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起
第二天早上,白昱邈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自己腦袋裡像是開了個防空洞,一陣風吹過呼的一聲,空空蕩蕩啥也沒有。
記憶破碎成一張張GIF圖,男人把經紀合約撕成一條一條的,酒吧裡他點了一瓶伏特加,顧明遠非拿橙汁和他換酒,某人突然闖了進來,某人找了根鐵棍要削他,某人把他逼進了牆角,某人捆了他的手開始念經……
後面的就沒了。
白昱邈一度懷疑齊廷觀一通經文把自己記憶清空了。他揉揉太陽穴真,腦殼疼。
他肚子暴餓,渾身都酸痛得要死,喉嚨也痛,嚥口吐沫都費勁。
根據這個情況推斷,齊廷觀昨晚一準是把他給揍了。
白昱邈翻了個身,想要測試一下自己腰有沒有被打壞,然而這一翻身,卻見身邊睡著一張熟悉的臉。
白昱邈:「…………」
白昱邈:「????」
白昱邈:「!!!!」
齊廷觀的房,齊廷觀的床,齊廷觀就睡在他身旁。
他猛地掀開自己這半邊被子,只見襯衫釦子開了一半,原本精緻的布料凌亂地貼在身上,下半身就只有一條黑色的小褲褲,襯出兩條白條條的腿。
「嗷??!!!!」
凌晨才堪堪睡去的男人差點被嚇得中風,跟著一下子坐起來,一臉茫然震驚地看著他。
片刻後,男人黑眸漸漸聚焦,冷靜下來,抬手摸了下白昱邈炸毛的頭髮,溫柔道:「你醒啦?」
白昱邈敏銳地發現這傢伙的嗓子也很啞。
他內心劇烈震顫,一時間口乾舌燥、心慌不已,把被子反覆掀開看了好幾次,狠狠閉上雙眼,幾乎要流下悔恨的眼淚。
齊廷觀看他一副被人糟蹋了的樣子,也漸漸清醒過來,眸色漸深。
男人沉默地等他的下文,沒說話。
過了足足五分鐘,白昱邈顫抖著掀開被子,雙手插進自己頭髮裡,抖聲道:「我……我我我、我昨晚把你給上了??」
齊廷觀:「… ………」
男人沉默了好一會,溫柔地說道:「事情不是這樣的,要不你再想想?」
白小少爺錯愕,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兩條小白腿陷入茫然。
男人憐惜地摸摸他的後腦勺,「實在想不起來,我這有線索。」
白昱邈無聲地抬起頭,齊廷觀從枕頭底下摸出自己手機,打開一段語音備忘錄。
管道間裡底噪全無,只有兩人清晰的喘息聲,一個男的像是被人打了娘炮激素一樣,嚶嚶嚶嚶,嚶個不停。
白昱邈困惑,心想,這是哪個臭不要臉的小浪催?
