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因為他兄弟替莊亦揚辦事。”
“這太離譜了,我要查個清楚。”話鋒頓了頓。“二少爺,恕我冒犯一句,人是不是你殺的?”眸光成了銀線,這表示她不但是江湖人,而且功力不是泛泛。
“不是,我要活口還來不及。”古二少爺斷然回答。
“嗯。”丁夫人點點頭。“二少爺一言九鼎,我相信。”她居然很輕易地便相信了,神態之間表現出她說的是真話。
看來莊亦揚的線又斷了,古二少爺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莊亦揚不止是狡詐如狐,他比狐更狡猾。可是他又想到,這一雙無恥男女的話可信麼?如果莊亦揚與土城方面沒牽連,丁家兄弟何以會替他賣命?至於丁二之被滅口,不一定是莊亦揚下的手,“丁財神”這方面發現事機敗露,為了不樹強敵,同樣也可以這麼做。
“依在下愚見,極可能是姓莊的下的手,丁一可能是辦事失敗。丁二不但失去利用價值而且還有洩密之虞,故而殺之滅口。至於丁家兄弟甘被姓莊的利用支使,一是誘以重利,再就是雙方之間有某種淵源。”賈俊英正色說。
“嗯!有道理。”古二少爺點點頭,但眼睛仍注視著了夫人,“丁家兄弟是丁財神的得力手下,應該不會缺銀子花用,如果要收買必得很高的價碼。至於說雙方之間有什麼淵源,做主人的對手下來路交往應該非常瞭解才是,夫人以為如何?”
“我說過一定要查清楚。”丁夫人鄭重回答。
“小親親,”賈俊英離座而起。“我得走了。”
“嗯!”丁夫人扭了扭嬌軀,嗲聲蕩氣。“你為什麼要走嘛,丟下人家一人……”現在,她露出了蕩態。
“我來時就說過,今晚三更有事要辦,反正現在有二少爺陪你,不會無聊的。”說著轉向古二少爺。“二少爺,失陪,容圖後會。”一個長揖,逕自出房離去。
丁夫人噘了會嘴,又恢復和悅之色。
“二少爺,真是有緣。來,我敬你。”舉杯。
古二少爺也舉起杯子,心裡卻在想:“姓賈的小子為何突然離去?這女的對丁二之死似乎不怎麼在意,反應也不如預期的強烈,只說要查,卻沒立即採取行動,這似乎不近人情,她跟丁財神算是哪一門子的夫妻?”
雙方照了杯,又斟上。
“了夫人……”
“二少爺,我叫紅杏,就直接叫我紅杏好了,這夫人之稱聽起來怪彆扭的,我不太習慣。”風情萬種地笑了笑,又道:“良夜香閨來貴客,美酒佳餚總宜人!”
“說得好,該浮一大白!”古二少爺真的幹了一杯,手按杯口,定睛望著丁夫人。“紅杏枝頭春意鬧……”
“二少爺在取笑我?”她乜斜起杏眼。
“不,不,這名字取得好,名如其人,人如其名。”
“二少爺指我是出牆紅杏?”她不在乎地說。
“我沒這麼說,話是你自己說的。”
“這不值爭辯。”紅杏豔豔地笑了笑。“無論男女,各有各的做人方式.也各有各的理由,這理由也許不為一般人所接受,但當事人認為心安就可以了。萍蹤偶奇蹟,聚散本無常,緣來則聚,緣盡則散。聚,值得珍惜;散,不必悲傷。二少爺以為然否?”這番話還真的不俗
“太妙了!”古二少爺撫掌,“我們相聚的確偶然,實在不該辜負。紅杏,我實在很佩服丁財神的肚量。”
“怎麼說?”
“他竟然不過問你的行為。”
“我的行為有何不妥?發乎情,上乎禮,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覓個酒伴,排遣寂寞,如此而已。”
“能讓你隨心所欲找酒伴,也需要極大肚量,對麼?”
