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豪客目瞪口呆,他那份豪氣像是在突然間消失了,天底下居然真的有這種邪門事,但事實擺在眼前,能不信麼?
隔鄰密室,古二少爺目註明鏡。
“天下居然有這等怪事?”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丁大小姐並不驚奇。
“你是土城的女少主,對賭道應該比一般人在行,對這種情形有什麼看法?”古二少爺轉臉問。
“對不起,這已經超出了我理解的範圍。”
古二少爺輕點了下頭,轉回臉。
密室現場。
豪客愣愣地望著美髯客,許久才開口。
“再來一寶!”豪客似乎有些不信邪。
“可以,這回輪到閣下當官。”
“賭多少?”
“檯面上全部。”
“這樣合計是二百萬兩?”
“不錯。”
“嗯!”豪客略作思索,沉聲道:“本人此次帶來的賭本是一馬車,估計足值二百萬兩有餘,如果輸了,馬車便是你閣下的,如何?”
“很好,閣下就搖吧!”美髯客做了個手勢。
負責侍台的少女立即把寶盅移到了豪客面前。
豪客檢視了一下骰子,然後放入碟子,扣上寶盅,連搖了十幾下,放落,目注美髯客,似乎想要從對方的神色上尋找什麼蛛絲馬跡,但他失望了。美髯客相當自若,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像修行極深的老僧,沉靜得彷彿一尊古佛。
“下哪一邊?”
“雙!”一個字,毫不遲疑。
寶盅揭開,二四六,雙。
豪客真的是傻眼了,這簡直地就像在變戲法,能聽骰音,連搖了十幾下還能聽得出來?而骰子絕沒有假,事先他試擲了好幾次,的確沒有假。當然,他不能賴,他輸得起,寶是自己搖的,對方再高明也做不了手腳。
“承讓了!”美髯客撫了下長鬚。
“賭桌上用不到讓字,那輛馬車屬於你閣下了。”略頓,眉毛一揚又道:“你閣下不久將成為土城之主……”
“目前言之過早。”
“以你閣下的獨門功夫,登上主位只是時間問題。”
“強中更有強中手,在沒成為事實之前絕不敢存僥倖,丁財神以賭起家,在此道中當然不是泛泛之輩。”
“他答應跟你閣下賭?”
“以他的立場能拒絕麼?”
“何時開局?”
“未定。”
“本人希望能旁觀。”豪客很鄭重地說。
“抱歉,區區無法做主,得看丁財神的意願。”
“那再說吧,我們散局。”
客房裡,古二少爺和丁大小姐在品茗。
“說起來很好笑。”丁大小姐未言先笑。“那位不知名的豪客本是專程來找你的,卻半路里殺出個程咬金,結果鎩羽而歸,先後拋下了近三百萬兩銀子,這應當是他始料所不及的,不知道他有沒有勇氣再賭?”
“一嬋,你不擔心?”
“擔心什麼?”
“那留長鬚的賭技高超,萬一他贏了土城……”
“那就認啦!”丁大小姐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把這片基業拱手讓給別人?”
“那也未必。”
“令尊他願意接受挑戰?”
“行有行規,非接受不可,如果不幸輸了,就從此洗手還我本來面目,做個安份平民未始不是件好事。古話說廣廈千間夜眠七尺,粟有千廩日食三升,錢財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能飽暖已足,何必計較。”
“好,說得好,是令尊的想法?”
“我也一樣。”
“令尊準備何時跟對手一搏?”
“不知道,他還沒回家。”笑笑又道:“對了,上次二少爺出師大捷,贏了一百五十萬兩,莫非對此道……”
“你錯了,我只是一時興起,靠的是運氣。”
“可是你對那豪客說過隨時候教。”顯然丁大小姐對古二少爺的答覆並不滿意,豪賭而只憑運氣太危險了。
“對,可是你忘了另一句‘不管賭什麼’。”
“哦!”丁大小姐恍然而悟的樣子。“二少爺,你這是高招,話裡藏了玄機,為自己留了餘地,太妙了。”
“這先後兩個大賭家是何來路?”
“照規矩我們不能過問。”
“唔,”古二少爺本想再說什麼,但一想又止住了。
“二少爺,我有句話想問你。”
“什麼?你說。”
“家父如今不在土城,如果有人提出挑戰,你是否願意代表土城出面應戰?”丁大小姐一副期待的樣子。
“我以什麼身份代表?”
“受委託者的身份。”
“以土城為賭注?”
“不錯。”
“對不起,我辦不到。”
“為什麼?”
“我已經聲明過,我不是此道中人,上回贏了是靠運氣,僥倖可一而不可再,這不是小賭,贏了沒話說,要是輸了會良心不安,而這一賭幾乎是穩輸,你委託我出面簡直是荒唐,等同兒戲,除非……”古二少爺沉吟。
“除非什麼?”
“除非對方指名向我挑戰,那便是我個人的事,不牽涉到土城,愛怎麼賭怎麼賭。”古二少爺表明了立場。
“這個……”丁大小姐深深想了想,像突然有了主意。“好,我尊重你的意見,收回剛才的話,不過,另外有個請求。”
“噢?”古二少爺在等下文。
“如果有人挑戰,請你以個人立場出面接招,對你,對方不會提出以土城做賭注,銀錢上的輸贏由我負責。”
“銀錢之外呢?”這一問極具深意。
“憑二少爺的本領一定會處理得很好!”回答的也妙。
“一嬋,你‘扣’的本事不錯。”
“格格格格……”丁大小姐第一次縱聲而笑。
就在此際,一個店小二匆匆來到。
“二少爺,有您的快馬傳書。”
“拿來。”
小二雙手奉上一封書簡,然後行禮而退。
古二少爺一看信封上的筆跡就知道是玄玄傳來的,拆開抽出迅快地看了一遍,不由皺了皺眉。信上傳來的消息是解毒之藥對妙香君無效,花靈主掌范府家務,“天眼客”成了范府總管,妙妙仍在密切注意范府動靜。
丁大小姐沒開口,但臉上有一種想知道的表情。
古二少爺—眼便看出丁大小姐的心意,他把書簡收好,才淡淡地道:“是玄玄在稟報他和妙妙的行蹤。”
丁大小姐“嗯!”了一聲,沒追問,雖然並不滿意這說明,但她無權追究,畢竟她和古二少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同時存在著一個看不見的心結,因為古二少爺原來是妙香君和花靈一邊的,這結非常敏感。
古二少爺雖說對妙香君已無責任,但人不能復原,終究是一件窩心的事。解藥無效,證明妙香君不是被毒所制,是什麼原因便無從想像了。倒是玄玄肯以生命擔保丁家父女這件事他無法釋懷,玄玄對自己居然也有不可告的秘密的確太出他意料之外,這使他感慨到天下很多的人或事幾乎沒有一樣是絕對可以相信的。
“大小姐!”人隨聲現,來的竟然是賭場佟總管。
“佟總管,什麼事?”
“那位留長鬚的客人要單挑城主。”
“哦?這是遲早的事,想不到他這麼性急,他人現在何處?”丁大小姐意態從容,這麼大的事她一點也不驚慌。
“貴賓館。”
“既是單挑,請他到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