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承
晚上回去,白昱邈趁男人洗澡的功夫,在網上把呼嘯資本自成立以來的光輝項目全部覆盤一遍,越看越咋舌。
浴室裡面水聲嘩啦啦的,白昱邈琢磨片刻,跑到窗邊小心翼翼地給老爸打了個電話。
凌晨一點鐘,人到中年的白董事長被兒子吵醒,被按頭聽了一通齊廷觀的光輝戰績。
白霆威其實聽到齊廷觀是呼嘯資本背後的神秘老闆這一句時已經清醒了,這應該是他這半年來聽到的最能激起浪花的一個消息,但他只是沉默地聽自己兒子花式吹兒媳,沒有出聲。
過了足足十分鐘,白昱邈把百度百科念完了,能freestyle出來的排比結構彩虹屁也吹完了,興奮道:「爸,怎麼樣,厲不厲害?驚不驚喜?」
白霆威按壓下心裡對齊廷觀的欣賞,淡淡開口道:「大半夜把我叫醒,就為了顯擺一下自己媳婦多有錢嗎?白昱邈,你就這點出息,不想想怎麼完成掌權測試,天天沉醉於自己媳婦的家產?」
白昱邈臉上的笑容瞬間崩塌,他無聊地一屁股坐進椅子,把腳翹到桌上,垮道:「無不無聊啊?我跟你說他事業做得好,你不誇他也就算了,用得著反過頭來踩我嗎?」
白霆威聲音聽不出喜怒,「爸爸沒有踩你,從你畢業以來,做的每一件事爸爸都很滿意。但是掌權測試的事情,最近有什麼進展嗎?」
聊到正事,白昱邈自然而然地把腳放下了,坐端正。
「雖然洪氏的外投侵略意圖明顯,但是洪志高不會不知道地產才是洪氏立足的根本。一旦我們投資麗晶,順利搶占新房產市場,他就會收縮外投戰略,專注行業內競爭。」
白霆威「唔」了一聲,「聽說你靠養豬麻痺洪志高的神經,這個方式老爸不作評價。他目前不急著內投,倒是為我們運作投資麗晶爭取了時間。但他近來外投舉動頻繁,也要想辦法制衡。」
白昱邈猶豫了一下,「洪氏頻頻投資影視項目,洪天富跟洪天寶兄弟倆和多位小生小花交往密切,隱隱有入圈捧人的苗頭。但是……還要再觀察,還不太能確定。」
他嘀咕道:「鬼知道那兩兄弟是富二代日常紈絝,還是真的有來內娛分一杯羹的念頭。」
白霆威笑了笑,語氣又嚴肅下來,「說起來,你也算是一隻腳進了這渾濁的圈子,不許給我胡搞,聽到了嗎?」
白昱邈無聊地說道:「別開玩笑了好吧?我已經睡到了這個圈子食物鏈頂層的男人,別人也沒什麼搞頭。」
白霆威被自己親兒子噎住了。
聊了一通,白董事長最後還是沒忍住,提點了兒子一句。
「做事要有系統性的思考。洪氏外投三大板塊,娛樂、科技、新零售。零售這邊不用你操心,娛樂方面你已經涉入行業,老爸也不多說,科技領域你要有所提防。」
白昱邈掛斷電話,一聲長嘆。
商場狩獵真是難,一方面要阻止人家內投,一方面又要在外投項目上頻頻給予打擊,繼承家業真不是人幹的活。
他認真地琢磨,要不讓齊廷觀下次和洪志高喝茶時好好給他洗洗腦,手上的錢都拿去銀行存起來算了,每年吃兩三個百分點的存款利率,也夠給兩個兒子發零花錢出去胡搞了啊。
屁股突然一麻,嚇了白昱邈一跳。
他挪挪身子,從屁股底下掏出來剛才不幸一直被坐在底下的齊廷觀的手機。
屏幕上赫然是一條來自洪志高的微信。
【洪志高:廷觀,近來有什麼好項目嗎?我最近在關注寵物科技項目,互聯網寵物AI,會是下一個風口嗎?】
白昱邈對著手機沉默了足足十秒鐘,啞口無言。
他刷自己的臉解鎖齊廷觀的手機,想了想,回覆。
【齊廷觀:洪總,這不是一個風口吧,這純屬扯淡啊。】
過了一分鐘,那邊回覆。
【洪志高:可是似乎已經有獨角獸公司研發出相關硬件了,生物芯片和深度學習,大概是類似的技術吧。呼嘯近年投出多少個獨角獸,名聲在外,你應該已經收到相關的項目計劃書了吧?】