但是緊接著,他神色逐漸震驚。
那個男聲撒著嬌說:
「觀哥,娶我啊。
「觀哥,你娶不娶我啊。」
「觀哥到底喜不喜歡小白。」
白昱邈聽完最後一句直接臉紅成番茄,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被子頂上傳來男人的幾聲悶笑,被子底下……呃……
男人雖然穿了一條家居褲,但此刻卻格外顯形。
白昱邈被自己一口吐沫嗆瘋了,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從被子裡掙扎出來,掀開被下地就要溜。
兩條腿酸疼得真像是被拆掉後又強行安了回去,走一步肚子裡咕嚕一聲,再走一步再咕嚕一聲。他站在臥室茫然地四處張望了一圈,臉漲得更紅了。
齊廷觀就坐在床上看著他,只見那小子像找窩的母雞一樣貓著腰到處走了走,而後求助地回頭看著他,小小聲:「觀哥,我褲子呢?」
齊廷觀微笑: 「你猜。」
白昱邈整個人都氣哆嗦了。他光著腳丫子光著腿,一桿柳腰杵在男人的大床前,一瞬間覺得自己像被大明星包養的小黃鴨。
於是他特沒出息地又坐回床上,艱難地嚥了口吐沫,「可……」
男人好奇地看著他:「嗯?」
白昱邈只覺得天雷滾滾:「可,可我好像… …沒覺得自己……被……」
沒覺得自己被日啊。
齊廷觀微笑:「我們昨晚什麼都沒發生。」
白昱邈:「誒??」
他攥著的拳頭驟然鬆開,說不出是鬆口氣還是有點失落。
男人複雜地沉嘆一聲,憐愛地說道:「你有點酒精過敏,知道麼?喝完了回來全身都癢,我給你找了抗敏藥,原本忍一會就沒事了,但你醉得不聽勸,非要自己把酒精代謝掉。」
齊廷觀無語地點開一段小視頻,說:「這是為了證明清白。你看完就把它刪了吧,別說我欺負你。」
視頻的拍攝地點是一樓健身房。
主人公是一個光著兩條小白腿在跑步機上狂奔的某豪門富少。
白襯衫的下擺隨他動作在空中翻飛,包裹著翹臀的黑褲衩若隱若現。
白昱邈眼珠子瞪得溜圓,看著視頻裡的自己玩命狂奔,氣喘吁吁。
男人在框外擔憂地說道:「邈邈,別跑了……你都跑了一個多小時了,半夜兩點多了啊!」
他說著,鏡頭緩緩靠近跑步機的儀表板,里程12.8 km,時常1h 15m。
白昱邈受到了二十一年來頭號重創。
他看著跑步機上咬牙堅持的沙雕男,顫抖著把視頻刪了。
齊廷觀嘆口氣,摸摸他的頭:「別往心裡去。我剛開始也確實嚇一跳……後來在旁邊等你半小時之後就淡然了。你身體不錯,喝多了酒還能長跑,挺厲害的。」
男人想了想,又說:「但是以後不許再碰烈酒,酒精過敏自己不知道掌控分寸,真出事怎麼辦?我家的跑步機都要讓你跑穿了。」
白昱邈把頭埋進手心,整個人都在發抖。
齊廷觀:「腿疼不疼?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搞點吃的,今天的行程都推了,吃飽飯我帶你去做個按摩,得把你腿上僵硬的肌肉塊揉開。」
白昱邈悲哀地想,能不能把我腦袋裡長的泡也給揉開?
他努力撿拾起一點存活於世的臉皮,問道:「所以…我褲子呢?」
「樓下跑步機旁邊呢。」齊廷觀頓了頓,忍住沒告訴他他昨晚脫褲子上跑步機的盛景。
白昱邈啞著嗓子:「能給我拿來嗎?」
我不想去面對那台跑步機。
男人卻沒立刻答應,而是站在他面前想了一會後問道:「你斷片斷到哪裡?」
白昱邈木然地說道:「聽你念經。」
「念經?」男人皺了皺眉,「那後面的都忘了?你湊上來索吻,也忘了?」
索吻?
