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半段白木棺材露在土外,棺材頭的封合板已先破裂,地上有些破碎衣衫。
毫無疑問,伍若蘭的屍體,業已遭了狼吻。
甘棠不禁搖頭一嘆,從伍若蘭行刺西門嵩的神情來看,似懷有極深的怨毒,而“無名老人”橫岔一手,結束了她的生命,現在落得屍體都不能保全。
他本身負有血仇,是以對尋仇報復的事,特別敏感,潛意識中同情弱者。
突地——
不遠處的墳堆中,傳來一聲低沉的狼嗥。
一股無名孽火,自心底升起,飛身射了過去,果見地上蹲伏著兩條黑影,冷哼一聲,舉掌便劈……
掌力過處,土崩石裂,掃平了三座荒冢。
黑影卻在丈外人立而起。
甘棠這一驚非同小可,掌勢再揚,“噫”了一聲,收回手掌,眼前,赫然是兩個活生生的人。
“少主,是老朽!”
甘棠一看,呆了,一個是“無名老人”,而另一個赫然是黃衣少女伍若蘭。
難道死了的人還會復活不成?
一時之間,他如墜五里霧中。
“賤婢伍若蘭參見少主。”
黃衣少女已跪了下去。
甘棠茫然不知所措地道:“請起!請起!”
伍若蘭站起身來,已是淚水盈睫。
甘棠定了定神,目光迫視著“無名老人”道:“約會小可的敢是老丈?”
“不敢,正是老夫!”
“怎麼回事?”
“今天在堡中,老夫出手點了這小丫頭,少主心中似乎不滿,所以要當面解釋!”
“哦!”
“少主很感意外是嗎?”
“一切都感意外。”
“如此聽老夫說明,這丫頭便是‘玉牒堡’前任外務管事伍天才的女兒!”
“哦!她……”
“少主當記得半年前到‘玉牒堡’退婚,出堡之後,被蒙面人狙擊……然後作成自殺的情狀吊在道旁樹上?”
“是的,怎麼樣?”
“那蒙面人就是她的父親伍天才!”
伍若蘭垂下頭去。
甘棠心頭一震,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慄聲道:“他為什麼要對小可施這等毒手?”
“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西門嵩!”
甘棠全身一顫,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西門嵩是父親生前的好友,也是自己名份上的岳父,半年前初見面之時,他還口口聲聲要為故友復仇,這可能嗎:如果他為了女兒另婚他人而生此惡念,但自己聲明解除婚約,他沒有再殺自己的必要,這……
心念之中,駭然道:“西門堡主?”
“不錯!”
“為什麼?”
“這是個難解的謎!”
“謎,難道不是為了他女兒的緣故?”
“也許是,也許不是!”
“此話怎講?”
“照理,你是他故友之子,而且自動上門退婚,並不影響他與‘青龍堡’結親的事,他沒有下毒手的必要,所以老夫認為可能另有隱情!”
“有何隱情呢?”
“這只是一個推測,西門嵩表面上仁義道德,掩蓋天下人耳目,實際上城府極深,諸如此次柬邀各門派聚會,推選盟主,便有極大野心!”
甘棠沉重地點了點頭,道:“這位伍姑娘不是已經……”
“死了一次!”
“這……”
“西門嵩命伍天才對少主你下手之後,又殺之滅口!”
“滅口?”
“不錯,名義上是伍天才在一次任務中被外敵所毀,其實是謀殺!”
“何以見得?”
“伍天才極富心計,在那次行動之前,即有預感,事先告訴了伍姑娘!”
“哦!”
“所以今天中午老夫若不出手點封她的經穴,使她假死,勢難逃西門嵩毒手!”
“老丈算準了她被葬於此,又救活了她?”
“一點不錯,這就是本門‘歧黃’之術的奧妙!”
“本門?”
甘棠駭然大震,“無名老人”竟然自稱本門,難道他是……
“無名老人”面容一肅,道:“少主,老夫南宮由,本門首座長老。”
“哦!”
甘棠才算明白了一切,怪不得“無名老人”一口道出自己的來歷,白、紫二婢始終保持緘默,而“無名老人”一直以少主相稱。
他此刻尚未接任掌門之任,談起來長老的位別要比他高,當即施了一禮道:“見過長老!”
“不敢,少主今後在人面前仍以‘無名老人’相稱!”
“稱老丈豈不更好?”
“任便!近奉太夫人之命,本門仍不公開在江湖中活動。”
“哦,在堡中時,以本門秘法傳聲的敢是長老?”
“不錯,連那‘血帖’也是老夫按上門的!”
“血帖是……”
“少主當記得埋葬少林五僧之事?”
“怎麼樣?”
“少主把‘血帖’按在墓碑上,本座這時藏身墓後,俟少主轉身之際,以本門‘追風化影手法’憑空傳勁,少主誤以有人偷襲,本座乘機取走‘血帖’!”
“哦!慚愧!”
這“追風化影”之法,甘棠也會,這就該是經驗不足的關係了,否則豈能瞞過。
“本座為了阻止結盟,不得不利用‘血帖’一下!”
“那麼;‘血帖’主人……”
“此事大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