白昱邈飛快否認——
【齊廷觀:您說的這種技術應該在被國防部秘密養著,輪不到民間VC來投啊……技術有沒有我不知道,但項目計劃書我是真的沒有收到過。】
又過了一分鐘——【洪志高:哈哈,好的[微笑]】
洪志高放下手機,冷笑了一聲。
「果然跟白昱邈勾搭到一起去了,開始替白氏藏情報了。」
「這麼好的概念,竟然跟我說扯淡,當我是傻子吧。」
他毫不猶豫地點開齊廷觀的個人頁面,飛快勾選朋友圈雙屏蔽,把新消息提醒也關了。
齊廷觀洗完澡出來,看見白昱邈捧著他的手機靜靜地發呆,便問道:「怎麼了?」
白昱邈回了個神,頗受震撼地說道:「做地產的人對科技誤解太深了……」
齊廷觀聞言便順手拿過自己的手機,翻了翻剛才的聊天記錄,也沉默了。
白昱邈嚥口吐沫,「要不你再跟他打電話聊兩句吧,阻止阻止他……什麼互聯網寵物AI,讓他一說我都有點信了,他可別真劍走偏鋒投出個百年獨角獸來,翻身上位直接登上富豪榜榜首。」
齊廷觀嘆口氣,摸摸小男孩的頭,斟酌一下措辭,給洪志高又發了一條消息。
【齊廷觀:洪總,元旦前我就回北京了,要不出來聊聊項目?】
等了一會,男人把手機隨手一扔,說道:「估計睡了,等他明天早上回信吧。」
白昱邈點點頭,「好。」
倆人一轉頭就把這事忘了,壓根不知道洪志高根本看不到這條消息。
金牌投資人齊廷觀已經徹底失去信譽,被變相拉黑了。
……
第二天上午齊廷觀沒戲,就在房間裡處理了一會工作。郝禿效率驚人,看了一宿的項目,一早上就把合格的本子甩了過來。
三個項目,都處於計劃妥當靜待金主的階段,最早1月開機,和《我們的大學》搶奪明年五一黃金檔。
齊廷觀大致過了一遍劇本大綱,質量其實都差不多,沒什麼顯著區別。他猶豫了一下,給郝禿打電話。
電話裡鬧哄哄的,齊廷觀問道:「你在哪呢?」
郝禿嗓門很大,「我出來給小白買奶茶了!你有啥事?」
齊廷觀無語,只聽電話那頭郝禿的聲音遠了點,但依舊十分真切,說道:「對,做五杯,都半糖,分別加珍珠、布丁、芝士、紅豆和奧利奧!」
男人由衷地覺得腦殼疼,郝禿慣白昱邈簡直沒邊,語言上的矮子,行動上的巨人。
整個劇組就屬白昱邈誇張,咖啡奶茶一買買一排,在桌子上擺開喝,康池每次看到那一桌子喝一半浪費在那的奶茶就嘴角抽抽,恨不得親自打掃剩。
齊廷觀嘆氣,「問你正事。三個大綱都半斤八兩,細節梗你梳理過嗎?有沒有更推薦的?」
郝禿一邊看著老闆娘往奶茶裡加料一邊說道:「我的老闆,您就今天白天有空過項目,我通宵一宿把種子選手給您選出來了,您還要什麼細節梗啊?」
他撇撇嘴,又說道:「但是我有重點推薦啊,上頭標了小菊花,你沒看見?」
「小菊花?」齊廷觀一皺眉,嘀咕道:「你什麼時候有這習慣了,我看看……」
他掛斷電話,在三個劇本大綱裡尋找了一番,終於在某一本的左上角看到了用粉色水筆標註的一個【*】
《流水本無情》
齊廷觀看了有點猶豫,這個劇本其實他並不算特別看好,男女主感情線發展有些慢,男主前期遲鈍,算是女生倒追,直到後面才開始甜寵。
惡俗的名字肯定要改不說,這種劇情節奏,拍得好了會讓人印象深刻,但是拍得不好就徹底崩盤。雖然電影不像電視劇那樣會中途流失觀眾,但能不能讓人反覆多刷也是個問題。
他正糾結著,隨手往後一翻,看到了郝禿的小字標註。
「符合白小少爺的特殊要求。」
特殊要求?
白昱邈對這個跟他八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本子還有特殊要求?
