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
“十年前,‘聖城’遭血洗,‘武聖’遺體有三十七創之多,據事後目擊者說,創口呈三角形,並非普通刀劍,而當年‘九邪魔母’之中的‘首邪’使用的正是三角形三刃怪劍,所以有此判斷。”
“那‘神機子’前輩的意思是……”
“老衲還未講到正題。”
“哦!”
“神機施主五年前在洛陽城廂偶然發現一座不輸王公府第的巨宅,主人正是一母三子,所以他經長期思考之後,懷疑可能會是‘魔母’與‘三邪’埋名之所,但這關係太大了,如果不幸而猜中,稍一不慎,打草驚蛇,後果是相當可怕的。”
甘棠幾乎不克自制了,他恨不能馬上揭開這個謎,聲音微顫道:“掌門人的意思是……”
“請少施主轉稟貴掌門人,設法探查洛陽城廂那巨宅主人的來歷!”
顯然,“天絕門”掌門被害的事,並未傳出江湖。
甘棠恭謹地道:“晚輩立即遵命辦理!”
“此事務須絕對機密!”
“晚輩知道。”
“至於少施主對敝寺援手宏恩,老衲當銘記五內!”
“掌門人言重了,劫難當頭,並非某一門派的事,萬勿掛齒。”
“好說!”
“晚輩就此告辭!”
“重託了!”
“不敢。”
“廣慧大師”一擊玉磬,監院“無相大師”應聲出現。
“代本座恭送少施主!”
“遵法諭!”
“不敢有勞……”
“這是理所當然的。”
甘棠施禮而去,“無相大師”直送到山門之外,方始作別。
一路之上,甘棠儘量鎮定心神,考慮應該採取何種行動。
情況愈來愈複雜。
“疊石峰”上的怪人!
白袍怪人!
魔王之王!
魔母三邪!
這些,都是可能的仇人。
“天絕門”太夫人根本不會再履江湖。他,未來的掌門繼承人,名份已實,只差沒有完成登座大典,他有權可以作主採取任何行動。
唯一值得考慮的,這件關係極大的事,是否該讓本門中人知道?
思量再三,他決定單獨行動,本身血仇,豈能假手於人。
與其說是他接受“廣慧大師”之請託,不如說是“廣慧大師”
供給他索仇的線索更加恰當。
他緬懷父親當年顯赫的武功與巍巍的聲名,更加豪情萬丈,復仇之火,也燃燒得更加熾烈。
下得嵩山,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分了,他就近尋了宿頭,用飯之後,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思考到洛陽之後,應該採取的步驟。
如果洛陽城廂那所巨宅的主人,真如“神機子”的推測是“九邪魔母”母子四人埋名遁世所在,如何著手探查呢?
又如何確定對方是否是血洗“聖城”的真兇呢?
思來想去,就是想不出一個妥善而有效的辦法。
他搞下面具,就水盆淨了面,然後準備吹燈安息……
“噫!”
一聲驚“噫”發自窗外,甘棠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窗外竟然有人窺探,一時大意,摘落面具,行藏算是洩露了,如果先熄燈再淨面,當不致有此失,這就是閱歷不足的弱點。
是誰,在這夜靜更闌之際還守伺窺探?
這意念,僅只是腦海中一閃而已,一手扇滅了油燈,人跟著開門射出。
燈火闌珊,星河耿耿,遊目掃掠之下,哪有半絲人影,他的動作不謂不快,想不到對方也不慢,眨眼工夫,便鴻飛冥冥。
到底是什麼人物,追躡上了自己?
目前的扮相,除了在少林露面之外,可說別無人知。
那一聲“噫”顯示出窺探的人,對自己的真面目極感意外,當然,也可能是個誤會,由於自己剛才的面具像某個人,而被盯上了梢,不過不管情況怎樣,真面目被揭破已是不移的事實了。
他沮喪的下了屋頂,一看,不由心頭劇震,房中竟然燈火復明,他記得燈火已被熄滅,是誰給重燃上的,如果就是那窺探的人,這一份神出鬼沒的身手,就相當唬人了。
他故意咳了一聲,電閃進房。
房中,了無異狀,後窗倒是開了,這證明人已從後窗脫走。
以他目前傲視武林的身手,竟被人當面捉弄,這可是意外中的意外。
目光掃過桌面,燈台下赫然壓著一張字條。
來人在發出驚“噫”之後,躲過自己的耳目,乘自己上房的瞬間,燃燈留字,再從容而遁,而且沒有任何音響發出,只簡單的七個字:“想不到會是閣下。”
字條上沒有留號,只在左下角畫了一朵牡丹,雖只隨便揮灑的幾筆,卻神韻十足。看來是丹青妙手。
字體絹秀,分明是出自女人手筆。
牡丹,這代表什麼?是名號的縮影,還是一種標記?
她是誰?為什麼要盯蹤自己?
留字顯示對方並非陌生人,她認識自己的本來面目。
這個謎確實令人費解,從字條上,根本看不出對方的動機何在,如果是盯錯了人,沒有留字的必要,如果盯的確是自己,為什麼不疼不癢的留上這幾個字?
謎!費人思量,令人莫測高深。
整夜,他無法入睡,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那神秘的字條,和那朵牡丹花。
雞聲三唱。窗櫺泛白,天快要亮了。
他迅快地作了一個決定,對方如果是有為而來,不管是好意或是歹意,決不會就此罷手,自己如仍以中年秀士的面目出現,不愁沒有碰頭的機會。
起床後,梳洗一番,仍舊套上那副面具,早餐後,算清店帳,揚長出店,長衫飄飄,直奔洛陽。
洛陽,東周北魏東漢後唐均在此建都,文物鼎盛,是一個臥龍藏虎之地。
一路之上,沒有絲毫徵兆,午未之交,便已到達,他先揀了一家最大的酒樓,臨街選座,自斟自酌。
現在,他暫時拋開了那牡丹怪柬的事,專心考慮如何著手探查城廂巨宅主人的來歷,他知道,凡是巨魔大多覓地歸隱,其行跡十有九是秘密的,局外人萬難知曉,同時“九邪魔母”絕跡江湖已數十年,更加不易探查,否則以“神機子”之能,五年前發現可疑時便該查出端倪了,所以不可能從任何人獲得線索,事情棘手便在這一點上。
不知不覺,連盡了兩壺酒,心中仍是一片茫然。
有諸內必形諸外,因為他所戴的面具太過精巧,等於臉上多了一層表皮,是以皺眉蹙目的神情,仍表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