主動的,怪不得我。」
他心如擂鼓,氣息急促,慌裡慌張地又閉上了眼。
男人的吻比他惡狠狠的那些訓斥溫柔多了,嘴唇貼合,他用舌頭輕輕撬開他的唇齒,鑽進來吮吸挑逗。
白昱邈不甘被發現這是自己初吻,立刻發揮所有的想像力努力回應,卻最終還是被男人奪取主動,男人一手在牆上按著那個不倫不類的蝴蝶結,一手摟著他的腰,把他辦了個明明白白。
足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男人鬆開他,低聲問,「知道錯麼?」
白昱邈喉頭一動,「不知道……唔……」
男人又吻下來,這一次卻比剛才強勢得多。
那人在他嘴裡攻城掠地,白昱邈被吻得大腦缺氧,腿軟得要命,幾次往下滑,男人就把一條腿放在他腿之間,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腰。順著腰又往下,按在他的屁股上。
兩人太近了,他能感受到對方的極力忍耐,對方顯然也能感知到他的。
他被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後來嘴唇上傳來脹麻的感覺,男人才鬆開他,兩人都是氣喘吁吁。
白昱邈胳膊酸得要命,但卻不捨得讓男人鬆手。
他睜著一雙朦朧醉眼,兩瓣嘴唇像是水嘟嘟的草莓果凍,就那麼看著齊廷觀。
男人湊過來,聲音沙啞道:「下次要是還敢騙我……」
「觀哥就娶我。」白昱邈嘴巴一瓢,溜出去一句不得了的話。
男人身子一僵,「什麼?」
白昱邈半醉半醒,美滋滋地勾唇笑,像是一頭獵到美味的小豹子。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腫脹的嘴唇,嘟囔道:「觀哥,娶我。」
手腕上的領帶倏然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