經歷了一早上的毀滅性打擊,白昱邈已經麻木了。他反應了兩秒鐘,「哦」了一聲,點點頭,「現在知道了。」
「那不行。」齊廷觀皺著眉,片刻後又舒展開,說道:「我給你拿褲子,你再親我一次。」
白昱邈聞言茫然地抬起頭,晨光打在他的側臉上,少年困惑帶著羞澀的眼神格外清純。
齊廷觀實在是沒法把這小子和昨晚那個在他懷裡使勁拱、逼得他一晚上沖了十四次冷水,差點徹底涼痿了的傢伙聯繫起來。但他看著白昱邈紅著臉猶猶豫豫的小模樣,又覺得心軟得一塌糊塗。
這小子就是他的取向狙擊,也許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跑不掉了。
男人心頭一動,俯身下來在那兩瓣還有點腫的嘴唇上親了一口。他照顧到失去醉酒buff的小孩臉皮薄,淺嚐輒止。
正要起身,白昱邈忽然動了。
光著腿的傢伙攀住男人肩膀,有些費力地坐直腰板,努力湊上去回吻。
男人大意了,一個錯愕,對方的舌頭都進來了。
和昨晚的酒醉烈火不同,兩人都吻得小心翼翼。白亮的日光打在白昱邈白皙的小臉上,他的吻技很生澀,但卻十分努力虔誠。男人心裡像被一支羽毛不斷撩撥,捧起他的臉,溫柔地吮吸。
兩分鐘後,白昱邈嗚嗚出聲,把人推開了。
齊廷觀呼吸有些凌亂,低頭一看,這小子臉又紅了,像只蝦子一樣貓下腰,捂著自己褲衩前邊一溜煙跑了出去。
男人沒忍住笑出了聲,轉身進浴室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臉,也跟著出去。
白昱邈紅著臉衝進器械室抄起地上的褲子就跑了出來,一眼都沒敢看那台跑步機。他跑出來後定了定神,先在心裡背誦了一遍餓不死企業價值觀,然後抖開褲子往腿上套。
齊廷觀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白小少爺褲管一抖,一張門卡鑰匙掉落。
那張門卡上還寫著別墅樓號,還是簡潔利落、生怕別人看不清的宋體三號字。
白昱邈想起來昨晚的鑰匙梗,登時鬧了個大紅臉,立刻彎腰把門卡撿起來揣回褲兜,低頭一邊渾渾噩噩地穿褲子一邊瞟男人的反應。
男人卻好像壓根沒看見,問也沒問一句,只是一邊往廚房走一邊隨口道:「喝什麼?」
「咖啡。」白昱邈咬著牙,「我需要清醒清醒。」
男人憐惜地看著他,「宿醉空腹,別喝咖啡了。我家有橙子,給你榨個果汁?」
白昱邈嘆口氣,厚著臉皮問:「有吃的嗎?我太餓了。」
齊廷觀心想:夜跑二十公里,你不餓誰餓。
他說道:「冰箱裡很多吃的,你自己看看吃什麼。」
白昱邈穿好褲子就來翻冰箱。他跟齊家的冰箱早都混成哥們了,拉開門就是一通狂掃。他抱了滿懷的食物堆在桌子上,男人一樣樣撿過去斟酌著做。
半小時後,洗漱完畢的白家小少爺終於恢復了往日的精緻,十分體面地坐在桌前吃早餐。
他嘴巴裡塞滿,垂下眼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那什麼,咱倆現在算是怎麼回事啊?」
齊廷觀笑笑,「親都親了,還能算怎麼回事?」
白昱邈放下咬了一半的白煮蛋,猶豫:「那……」
齊廷觀沒忍住伸手過來掐了一把他的小臉蛋,說道:「找個合適的時候我和你爸談談吧。出道的事,還有我們的事,你不用放在心裡,我去和伯父聊。」
白昱邈愣了半天,「哦」了一聲,繼續吃。
他又問:「那合約呢?還簽嗎?」
齊廷觀嘆氣,「還簽什麼簽?我不可能拿你抽成,回頭簽個禁愛令意思意思得了。」
白昱邈聽到「禁愛令」三個字,咕咚一聲把沒嚼完的東西嚥了,小聲嘟囔道:「簽了那個東西,以後我是不是除了你之外不能搞別人了?」
齊廷觀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你也不能搞。」
白昱邈:「??」
男人語重心長,「你只能被我搞。」重音放在「被」字上。
白昱邈脖子一梗,紅著臉說:「沒到最後關頭,誰都說不準。」
男人被他逗笑了,點點頭,「行,那回頭見分曉。」
白昱邈忽然意識到這個慈善家其實是個衣冠禽獸,無法與其匹敵,於是不再爭辯。
他低頭撈著皮薄餡大的蝦仁餛飩,心裡唏噓。
老男人脾氣真好,不僅回頭找他,還帶他回家。被騙了那麼久,親幾口就沒脾氣。
他滿懷激動地想:我,白昱邈,白霆威獨子,白氏集團少東家,餓不死總經理,活到二十一歲,老處男一個,好像終於要脫單了!對方有房有車,顏高器大,應該還挺ok的!
