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〇
甘棠覺得自己的頭腦快要爆炸了,心中產生了一種狂亂的情緒,一股莫名的恨意湧了上來,他無法分辨這種感受,他只覺得恨,恨自己,恨任何人,連母親與不知名姓的父親在內,他有一種需要發洩的衝動,他開了口,音調冷森得近於恐怖:“金兄,請你離開!”
金文煥訝然道:“為什麼?”
甘棠大聲道:“別問我為什麼,離開我!”
“小弟不明白?”
“你明白就遲了?”
“莫非……”
甘棠頓時面罩恐怖殺機,慄聲道:“我會殺你!”
金文煥吃驚地退了一步,駭然道:“兄台是在說笑?”
“在下很認真,不是說笑!”
“小弟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只那句冒犯的話,是兄台迫小弟說的!”
“你跟上來就是為了說那句話?”
“哦!不,小弟只是覺得像兄台這等人物,失之交臂,未免可惜……”
“你可惜自己的生命吧!請便!”
“小弟攀不上?”
甘棠看出對方所說的完全言不由衷,毫無誠意,其目的極可能是存心卑視,認為自己不光明的奇醜身世,雖功力擊敗“死神”,也無光榮可言。
心念之中,向前欺近一步,道:“姓金的,識相些,別迫在下殺你!”
金文煥不知是何居心,反而冷笑一聲道:“兄台,你縱使殺了小弟,並不能改變既有的事實,而況小弟是真心……”
甘棠的理性迅快地消失,自卑與屈辱使他發狂,形成了亟待發洩的衝動。
他再向前迫進了兩步,一招手道:“看來,我只好殺你了!”
金文煥閃電般彈身退到橋上,揚聲道:“甘少俠,施少主,哈哈哈哈……”
惡毒的譏笑聲中,金文煥返身飛逝,快得如一溜淡煙,瞬息無蹤。
甘棠僵直地兀立橋頭,腦海在狂亂之後變為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突響起了二個聲音:“見過少主!”
甘棠從無意識的狀態中被喚了回來,只見身前站著一個青衣婦人,正困惑不解地看著自己,那神情,使甘棠的狂念再被勾起,大聲喝道:“你是誰?”
青衣婦人趕緊躬身道:“奇門派屬下分壇主陳雲娘!”
“你……奇門派分壇主?”
“是的!”
“找在下什麼事?”
“稟少主……”
自經金文煥那一鬧,甘棠心中認定自己奇醜的身世業已無人不曉,他豈能接受這少主兩字的稱呼,尤其“奇門派”三個字使他聯想到不貞的母親,狂聲道:“我不是什麼少主!”
陳雲娘驚悸莫名的退了兩步,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甘棠這出乎常情的態度,使她驚惶失措,莫名其所以然。
甘棠冷冰冰地道:“我要走了!”
說著,蹣跚地向橋的另一端走去,那姿態,根本不像是練武的人,當然更不像是一個身懷蓋世神功的絕頂高手。
出了橋頭小集,前面是坦蕩的官道,他離開正道,折向荒野行去,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是茫然地頹喪地,挪動著腳步。
“少主,您……”
分壇主陳雲娘追了上來,惶然喚著。
甘棠止步回身,那目光,神色,使陳雲娘萬分駭異。
“陳分壇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少主你怎麼了?”
“告訴你別稱在下少主!”
“這……這……為什麼?”
“不為什麼,在下並非貴門少主!”
陳雲娘室了片刻,才囁嚅的道:“卑座,稟報一件事……”
“什麼事?”
“關于小姐……”
潛意識中,甘棠對林雲還存在有極深的情感,聞言之下,神色一緩道:“她怎麼樣?”
“據卑座屬下弟子回報,小姐可能棲身在五虎嶺後一道山澗之中,此事業已飛訊令主,在此巧遇少主,確是最好不過。”
“貴座說可能,是什麼意思?”
“因為在那山洞入口處,發現布有本門奇陣,小姐一向精於此道,研判之下,斷定必是小姐隱身澗中,而小姐出走,是為了少主,所以卑座認為如少主出面,可能很容易勸說小姐回頭……”
“五虎嶺坐落何處?”
“在登封城外,距嵩山不遠!”
甘棠低頭沉思,該不該再見林雲一面,他想像到見了面免不了糾纏,那徒增感情上難以忍受的痛苦,如置之不理呢,於情於理都不該,林雲對他的恩情,可說山高海深,雖然,一切恩怨情仇,在他心中已化為灰燼,但面對現實,良知依然會復甦,他下不了這絕情。
久久之後,一咬牙道:“今天能趕到地頭嗎?”
“到登封沒有問題,明早人山!”
“好,我們走!”
五虎嶺主峰之後。
一道乾涸了的山澗,夾峙在平滑如鏡的兩面峭壁之間,洞口,縱深十丈,不規則地堆了些石塊,中間夾雜著一些竹木,看上去平平無奇,然而這正是一道無異於天塹巨壑的障礙——奇門陣勢,如果不諳此道,寸步難行。
數條人影,彙集澗口,地上,還躺著三名黑衣漢子,血跡斑斑,似受傷不輕。
他們,正是甘棠和分壇主陳雲娘的一干手下。
陳雲娘憂形於色地道:“想不到小姐會出手傷人!”
受傷者之一呻吟著道:“若非弟子見機,只怕已不能活著出澗!”
“你沒向小姐解釋?”
“沒有機會,甫一見面,小姐便施殺手。”
“她……怎麼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