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為什麼要殺我?”
“啊,這個……聽傳言古二少爺是位相當了不起的人物,把你形容得神乎其神,我不服氣,想要試試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同時想見識一下你在面對死亡的威脅時是什麼反應,所以就玩了個小小的遊戲,事實上我並沒有真的付諸行動,對不對?”
“我相信你的解釋。”
“對嘛,這才叫知己,你準備何時動身?”
“得等妙妙復原,三五天之內吧。對了,荊山那麼大,山下的鎮集也不少,沒有個地名怎麼找?”
“讓我想想。”花靈蹙額沉思了一陣,眉頭一舒道:“想起來了,那地方叫望山集,住戶不多,除了集期半天看不到一個外地人,到了地頭一打聽就知道,我陪你去走一趟如何?”
“我看不必了,如果你有空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你說。”
“查莊亦揚的行蹤。”他本來是要說查妙香君的下落,但一想不妥,她再怎麼豪爽終究是女人,女人多半心胸狹窄,妙香君是她的情敵,說了等於是給她出難題,所以及時改口說成莊亦揚,事實上能查出莊亦揚的行蹤便可追出妙香君的下落,本就是二而一的一件事,只是說法不同而已。
“好,我會盡力,這件事即使你不說我也要辦,莊亦揚這小子太可惡了,應該給他點報應。”花靈義形於色。
望山集。
地如其名,抬頭便見山,位置在山腳下,是進出山區的孔道,全集二三十戶人家,除了一間客棧兼飲食店之外,其餘都是山產雜貨店,是山居人的補給站,也是山產的集散地,每逢月望便是集期,前後有五六天的熱鬧。
古二少爺和玄玄妙妙已投入客棧,由於還沒到集期,客棧裡就只他三個客人,倒是飲食店還有生意,出山買日用什物的非光顧這間獨一無二的飲食店不可,當然,跟集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熱鬧與清淡成強烈的對比。
現在是傍午時刻,古二少爺他們三個在店裡喝酒。
食客一共五個,另兩個是獵戶打扮的年輕小夥。
三個店夥閒著聚在一桌打紙牌。掌櫃的在櫃檯上打盹。
玄玄走了過去。
“掌櫃的,我們少爺請你喝兩盅。”
“什麼?”掌櫃的睜開眼,打了個呵欠。
“我們少爺請你喝兩盅。”
“不。”掌櫃的搖手。“店裡規矩,不能陪客人喝酒,好意心領了。”
“過去坐坐總可以吧?”
“有事麼?”
“有件事請教。”
“嗯。”掌櫃的抓起汗巾擦擦手,步了過來。
“請坐!”古二少爺抬手。
掌櫃的坐下。
“客官有什麼指教?”
“想向掌櫃的打聽個人。”
“什麼樣的人?”
“天眼客。”
這掌櫃的半百過外,兩鬢已現霜痕,人倒是滿福泰的。
“天眼客?”掌櫃的皺起了眉頭。“這聽起來像是江湖朋友的外號,今天頭一次聽到,有名姓麼?”
“沒有,只知道這外號。”
“這就難了。”
“聽說他就住在這集子上?”
“這集子一共二十七戶人家,都是做生意的,每一家的三代我都可以一個一個數得出來,根本就沒有江湖人,客官的消息可能不正確。”
“應該正確無訛才對。”古二少爺目光已帶刺。
“對不起,小老兒幫不上這個忙。”掌櫃的起身。
“好,我們不談什麼‘天眼客’,就說是這麼個人吧,在這望山集附近,可住有什麼深居簡出,平素不和人打交道的人?”古二少爺換了個方式問。
“沒有。”掌櫃的搖了下頭,轉身走了。
三個人互望了一眼。
“少爺,這老傢伙有問題。”玄玄低聲說。
“怎麼說?”
“我用‘內元共振大法’測試出他有一身功力,分明是江湖人,偏偏又回得那麼幹淨,說不定……”
“說不定他就是。”妙妙接了後半句。
古二少爺抿嘴笑笑,以目示意兩人別再提這問題。
淒清的月光,照著孟家別業火劫之後的廢墟。
殘垣掩蔽的暗角裡幽靈般坐了個人,是花靈。古二少爺臨行托她查莊亦揚的行蹤,她倒是滿認真的,她在這廢墟裡已經伏伺了五個晚上,任何可疑的影子都沒出現過,但她仍耐心地守候,她希望能替古二少爺辦好這件事。
月到中天,萬籟俱寂。
花靈在想,這裡已成廢墟,莊亦揚不可能再來,自己在此地守株待兔,是否做法不對?心裡才這麼想,人影便出現了,是個蒙面人,浮現在廢墟中央,花靈掠了出去,只那麼一閃便到了蒙面人身後。
“莊亦揚,你終於現身了。”花靈開口發話。
“你是花靈?”蒙面人沒回身。
“你怎麼知道?”花靈大驚意外。
“我對你的瞭解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蒙面人緩緩轉過身來,熠熠的目光直照在花靈的臉上。“花靈,你現在不戴面具不蒙面,是為了古二少爺的緣故麼?”
花靈再慧黠也不由心弦劇顫,自己以真面示人是從拜訪古二少爺開始,以前從來沒有過,對方對自己的一切真的如此瞭解麼?
“你是莊亦揚?”
“不錯,我不想否認。”
“你知道我在等你麼?”
“知道,你已經守候了五個晚上。”
“你怎麼知道的?”花靈駭異至極。
“這並不稀奇,我有耳目。”
“那你知道我為何找你?”
“為了討好古二少爺,甘願為跑腿。”
這句話非常刺耳,也夠諷刺,但花靈並不在乎,因為莊亦揚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而使她完全陷入震驚之中。
“你既然明白還敢現身?”這是她的反擊,但顯然地不夠力量。
“你難道會殺我?”莊亦揚冷冷地問。
“你可能說對了。”花靈的信心抬頭。
“你殺我有理由麼?”莊亦揚仍是不在乎的口吻。
“因為你太邪惡。”
“邪惡?哈哈哈哈……”莊亦揚大笑。“花靈,我‘金劍’莊亦揚竟然蒙你這麼看得起,給戴上‘邪惡’這頂帽子,真是榮幸之至,不過,這有失公平,我在江湖道上既不邪也不惡,而江湖人免不了是非恩怨,你是站在古二少爺的一方說話,而我卻是站在與門士英妙香君兩個敵對的立場,我也可以說門士英太邪惡,對不對?”
“莊亦揚,你輸了賴帳,詐死復活,綁架妙香君姐弟,這不算邪惡?你說門土英邪惡,說出事實來?”
“他跟我以毒酒決鬥之時做了手腳,毒是他下的,誰知道是真是假,我當然不想被愚弄。他欺騙了你的感情,見異思遷,愛上了妙香君,出賣了我這個朋友,難道這不算邪惡而是光明正大的行為?”
花靈為之語塞,她不能也不願為門士英辯護。
“花靈姑娘,你應該不會幫助門士英對付我是麼?”
“我要對付你扯不上門士英。”
“那是為了古二少爺。”莊亦揚把音量提高。
“為我自己。”花靈冷森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