噹啷一聲,一把車鑰匙被男人隨手扔在桌上,嚇了正陷入自我澎湃中的某人一跳。
白昱邈一愣,「這是給我配的備用車鑰匙?」
男人打開手機滑出一張圖片推過去,輕描淡寫道:「送你的,算是個出道簽字費吧。」
照片上是一輛古典銅阿斯頓馬丁Vanquish S,極速黃剎車卡鉗,金屬銅真皮內飾上的巧克力縫線美好得能把人心都化了。
背景眼熟,疑似齊廷觀家車庫。
白昱邈手都抖了,哆哆嗦嗦半天,差點沒流出眼淚來。
男人輕笑著說道:「你是不是最喜歡這個顏色?我照你送我的鑰匙扣猜著買的,這色不錯,第一眼就出挑,越看越有味道。」
白昱邈眼眶都紅了,雙手捧著手機看了半天,簡直愛不釋手。他又拿起那把車鑰匙,很沒出息地用袖子蹭了蹭,聽著男人的低笑,說道:「觀哥,你就是我爸。」
「別。」男人臉色一變,立刻回憶起昨晚的「觀哥打屁股,爸爸打臉」。
長嘆口氣,說道:「別把我當你爸。」
白昱邈激動地:「我爸也沒你好!」
男人笑著看了小男生半天,意味深長道:「你記著點我的好,回頭見了分曉,好好報答我。」
白昱邈臉色一僵,半天後摸著車鑰匙,沒出息地點了點頭。
齊廷觀真的笑出了聲,正要說什麼,手機就響了。他接起來,隨手開了免提。
郝禿:「白昱邈人呢?我打他手機關機了,微博上傳得沸沸揚揚,他人呢?」
齊廷觀挑挑眉,「他手機……呃,可能是沒電了吧。微博怎麼了?」
郝禿嘆氣:「電視劇熱搜太兇了,前天的演唱會又一大波熱度,原本轟轟烈烈一片彩聲,結果昨晚忽然有人在天涯和豆瓣開扒他的背景。說來也怪,白家把獨子藏得那麼好,那人也不知道什麼來頭,能把他家庭條件、開什麼車、住在哪,全都扒了出來。」
「唔……」齊廷觀嘆了口氣,「他已經接手上市公司,這些東西早晚藏不住。」
郝禿崩潰道:「可是之前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外賣小哥啊!我們知道他當騎手是為了體驗公司業務,別人能信嗎?裝底層騙關注,這罵名跑不了了!」
「唔會的……」白昱邈把餛飩嚥下去,抽紙巾擦了下嘴,「不會的。」
齊廷觀有些驚訝地挑眉,就見這小子把手機拿到自己那邊去了,對著話筒道:「你們看的紀錄片就是為了防別人搞我呀,都在白氏所有子公司屏幕上放了好幾天了,宣傳我下基層體驗生活的光輝事蹟,我 周邊和手辦都定做幾千套了呢。」
白昱邈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地對齊廷觀咧嘴笑了笑,一臉無害地捧起手機:「郝哥,要是有黑熱搜的話,就正好幫我炒一炒唄?免費熱搜,又不花錢。」
電話另一頭哽住,白昱邈嘿嘿一笑,「我當一個月騎手挺辛苦的,集團才幾萬人啊,得讓全國人民一起誇誇我,不白累。」
郝禿:「…………」
電話裡的人崩潰叫道:「觀哥還在電話那頭嗎?這種不要臉的行徑你不管管嗎? 」
齊廷觀把手機拿回來,「就照他說的辦吧。」
郝禿:「嗯???」
男人掛斷電話,斟酌了一會,問道:「什麼周邊手辦?」
白昱邈嘻嘻一笑:「餓不死員工福利,每個人都能領一套他們老總做騎手時的Q版公仔鑰匙扣、馬克杯、文化衫。剛剛做出來幾千套,回頭做得多了,我再去我爸別的子公司發一發,反正早晚都要一個一個接手的。」
男人哦了一聲,點點頭又止不住地笑了,「給我也來一套吧,白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