齊廷觀皺眉往後翻,一直翻到配角詳解頁,才赫然看見被郝禿用粉紅色熒光筆高亮出來的,第一男配。
【顧雪聽:蔣皓(男主)的竹馬好基友,家底殷實,聰明跳脫,全劇無CP,四分之一惡毒反派血液,主要承擔笑點擔當和友情線擔當。】
【劇情側重點:陪男主長大、陪男主上學、幫男主燒情書、抄男主作業、抄男主大學報考意向書、蹭男主飯卡、坐男主自行車後座、裝病吸引男主注意、和男主一起洗澡、勸男主不婚、背後說女主壞話、吃男主媽媽做的飯、喝男主爸爸泡的茶……】
齊廷觀表情逐漸變得複雜。
他茫然地對著劇本放空了一會,抬頭看看窗外白茫茫的雪,又低頭看看被粉紅色愛心高亮的男配人設。
男人一臉茫然地把另外兩份劇本撕成一條一條的,扔進垃圾桶,遲疑片刻後又拔開鋼筆,把《流水本無情》的名字劃掉了,改寫了另外一個名字。
——《竹馬很困惑》
竹馬是真的很困惑。
齊廷觀收拾好自己的困惑,洗澡換衣服去片場。正好趕上午飯時間,他腳還沒進休息室門呢,就聽見裡面混在一起的李斐然和白昱邈的笑聲。
李斐然:「呵呵呵呵呵呵~」
白昱邈:「喜喜喜嘎嘎嘎~」
齊廷觀表情越來越淡然了,他進了休息室,本以為白昱邈又和他的小姐妹聊八卦呢,卻沒想到倆人湊在一起,捧著厚厚一本疑似《代號狐狸》劇本的東西,拼命快翻。
翻幾頁,停下來,心滿意足地哈哈大笑一陣。
再翻幾頁,再停下來,交換一個「你懂的」、「我懂的」眼神。
齊廷觀皺眉,「你倆,幹什麼呢?」
李斐然頓時收斂笑容,嚴肅地抬起頭。
她看到齊廷觀的一瞬間,沒忍住又「噗——」一聲笑了出來,連忙起身擺擺手道:「觀哥中午好,我經紀人找我,我先走了。」
齊廷觀黑著臉不說話,李斐然一把抄起最近才通過白昱邈買到的某牌私定手包,光速離開現場。
男人深吸一口氣,走到桌前,眼神往劇本上一掃,說道:「給我看看。」
白昱邈嘿嘿一笑,「就是劇本啊,有什麼好看的?你不是都看了一百八十遍了。」
齊廷觀哼一聲,坐在他身邊,看兩人剛才哈哈大笑的那一段。
這一段是講已經成長起來的許蔚深在趙蕤第一次出現危機時從容化解,將趙蕤平安無恙地保出了警察局。
齊廷觀皺眉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白昱邈嘻嘻一笑,低聲說,「我倆剛才在討論,隱藏劇情裡,許蔚深和趙蕤到底誰攻誰受。」
男人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精彩。
他震驚又氣惱地看著白昱邈,「你吃飽了撐的?顯而易見的事,趙蕤壓許蔚深,這還有得辯?」
白昱邈一臉理直氣壯,「當然有。許蔚深前九集都是小白兔,被老獵人逐漸馴化成一隻狐狸。等他進化完畢了,後面的情節就是烏鴉反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後面救了趙蕤多少次?受養成攻,攻反吃受,這很流行啊!」
男人沉默片刻,緩緩瞇起眼,狐疑地看著白昱邈。
「你是不是晚上不夠累?白天還有精神在這動歪心思,是在側面提點我?」
白昱邈頓了下,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男人,說道:「累還是累的,就是… …」
咣!!!
