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
暗夜之中,仍可清晰地看到“白袍怪人”眼中慄人的凶焰。
如果換在數日之前,甘棠一定會先詢詰“聖城”血案的真相,而現在已無此必要,因為他並非“武聖”骨肉,他不願提起挖肝碎心的事。
“白袍怪人”一頓之後再次開口道:“想不到你與‘東海派’搭上了線,本令主大意輸了這一著。”
甘棠冷哼一聲道:“閣下,你可能滿盤皆輸了!”
雙方不再開口,彼此凝神對峙。
廢園方面,戰鬥在瘋狂地進行,恐怖的樂章透過夜空,不斷傳來,但甘棠與“白袍怪人”全神貫注在當面的對手,誰也不顧,也不敢分神去想一想。
絕代高手相拚,是搏鬥的精華,場面並不火辣驚人,但生死卻繫於無形之中。
誰的意志薄弱,誰的精神稍懈,誰就注定了敗亡的命運。
對峙了半盞茶工夫,甘棠的額頭滲出了汗珠,“白袍怪人”白巾蒙面,看不見神色,但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彼此,都覺得對方無懈可擊。無論誰先出手,必招致命的反擊。
時間在萬分緊張中一點一滴的消逝。
似乎一分一秒都有一年那麼長。
意志力的拚搏,也就是內力的頡頏。
甘棠所修習的“功力再生”一段,在此際發揮了極大的妙用,內力損耗得快,恢復得也快。
又是半盞茶的時間過去。
“白袍怪人”神志一悚,只那麼微微的一疏神。
然而夠了,在絕世高手的眼中,這已儘夠出手了。
人影一晃,勁氣撕裂夜空向四下迸射。
“波”的一聲暴響,挾以一聲低沉的悶哼。
“白袍怪人”退了八尺之多。
但,電光石火的一退之後,又定住了,像石像般豎立不動。
一塊布片,從“白袍怪人”前襟飄落,襟上立即現出一個掌形空印。
“天絕掌”在一代恐怖魔頭的身上留下了標記,換了任何一個功力稍遜的高手,這一掌足夠致命而有餘。
甘棠沉凝地、緩慢地,向前挪動腳步,每一步跨出,都似有千鈞之重,身形雖然在移動,但防守並不稍弛,一樣的無懈可擊。
一步!
兩步……
他迫進八步,保持原來出手的距離。
暗影中,有人影浮動,鬼魅般的迫近鬥場,但兩人誰也不分神顧及。
廢園方面的劇鬥近尾聲,瘋狂的樂章已漸趨沉寂。
“轟隆!”
巨響撕空裂雲,是炸藥爆炸的聲音。
甘棠心神微微一顫。
“呀!”
栗吼聲中,“白袍怪人”閃電出手。
雙方一合而分,乍分乍合……
落木蕭蕭,勁風如剪。
勁氣激撞之聲,有如九天雷霆,攝人魂魄。
“呀!”
“嗯!”
栗喝與悶哼齊傳,人影猝然分開兩丈之多。
甘棠身形連連搖晃,“白袍怪人”卻打了幾個踉蹌。
“少主!”
數條人影同時搶入場中……
白影一閃。
甘棠大喝一聲:“你敢!”
同一時間,慘號驟傳,當先閃現而鄰近“白袍怪人”的那條身影,飛栽三丈之外,“白袍怪人”閃電般消失於林中。
驚呼聲中,人影從四方閃現湧入場中。
甘棠目光一掃栽落的身影,不由驚叫一聲:“黃梅,若蘭姑娘!”
另一條嬌俏身影,彈身上前抱起黃梅,顫聲道:“少主,她……恐怕活不成了!”
抱起黃梅的,是侍婢之一的紫娟。
甘棠肝膽皆炸,飄身上前,只見黃梅半邊頭骨業已破裂,血洞中可見白慘慘的腦漿,面上已沒有一絲血色,酥胸在劇烈的起伏。
甘棠盼顧之下,向疾奔而至的“神武院”院主姜鳴松道:“姜院主,看她還有救否?”
姜鳴松急趨近前,“天威院”院主程琦也適時而至,雙雙上前探視。
“天威院主程琦”對歧黃之術修為較深,察看之後,悲憤至極的道:“少主,顱碎腦傷,沒有救了!”
甘棠心頭一沉,哀傷地望著垂死的黃梅。
只見她雙目一睜,失神地左右顧盼,最後停在甘棠面上,唇瓣動了半晌,才吐出了細如蚊納般的幾個字:“報……仇……西門……”
頭一偏,死了!
紫鵑慘然喚了一聲:“梅妹!”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
所有在場的“天絕”門下,齊齊面露悲憤之色,不少人垂下淚來。
太夫人五侍婢,先後已有三人毀在“白袍怪人”之手。
甘棠內心淒測十分,他懂得黃梅臨死那幾個字的意思,往事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