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白薇紫鵑追隨太夫人已數十年,看上去是雙十年華的少女,其實已過了中年,這便是“天絕奇書”中“駐顏篇”所造的奇蹟。
太夫人要貼身待婢追隨甘棠入江湖,是有深意的,甘棠目前的武功,雖已罕有敵手,但閱歷卻不足,二婢可以補其不足。
正行之間,甘棠一勒坐騎,駐馬道旁,俊面一片激動之情。
這裡,正是他半年前被不明來歷的蒙面人追殺的地方,蒙面人奉何人之命追殺他,是一個耐人尋味的謎。
驀地——
甘棠瞥見前道上,似躺著幾條身影,來往的人都繞道疾行,這情形使他大感驚異,一叩馬腹,衝了過去,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路中央,是五具僧人的屍體,死者面露極驚怖之色。
是誰,殺害了這五個出家人?
官道暴屍,何以不見有人收埋?
行人何以見屍避道?
甘棠一躍下馬,正待……
只聽見白薇驚怖地叫了一聲:“血帖!”
甘棠一愕道:“什麼血帖?”
“死亡敕令!”
“何謂‘死亡敕令’?”
“少主,我們走吧!”
甘棠不由橫了白薇一眼,只見她面上全是駭凜之色,更覺不解,蹙眉道:“且說說看!”
此刻又有五六個江湖人物奔來,目光一掃之下,變色飛馳而去。
白薇先朝四下一陣掃瞄,才慄聲道:“少主,你看居中那老和尚,身上的東西是什麼?”
甘棠依言看去,只見死者胸前擺著一張血紅的貼子,忍不住上前伸手去拿,白薇驚叫一聲:“少主不可!”甘棠業已把那紅貼取在手中,入手十分沉重,竟然是鐵片做的,怪不得沒有被吹走,貼子居中赫然有“死亡敕令”四個凸出的篆字。
甘棠早已料到幾分,但仍漫不經意地道:“到底怎麼回事?”
“可不可以離開再稟告?”
“我現在要知道!”
白薇無可奈何地向紫鵑看了一眼,才道:“一甲子以前,武林中出現了一個巨魔,被稱為‘死神’,功力之高,簡直不可思議,也沒有任何人見過這魔頭的真面目,這‘死亡敕令’,被稱做‘血帖’,到處,死亡隨至,整整三年,中原武林在死亡的恐怖中度過。遇害高手,數以百計。以後由少林為頭,大發武林貼,集合了當時精英千人,圍攻‘死神’於絕谷,千名高手無一生還,‘死神’也告絕跡江湖……”
“哦!”
“想不到六十年後的今日,這死亡標記又現江湖。”
甘棠不由聽得冒了一身冷汗,但,他忽發奇想,父親被尊為“武聖”,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全莊數百口,一夜之間悉數遭害,“天絕門”兩代掌門,在太行山下被肢解,除了像“死神”這類不世的魔頭,旁的人物恐怕無法辦到。
這奇想雖說空幻,但極有可能。
由於這意念的發生,使他暗中下了一個決心,誓要揭開“死神”的底牌,無論是為私仇,為了武林正義,他覺得有理由這樣做。
就在此刻——
一個黑衣漢子,疾奔而至,向甘棠一曲膝道:“無威院屬下弟子吳有智叩見少主,可有什麼差遣?”
甘棠微微一窒之後,一抬手道:“起來!”
“謝少主!”
“你可知道這五個和尚是什麼來路?”
“少林門中達摩院高手,原來是赴‘玉牒堡’聚會,昨晚被害!”
“你說玉牒堡?”
“是的!”
一股黯然情緒,倏地湧上甘棠心頭,他回憶起了半年前“玉牒堡”退婚的一幕,他到堡中的那天,堡中正為原來是他的未婚妻辦喜事,雖然未婚妻西門素雲與他未謀一面,談不上情感,但這是當年父母的聘約,可說是一樁終生憾事。
他對岳父西門嵩毫無怨尤,因為對方已當他一起遭劫了。
反之,上次在堡中西門嵩對他關愛的言詞,使他十分心感。
心念之中,又向那“天威院”的弟子道:“‘玉牒堡’什麼聚會?”
吳有智抑低了聲音道:“大會英豪,共商對付‘血帖’的大事!”
“哦,你可以走了!”
“謝少主!”
吳有智一曲膝,彈身馳離。
甘棠蹙眉道:“玉牒堡此舉,難道不怕‘死神’報復?”
紫鵑道:“玉牒堡堡主西門嵩自許為天下第一人,聲威凌駕當今各門派之上,聽說他除了當年曾敗於少主的先尊‘武聖甘敬堯’之外,生平未逢敵手。”
甘棠心中一動,口裡又“哦”了一聲道:“我們到‘玉牒堡’參加大會!”
白薇道:“有這個必要嗎?”
甘棠一頷首道:“當然,本門重視江湖,這是向天下同道告示的好機會,同時除魔衛道,也是份所當為的事!”
“如此上路吧?”
“慢著,先埋了這五名少林高手!”
“這……”
白薇和紫鵑都面有難色,甘棠已到道旁林邊,發掌掘坑,兩女無奈,只好動手埋葬了五名少林僧人。
甘棠尋了一方巨石,作為墓碑,以捐書“少林五僧瘞骨之處”,然後把那“血帖”朝碑上一按,“血帖”入石半寸牢牢嵌住。
白薇顫聲道:“少主,你這樣做似乎在向‘死神’挑戰?”
甘棠沉聲道:“亦無不可!”
“少主,請上馬吧?”
“好!”說著,轉身向馬前走去……
驀地——身後一股疾風竦然掠至。
甘棠的功力已到了動在意行的境地,連想都不想,便已閃開八尺,回顧之下,卻無所見,再看那墓碑,嵌在碑上的“血帖”業已失去蹤影。
如果是人,幾乎不可能,如果是鬼魅,沒有現蹤的道理。
白薇與紫鵑,面上現出一種異樣的表情。
甘棠也是寒氣大冒,看來“血帖”是被“死神”收回無疑,這可能嗎?只是眨眼的工夫,以他的功力,竟然一無所見,這未免太可怕了。
照此而言,“死神”仍在附近。
窒了片刻之後,半言不發飄身上馬。
主婢三人懷著不同的心情向“玉牒堡”奔去。
半刻工夫不到,堡門在望,只見不少武林豪客,匆匆而來,倉惶進堡,像逃避什麼似的。
前後半年之隔,來的目的與身份完全兩樣,甘棠不由感慨系之了。
到得堡前,一個麻面老者和兩名壯漢迎了上來。
甘棠一躍下馬,把韁繩交與白薇。
麻面老者激奇的掃了主僕三人一眼,似乎甘棠的裝束與氣派使他大感驚異,抱拳施禮道:“公子光臨敝堡,不知有何貴幹!”
甘棠念在對方是父執的屬下,還了一禮道:“特來參與聚會!”
“哦!公子上下如何稱呼?”
“在下姓……”
心念一轉,把甘字嚥了回去,改口道:“姓施!”
麻面老者一時估不透甘棠的來路,江湖中根本沒有所說過這一號的貴介公子打扮的姓施人物,但甘棠的派頭又使他不敢怠慢,再次抱了抱拳,道:“敢問公子高門大派?”
甘棠瀟灑地一笑,道:“你們堡主對在下並不陌生,用不著通名求見。”
麻面老者怔了一怔道:“對不起,在下職責所在,不得不請教,因為……”
“因為什麼?”
“敝堡邀請的名單上似乎沒有……”
“在下這一號人物……”
“不敢……”