“也許。”紅杏大方地笑笑,執壺斟酒。“二少爺,你是我所接觸的男人中最理想的酒伴,是真的。”
“賈俊英難道不理想?”古二少爺笑著問。
“尺有所長,丈有所短,人跟人不能比的。”
“有意思,看來我今晚非大醉不可。”仰頸又幹一杯。
驀地,外面傳進一個少女的聲音道:“夫人,老爺回房來了。”
“哦!你就說我有客人。”紅杏滿不在乎的樣子。
古二少爺大感驚訝,紅杏在臥房裡跟男人歡飲,丈夫來了她居然毫不為意,難道說“丁財神”是故意放任她的?即使她是操賤業的女人也不應該如此,太過分了。
“是什麼貴客?”很蒼宏的聲音。
“鼎鼎大名的古二少爺。”紅杏坦然回答。
她既然不在乎,古二少爺當然更不在乎。
“太巧了,太巧了,我正要見他。”
話聲中人已到了房門口。古二少爺轉面望去,正如玄玄所形容的,這賭城之主“丁財神”肥頭大耳,的確胖得像一頭豬,眼睛是細眯的,臉上還掛著笑容,從表面上看,是個有傻福的和善人,實底上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老爺子。”紅杏盈盈起立。
丁財神進入房中。
古二少爺人雖佯狂,但多少還是有分寸的,他跟著站起身來。
“城主,幸會!”
“的確是幸會!”
紅杏挪過椅子。
“不必了,我說幾句話就走。”眯著的眼略為張大了些,望著古二少爺。“二少爺,老夫早已知道你駕臨本城,目的是要找丁二,為了彼此間不發生誤會,老夫開明打響地說吧。”乾咳一聲,清了清喉嚨。“丁家兩兄弟是老夫得力手下,但忠心卻差了些,他倆背著老夫在外頭接生意開財路,如此下場是自招,老夫除了惋惜別無話說。”
“那本人也開門見山地問,兄弟倆的主顧是誰?”
“僅僅知道是個來路不明的蒙面客。”
“二少爺懷疑那蒙面客是‘金劍’莊亦揚。”紅杏接了句嘴。
“哦?”丁財神點點頭。“此人老夫聽說過,是個俊品人物,劍法不俗,在江湖上只能說小有名氣。”
“殺害丁二的是誰?”古二少爺緊迫著問。
“就是那蒙面客。”
“城主如何知道?”古二少爺心頭震顫了一下。
“丁二有個相好的小女人叫香香,她目睹丁二被殺,據她說,丁二在被殺之時無力反抗,似乎是先中了毒。那蒙面客在殺死了丁二之後,還取走了一大包金珠,那大包金珠便是他兄弟倆接生意的代價,香香曾經在事前看過,丁二向她許諾要帶她離開土城,到別處去享福,現在一切都成空了,這便是全部經過。”丁財神一口氣說完。
古二少爺不由不相信,因為丁財神是在此落地生根的人,同時這種伎倆正是莊亦揚的一貫作風。
“二少爺相信老夫的話?”
“相信。”
“那太好了,老夫還要去照應場子,失陪,你們慢慢喝吧。”說完,自顧自地出房離去,似乎他的女的找男人吃喝玩樂是件習以為常的事。
紅杏坐回原位。
古二少爺也坐下。
“真是個好丈夫!”古二少爺有感而發。
“嘻!”地一笑。紅杏嗲聲道:“二少爺這句話如果是指他甘戴綠頭巾那便錯了,應該說他相信我對他的絕對忠實,不會做出超逾限度的事,他忙著賺錢,特別許我以這咱方式排遣寂寞。當然,有時候表面上不免放任了些,但也僅止於此。”
“這我相信。”古二少爺這句話是順口說的,他親眼在窗外看到兩條人影疊在一起,但這與他完全無關。現在,他已萌了去意,既然事實已經證明土城與莊亦揚之間並無瓜葛,沒有再逗留的必要,同時妙香君和花靈下落不明,先找到她倆是正經,心念動發,徐徐起身道:“夜已深,我想該告辭了。”
“二少爺不是說今晚要陪我大醉麼?”紅杏臉上全是企盼之色,由於酒的作用,本來豔麗的她更加嬌媚了。
如果換了別人,可能離不開這一朵火中之蓮,但古二少爺不同,他心裡沒絲毫綺念,女人就是女人而已,美醜之間似乎區別不大。
“改天吧。”他淡淡地說。
“可是有人要見你。”
“誰要見我?”古二少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