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突地——
一個小二匆匆來到座前,哈腰道:“客官,有位相公要小的送這個給您老!”
說著,遞上一個摺疊得十分精巧的方柬,轉身便走……
甘棠心中一動,且不開看,沉聲問:“小二哥,慢走!”
小二回身嘻嘻地道:“客官有什麼吩咐?”
“這方柬是誰叫你送的?”
“一個斯文相公!”
“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
“還說了什麼沒有?”
“沒有了,就是吩咐小的送到您老這座頭!”
“好,你去吧!”
小二困惑地瞟了甘棠一眼,才打躬退去。
甘棠拆開來一看,呆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赫然又是柬末那朵牡丹花。
柬上仍是寥廖的幾個字:“飯後請移玉趾翠雲峰下晉宣帝陵一晤,立候!”
字裡行間,似乎是舊交約晤,而且斷定甘棠必然會應約。
字跡,仍是那麼絹秀脫俗,尤其那朵墨筆牡丹更是神韻十足,從這看來,對方該是個女的,然而酒樓小二說是一位斯文相公。
是女的,她是誰?
是男的,他是誰?
猜測沒有錯,對方並沒有放過自己。
一種渴欲揭開謎底的心,使他無心酒飯,匆匆會帳離了酒樓,出北門,朝邙山方向奔去。
顧盼間,一座巍峨莊嚴的陵寢在望。
到了,他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物?為什麼要約晤自己?
松柏夾道,翁仲成行,因序屬冬令,顯得有些荒涼冷清。
墓陵範圍極廣,對方沒有指明地點,尋人倒是費事。
轉了一刻,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發現,心想奇了,既是約人,該在當眼之處相候才是道理,這不是故弄玄虛麼?
突地——
他瞥見一塊龍碑之後,似有人影一閃,念動之下,舉步緩緩走了過去,繞過龍碑,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人影原來是一個衣著襤褸的貧婦在揀拾枯枝。
當然,對方絕不可能是約晤他的人,轉身正要離去……
那貧婦忽地半直起佝僂的腰肢,仰面朝甘棠一瞟。
這一瞟,使甘棠驚得幾乎跳了起來,脫口道:“是你?”
這貧婦,赫然正是曾一度向甘棠傳過訊息的“天威院”屬下香主潘九娘。
潘九娘在此現身,的確出乎他意料之外。
潘九娘只一瞥,便彎下腰去,揀拾枯枝,口裡卻應道:“正是卑座!”
“怎麼回事?”
“少主可以去瀏覽碑文。”
甘棠心中疑雲大起,知道事出有因,忙裝著漫不經意的樣子,抬頭看了看天,然後轉身踱到碑前,偏頭閱覽起來。
耳畔,傳來播九娘的聲音。
“卑座奉南宮長老之命,暗中追隨少主,聽候差遣,昨夜的事,卑座已然發覺。”
甘棠輕“哦”一聲。
潘九娘又道:“少主在看了酒店小二傳柬之後,匆匆趕來,莫非是赴約?”
“是的。對方是誰?”
“目前還不知道來路。”
“他約我在此相晤,卻不見人影。”
“他早到了,在左前方那石亭之後!”
“是男的還是女的?”
“卑座還沒有進一步察看,外表看是書生打扮!”
“哦!”
“少主可去赴約,卑座等候差遣,必要時,請向空中彈出此珠!”
一粒龍眼大的黑色珠子,從碑座側面滾了過來,那貧婦低頭走遠了。
甘棠裝著拂去衫腳草芒,把那粒珠子揀在手中,然後東瞧西望了一陣,那石亭本在左前方,他故意向正方向前走去。
走出一箭之地,身側一個聲音道:“兄台真信人也!”
甘棠暗驚對方動作之快,竟然毫無聲息地掩了過來。當下一側身,面對來人,眼前是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書生,容貌之俊美,恐怕潘安再世也要自嘆弗如。
美書生面含微笑,作了揖道:“區區恭候台駕!”
甘棠自覺貌相不俗,但與對方相較,不禁有自慚形穢之感,尤其對方那笑容,簡直有些迷人,暗忖,天下竟有這等俊美的男子。還了一揖之後,開門見山地道:“是閣下傳柬在下?”
“不敢,區區在下只是受人之託而已!”
甘棠微微一怔,道:“傳柬的不是閣下?”
“不是!”
“敢問……”
“傳柬人別有苦衷,望兄台鑑諒!”
甘棠又是一窒,轉口道:“閣下如何稱呼?”
“區區林雲,虛度二十,兄台無妨直呼賤名!”
“哪裡話!”
“兄台是‘天絕門’少主?”
“正是!”
“久仰!”
“不敢,林兄受託何事見教?”
“請到亭內一敘如何?”
“請!”
兩人到亭內落座。
自稱叫林雲的青衫書生又是動人一笑,道:“兄台甫自少林下山?”
“是的!”
“少林居各門派之首,而傾此奇禍,令人扼腕!”
“在下亦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