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兩人嚇了一跳,白昱邈差點沒給嚇萎了,他一瞬間站起來,茫然道:「怎麼了?」
齊廷觀也立刻站起來,摸了摸他的頭安撫,皺眉道:「好像是桌子踹翻的聲音,大休息室那邊的動靜。」
「我去,劇組約架啊。」白昱邈震驚,立刻說道:「有熱鬧,去看看!」
約架雙方是王天然和費城。準確的說,是王天然單方面挑事,主動引起了這場戰爭。
圍觀群眾擠了裡三圈外三圈,白昱邈差點沒擠進去。費城站在掀翻碎裂的桌子旁邊,他的助理和經紀人都在小聲勸他冷靜,王天然那邊的工作人員倒是沒有勸架的意思,王天然的經紀人倚著桌子站著,看著費城的眼神裡寫滿了輕蔑。
白昱邈看了一眼費城低頭咬牙顫抖的樣子,戳了戳人群裡的李斐然,拿了一把她手裡的瓜子,說道:「咋回事?」
李斐然小聲說,「不太清楚呃,剛進來的時候就聽王天然說費城偷他的東西,好像是塊江詩丹頓的內定款,全世界就這麼一塊……」
白昱邈聽了震驚,「這麼厲害的?那我得看看。」
他從人群裡擠出來,說道:「江詩丹頓的私人內定,我活這麼大還沒開過這眼界,快讓我看看。」
王天然看到白昱邈,表情鬆動了一瞬,把從費城包裡翻出來的那個盒子遞過去,說道:「白少。這表是我去年拿到手的內定,就這麼一塊,前兩天找不到了,今天費城一翻包,被我看見了盒子。」
費城死死地攥著拳,紅著眼圈說:「我再重複一次,我沒有見過你的這塊表,也沒有拿過,是你自己放進我包裡的吧!你就是想讓我在這個劇組裡混不下去,是不是?」
王天然冷笑,「你自己拍戲拍得屎一樣,本來也快混不下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害你幹什麼?你偷了人的表,踹翻一張桌子就能洗得清身上的腥臭了?」
費城肩膀繃著,他僵硬地抬起頭,雙目猩紅如血。
他是新人演員,這部戲的男四號本來輪不到他演,是王天然幫他搭的線。經紀人說王天然在之前的某個商業活動上看中了他,背地裡暗暗幫他,所以他對王天然一直心懷感激。
劇組見面的第一晚,在夜店裡,王天然和他說一見鍾情,說會在劇組裡照顧他,他頭腦一熱就和王天然那個了。結果這人渣出爾反爾,白天拿他做擋箭牌,晚上還來找他。他昨晚拒絕了王天然,踹了他一腳,今天這人就搞了這一出。
憤怒沖頭,費城已經理智盡失。
他吼道:「你害我幹什麼?我告訴你,因為你昨天晚上還……」
「夠了!」白昱邈突然厲喝一聲打斷費城,他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費城的衣領,怒道:「在劇組不好好拍戲,破壞公共財物!吵什麼吵?還嫌大家不夠忙?!」
白小少爺像是氣急了,踩了一腳被踹翻的桌子,怒道:「 《代號狐狸》也有我白氏的投資,劇組裡的一草一木那都是我家花錢砸出來的,你說踹一張桌子就踹一張桌子?」
費城愣了愣,他對這小炮仗一樣的富家少爺像來沒脾氣,立刻下意識說道:「對、對不起……」
白昱邈冷哼,「沒用!告訴你,就這桌子,一百五,你立刻微信紅包發我!」
李斐然嘴裡的瓜子皮掉下來,她一回頭看見齊廷觀站在旁邊無奈地看著白昱邈,便小聲問道:「觀哥,咱這戲還有白氏的投資啊?」
齊廷觀動動嘴皮子,這麼拙劣又厚著臉皮的裝逼,他都不好意 思回答,只能裝聽不見。
費城也有點懵,那波怒火好像被白昱邈一句「一百五」給頂回去了,他懵了十秒,茫然地掏出手機轉錢。
白昱邈哼了兩聲,有些心疼地摸了摸那張平日裡用來擺奶茶的桌子,而後又走向王天然。
「跟小費沒關係,我這表,看到了吧,也是這個牌子,盒子和你都是一樣的。我昨天在休息室桌子上看到這盒子,以為是我的,順手就給塞包裡了,黑燈瞎火的著急出去拍戲,也沒看是誰的包,對不住了。」
王天然臉色一青,看出來了白昱邈有心替費城找補。他心想這富二代也太多管閒事了吧,便說道:「白少放的?那還真是好巧。費城這包您有類似款嗎,沒見您背過啊。」
白昱邈笑了笑,打開那塊手錶的盒子飛快看了一眼,又扣上,說道:「有類似款啊,我不僅有他那包的類似款,還有你這表的類似款呢。」
他說著把錶盒往王天然懷裡一塞,意味深長道:「說起來,江詩丹頓這幾年的高端客戶定制越來越難約了,我前年開始就想搞一塊專屬手錶,排隊排到今年,還在等候名單裡呢。天然哥才出道幾年啊,這種表都有了,真是厲害。」
王天然頓時臉色難看起來,他想要坑費城一把趕人出劇組,但害怕真有個什麼閃失,就拿了塊假的江詩丹頓,怕露餡又說是內定款,卻沒想到連白昱邈都排不上定制的隊。
白昱邈笑了笑,「噯,我說你們圍觀群眾都散了吧,這麼點小烏龍有什麼可看的啊?郝哥不是買了奶茶嗎,也該回來了吧,你們去找他分一分。」
他說著回頭看了眼費城,又對王天然說,「手錶這事真是個烏龍,你也清楚。小費我帶走了,批評一下毀壞我家財物的事,哦對了,你別忘了把定表的專櫃信息發給我啊,我打飛的也得去預約一下,太效率了。」
他說著,沖費城抬了下下巴,「你,大力水手,跟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